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九章 落花

凤阳宫里,今日的喜宴快要散了,有的人喝得多了,已然有先离宫的了。

“前面的席面还没散?”云墨还在卧床,看着窗外春意昂然,忽而想出去走走。

阿音搁下碗,她没有去前面的席面用膳,而是那些一些饭菜在寝殿里陪着云墨。这几日三餐,他们两人几乎都是在一起的。

“快散了吧,我瞧着还是有人要来瞧瞧哥哥的。”阿音拿了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问道,“哥哥见么?”

“怎么,打发不掉么。”

“贤太妃他们应该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所以不好一直压着。”阿音说着见他似乎要起身,连忙扶着他的胳膊,“哥哥做什么?”

“起来走走,躺了几日了。”

“好,你别乱动,我来。”阿音扶着他坐好,转身去给他拿衣服,偌大的寝殿只有他们两人,一时间觉得安静极了。

这里除了那淡淡的龙涎香,便是比香更浓一些的清苦味道了。阿音想,他确实是躺了许久了。

“随意一件吧。”云墨坐在床边,抬手理了理散在肩头的长发,道,“我不想见他们。”

阿音闻言,转身拿了衣服来:“那就不见了吧,一会儿让他们直接散了。”说着扶着云墨起身,心道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又瘦了。

云墨见她垂着眸子给自己更衣,宽慰道:“等过些日子又会养好的,这么些年了,还没习惯么?”

阿音手的动作终究一滞,忍不住道:“从前没有这样频繁。”顶多是冬日里难捱一些。

“如今不是事务多么。”云墨说着收回了胳膊,“我自己来吧。”

阿音收了手,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先帝或许是对的。他宁可云墨得不到这江山,只希望他能找一片安逸之地,好好将养着,过完一生。只是可惜了,云鹤一直咄咄逼人……

“我恨那个给你下蛊的人。”阿音上前给他穿腰带,双臂绕过他比自己还要纤细的腰身,气鼓鼓道,“我恨他。”

“阿音。”云墨顺势抱住了她在怀中,柔声道,“今日怎么像个孩子似得。”

“我没有……”

“是不是因为丝雀嫁人了,舍不得了。”云墨却轻轻的抚着她的长发,说的肯定。

“……”阿音抿了抿唇角,松开他道,“哥哥想去哪里走走。”

“后院吧。”云墨那双温润的眸子看了看窗外的阳光,“那樱花是不是快谢了。”

“嗯,快了。”阿音应了一声。

凤阳宫后院的那株樱花树,大约有百年的岁月了,是当年凤阳宫落成之后种的。如今,谁也说不上来,究竟是当年是谁喜欢这树的。

“落花簌簌的,虽然快谢了,还是很壮观。”阿音扶着云墨,微微仰头,脑海中却忽然浮现了那日云墨倒在树下的场景,心头微微一紧,扶着云墨的指尖不由得一动。

云墨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忽而道:“其实,母后并不喜欢这棵树,觉得张扬。”

“可是我瞧着御花园里的那棵桃树也是张扬。”

“那是因为,只有一棵呀。”云墨淡淡一笑,“原本那边应该是要开一块桃林的,可是地方小了,父皇说不好看,不若弄去宫外。”

“那为何还种了一棵。”

“那是母后种的,种的时候以为还是能栽一些,谁知后来停了。”为什么停了,云墨没有说,或许是不想说,或许是不知道。

“其实这样也好,满园子里,一眼就能知道那棵树是母后种的。”阿音见他有些多思,转而道,“对了,哥哥喜欢什么花草,我一直都不太知道。”

谁料云墨闻言侧眸柔柔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并无什么特别的,喜欢你从前在后院种的那些。”

“……那些是庄家。”怎么能算是花草呢。

“瞧着你悉心照顾,比什么名贵花草都要珍贵的。”云墨说着反手轻轻的搂住了她,好在丝雀是出门了,不然瞧见了又要羞红了脸,“朕的皇后爱种庄家,就这一条留在史册里,我也是沾光的。”

我那是无聊,找事情做。阿音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角,却忽而听见云墨道:“真要说起来,我喜欢一株雪白的蔷薇花。”

“白蔷薇?”阿音一怔。

男子那双墨色的眸子,一时笑得颇有深意:“只是一株而已,仅此一株,已然死了,以后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阿音不明白,那株花儿有什么特别的。

“没什么,去那边坐一坐吧。”云墨牵着她往一旁走去,避开了午后正好的阳光,“杜柳最近似乎看上谁了。”

“嗯?”阿音愣了一下,猝不及防。“他来真的呀。”

“看来真是。”

“是杜鹃。”阿音坐在他身旁,看着那棵高大的樱花树,落花纷纷,有些犹豫道,“可是我觉得不行。”

“为何。”云墨一直牵着她的手,两人的掌心那么温暖而真实,叫他安心。

阿音摇摇头,闲聊道:“杜鹃的身份有疑,我怀疑她是影人,一直将我的行踪告诉金平年。”

“是么。”云墨对这些事情从来都是淡然的很。

“杜柳真的要娶她么?”

云墨摇摇头:“不知,我只是希望他有个家罢了。”说着轻轻地靠在阿音的肩头,看着那樱花,“真美。”或许是刚用了午膳,有些困倦了。

“嗯,那就多看一会儿。”其实她还是怕他会觉得热。

“嗯。”云墨轻轻应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阿音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让他静静地靠着自己,觉得这样的午后也是十分美好的。

直到,她觉得自己的肩膀越来越沉了……

“哥哥?”阿音轻声问道,“你不会是睡着了吧。”

“哥哥?回去睡吧。”

没来由的,阿音心头一沉,连忙侧首扶住了云墨的肩膀,男子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垂着,一点儿也没有听见阿音喊他。

“云墨你别吓我。”阿音想要喊人,可是前头的宴席还没有散,身边的人都去送亲也没有回来,要是惊动了前朝……

那一瞬,阿音扶着云墨略沉的身子,眼泪都要出来,许久了,她都没有这样无助过。

“阿音。”有人大步而来,“你们怎么在这里,我找了……许久。”

女子暮然回首,泪眼朦胧:“慕贞,云墨好像晕过去了。”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