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二章 夜雨

夏婼下葬之后,阿音便将铃儿和碧荷一道带回了府中,碧荷知道夏婼临终的话,所以当夏卓带头阻拦的时候,还是抱着孩子当着夏家耆老的面说了夏婼的遗言。

夏侧虽然不舍自己的外孙,但是按照礼法说,夏婼跟云鹤并未和离,眼下又是以皇子妃的身份下葬的,这孩子说破了天也是天家的孩子,他们没有权利去争。

既然夏婼临终托付了,那这孩子以后自然是养在阿音的膝下了。

“也好。”夏侧最后说道,“有未来的皇后娘娘庇佑,对着孩子前程也是极好的。”

终究,夏卓阻拦不了。

入夜之后,雨还在下,瞧这样子,像是要下到明日了。

铃儿或者是白日里哭的累了,回来之后早早地睡了,直到晚间,碧荷无奈将她喊起来,吃了晚饭,洗了澡,然后才又再睡下。

阿音坐在床上,看着安然睡在里面的小家伙,一时觉得心里软软的,不禁有些出神。

“娘娘,不然让帝姬今晚还跟奴婢睡吧。”碧荷站在一旁道,“娘娘还有身子,万一扰了娘娘休息……”

“没事,我总要学会带着她的,她自小也是在小七身边睡惯了的。”

“是……”碧荷垂眸,一时有些哽咽,又怕吵了孩子,连忙将眼泪拭去,“娘娘心细,一定能照顾好帝姬。”

“还是要有你的。”阿音抬眸看她,“今晚你守夜吧,咱们从前没有相处过,以后慢慢来。”

“是。”碧荷跪下,深深行了一礼。

“我还不是娘娘,你还是跟着丝雀他们叫我小姐吧。”阿音说了一句,便看见丝雀匆匆进来,眉眼带笑,“小姐,您看谁来了。”

“嗯?”阿音愣了一下,抬眼便看见一袭白衣匆匆进来的云墨,不知为何,鼻子一酸,又要落泪。

今日这眼泪……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云墨如今里里外外忙碌的很,眼下也是匆匆回来看她,毕竟云鹤造反那日之后,他们便没有再见。

“你那么忙,怎么还来看我。”阿音含泪看着他,不禁有些哽咽。

丝雀他们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室,只有一个云曦睡得香甜。

云墨抬手拭了拭她的眼见,看了一眼睡在床里面的孩子,温言道:“梁钥说,你今日辛苦了。”

“走了一点路,不碍事。”

“是抱着孩子走了半日。”云墨说着轻轻一叹,伸手将她揽在怀中,“你要将这孩子记在自己名下?”

“嗯。”

“这样也好,她原本也是嫡长孙。”云墨并不反对,“夏婼的事情你若难受,可慢慢放下,有孩子陪伴,总会好的。”

“昨天我去看了云鹤,临走他叫住我的时候,我居然抱了一丝希望,以为他要问问铃儿。”阿音伏在云墨胸前,有些难过,“可是他没有。”

“怎么,你还想放他一马?”

“想过。”阿音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小七爱他,到死都爱。”说着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云墨心疼的抚着她的后背,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地抱着她。

阿音怕吵醒孩子,也只是默默的哭了一会儿,许久才好些:“衣服都弄脏了。”

“不碍事。”云墨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你要记得,你自己还有个孩子呢,千万要保重身子。”

“嗯。”阿音乖巧的点了点头,靠在他怀中,看着房间里的烛火,“你这样出宫,没事么。”

“还好,眼下叛军的事情都交给无尘和秦夙他们了,我多半还是陪着父皇。”云墨说着手心紧了紧,“慕夫人说,就这两日了。”

“陛下的身子,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了。”

“不过是有太多的放心不下罢了。”云墨说着轻轻一叹,“只是如此一来,只能先委屈你住在这里了。”

“这里是慕府呀,委屈什么,你能安心就好。”阿音说着还是问道,“殷家那边,你打算如何处置。”

“无论如何,殷家举兵造反是事实。”

“可是殷木兰亲手杀了她父亲。”阿音说着看了看云墨,带着一丝疑惑,“可是,动手的不是应该是我的人么。”

“或者是殷氏一族命不该绝吧,殷武轼确实被秦夙射中一箭,但是殷木兰补了一刀,眼下沸沸扬扬都在传她大义灭亲。”

“那便不能杀了。”

“嗯。”云墨垂首在阿音额前印下一吻,无奈道,“但是也不能就这么放了。”

阿音知道他心中大约已经有了打算,便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阿音叫丝雀给云墨端了一碗参汤,让他喝了才送他出了门。雨还在下,他匆匆来了,又匆匆走了。

阿音披着外衣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人,看着灯火下的雨幕,一时有些出神。

碧荷已然在屋里陪着孩子,丝雀拿着披风站在一旁陪着阿音。

“你说,丝竹去哪儿了。”

“大约是回金家了吧。”丝雀安慰道,“奴婢瞧她那日好的很,一定会回来的,小姐放心。”

“我只是不解,她既然已经回来了,为什么又走了。”阿音这些日子一直在伤心夏婼的事情,好些她都没有去想。

现在只要稍稍一想,便觉得纷繁复杂,乱的很。

“等她回来了,一问便知。”丝雀劝道,“小姐站在这里看雨,雨又不会知道。”

“……”阿音闻言,不禁回眸看她,莞尔一笑,“你说的对,我不应该胡思乱想。”

“川南。”阿音忽然唤了一声。

“小姐有何吩咐。”眼下丝竹已经露了行踪,不知为何,川北还没回来。

“明日去做两件事。”阿音淡淡道,“将我收养铃儿的事情,传给云鹤。”

“是。”

“还有,让李沐来见我。”

川南一怔,一时有些犹豫:“可是,大公子吩咐了,暂且不让人来打扰小姐。”

“我知道。”要不是有人拦着,何至于她醒来之后,干戚军的那些人一个都没露面,连秦夙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也没来数落她,“你去传,我有事找他。”

川南见状,只能应了:“是。”

“熄灯吧。”阿音说着,转身进屋,丝雀上前将风雨都关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