第七百七十九章 嫁衣
隆德三十七年,三月初的时候,云安陛下卧病不起,朝中震荡。关于太子之位的争执也是愈演愈烈,只是即便卧床,云安皇帝也没有松口要废了云鹤。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一党的殷氏回京了。
没有人注意,一道回京的,还有慕家长子慕盛,以及跟着镇南王送亲的梁清。
城东,东华巷,慕府。
慕远征一进门,就看见了满目的鲜红,瞳孔微微一紧,听见慕六上前道:“夫人好像不在府里。”
“应该还在宫里。”慕远征一袭蓝衣一路往里走,他身后两个侍女小心翼翼的扶着梁清。
梁清一瘸一拐的走在慕远征身后,看着四周一派喜气,不禁有些担忧的看着前面的蓝衣公子。
他们回来的路上,他们收到了阿音的飞鸽传书,喜讯是慕无尘终究是找到了他们,安然无恙。坏消息是,阿音言辞坚决,要退了这门亲事。
对此,慕远征一路都没有说什么,梁清也看不出他是个什么反应。
“六子。”慕远征一路往书房走,“殷木兰那边你派人盯紧了。”
“是。”
“还有,今日就递消息进宫,请孙伯伯尽快来一趟。”
“是。”
“等等。”梁清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我已然这样了,不急在一时。”
闻言,慕远征脚步一顿,回眸看她。
“大公子,你才回来,事务繁多,不如我先回府吧,或许有些事情还帮得上忙。”
三月春寒,慕远征看了她一瞬:“你不用躲我,我自问还有些自制力。”
梁清不由得扯了扯唇角,心想之前恐怕是有的,但是眼下满目“疮痍”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倾塌了。
“你不信?”
“不信。”梁清老实道,“人压抑久了,总会爆发的,不是时间就是契机,我觉得,这两样都快齐了。”
“……”慕远征袖中的手心紧了紧,拂袖转身道:“如今连你也会揶揄人了。”
梁清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苦涩:我不过是怕自己未能控制而已。
“今晚先住下吧,有些事情商量一下。”慕远征终究让步,“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府。”
“多谢。”梁清抬眸看了看那越发浓郁的喜气,胸口也愈发的堵得慌:连我都不舒服了,何况是你呢。
梁清在慕府住了一晚,眼睁睁的看着这个男人一如往常的同自己商议大局,看他对满目的红妆视若往常,看他踏进自己的喜房也未曾显露出失望。却不想,在第二日清晨,梁清准备离开的时候,迎来了她所谓的契机,压垮了慕远征的最后的一丝理智。
阿音的喜服。
梁清拄着拐杖,站在慕远征的新房里,这里的一切已是按照当初的计划都布置好了,此刻那高高的红木衣架上大字展开的喜服,显得这里越发的喜庆鲜活。
可是梁清知道,这场婚礼不会有了。
“这是我拜托陈丝丝赶制的。”慕远征站在喜服前,缓声道,“最好的丝绸,最好的绣娘,绣了百花牡丹,绣了百鸟朝凤。”
“我知,你想给她最好的,哪怕时间再紧迫,也减不掉你对她心意。”梁清从未见过这般华丽又满是心意的喜服,即便是她这样不解风情的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阿清。”慕远征背对着她,忽然唤了一声。
梁清心头微微一紧:“我在。”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究竟发生什么,让她一回来就如此坚决的同我退婚。”慕远征袖中的手心紧了紧,“信中她未曾说明,可是每一个字我都能体会到她的决绝。我清晰的知道,这一次,我同她是真的结束了。”
梁清拄着拐杖站在他身后,静静的听着。
“我百思不得其解,即便是她下定了决心哪怕举兵也不妥协,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如此心切的退婚。而我自问,也没有做错什么,让她如此厌恶我。”
“不会的,阿音怎么会厌恶你,即便是伤心,也不要如此妄自菲薄。”梁清终于开口,一时有些急切。
“那你说为何呢?”慕远征骤然回眸看她,四目相对,梁清避闪不及。
“我……”
“你也说不出,不是么。”
梁清拄着拐杖的手微微一紧,第一次,她恼怒于自己的不善言辞。听见慕远征继续道:“我知道,她原本就知道云鹤要对他不利,她以身犯险就是想拉云鹤下来,好搏一个属于她自己想要的未来。”
“二公子。”
“是。”慕远征轻轻一笑,“这些年,我总觉得他们情浅,我总有机会。后来觉得他们缘浅,我总能如愿。如今看来,不过是自欺欺人。”
“聪明如你,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梁清忽然说道,“如今你难过的,不过是因为,它结束的如此突然,如此……草率,不知缘由。”
“……”慕远征闻言一怔,回眸定定的看着梁清,他们相识许久,头一回他发现,她竟然是懂自己的,“或许,他跟无尘终于是心意相通了。”
“我在想,这件事儿确实蹊跷。”梁清却是分析道,“阿音和大殿前后失踪,不管是从时间还是手段来说,都相差甚远,怎么就那么巧,会碰到一起,要知道鬼方之地茫茫如海,何况还是在最恶劣的雪季,这也太巧了。”
“你是说,他们会一起,不是偶然。”
“我不知道。”梁清摇摇头,“只是觉得太过蹊跷。”
“是啊,别的不说,将云墨放在雪季的鬼方如此之久,又不能害他性命的话,简直是难如登天。”慕远征若有所思道,“要知道,他的蛊毒,哪怕是在京都的冬季也是要小心翼翼的娇养的。”
“所以,我觉得,这事儿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简单。”梁清顺势劝道,“或许正是因为如此,阿音才不能在信中跟你说明缘由,不若耐心等她回来吧。”
“或许吧。”慕远征将心思转移道绑架一事上,果真开阔了些,如此看见梁清还拄着拐杖站在,连忙道,“抱歉,你还有伤,站在这里听我说了这么多。”
“我没事,反而庆幸,能听你说这么多。”梁清抿了抿唇角,“你若今天没有跟我说,以后也不会跟别人说吧。”
慕远征想了想,没有回答:“我送你出去吧。”
“好。”
彼时,慕远征他们并不知道,早在几天前,阿音和云墨他们就已经从金鳞池悄然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