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1章 难缠的巴山君

巴山妖国,北境,恤忌山一带。

三人带着各色遁光,从远方的天空飞了过来。

沿途随处可见妖修和各种野兽的尸骸,如同战乱饥荒之中的受难者,零落在周围,大量林木倾折,山岗崩裂,尽是一片破败。

这是巴山君出没之地,凡遇生灵,一概被杀,血肉精气被转化成为力量,精神魂魄也被吸收,转炼成为伥鬼,情境之惨烈,令人心惊胆寒。

“巴山君这等强者,放开了手脚滥杀无辜,后果还真是可怕啊!”

即便在北海见识过了方圆数十万里海疆数亿以计人口的大规模死亡,李柃再见此间景象,仍然感受到了一丝微微的触动。

因为天道辽远,高不可攀,那等存在侵入北海,击杀数亿凡民,只是瞬间之事。

他对那些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切的感受,反而如今所见更具真实感。

因为元凶巴山君并非高不可攀的前辈大能,也不是那种上个纪元,上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古老存在,他是巴山妖国的妖皇境强者,和自己同一境界,同等层次的角色!

由人及己,自己这般的大修士若是陷入疯狂绝望,同样也能杀伤数以千万计,甚至数亿计,数十上百亿计的智慧生灵。

这是何等的罪业与因果?

同行的万寿尊者与洪雷二人传音交谈:“那是……狼妖?好多都被吞噬殆尽了,巴山君真的已经彻底疯狂!”

“这倒还真是颇有几分中古强者的风范了,无亲无故,无友无旧,一入道途,唯我独尊。”

“沿途所见就已经有好几十个部族,合计数十万妖丁遇害了,这还没有计算那些山林之中的普通野兽,他得到那么多的生魂与伥鬼,该不会真的凝炼出神魂精粹,凑足晋升所需资粮吧?”

“应该还不至于,虽说从神魂精魄的灵性总量来算,千人,万人即可结成大阵,比拟元婴,化神层次的强者,但那都是有着相应阵势或者高阶力量为引导才能做到,吞噬生魂,萃取精魄,千百之中难得其一,数量多起来后,更容易彼此相冲,反而白白消磨掉。

而且,那也仅仅只是神魂精粹而已,巴山君其实早就已经臻至圆满,并不缺那么些神魂力量,他真正想要的,还是以这些神魂精粹作为药引,窥见化神境界神魂蜕变的奥秘。”

李柃听到,暗自点头。

这种吞噬生灵神魂精粹,借以凝成自身资粮的做法,似乎是源自中古的遗泽。

它发源于生命体都具备的进食,消化吸收能力,能够最大限度提炼精粹,转化成为自身所需之灵蕴。

这同样也是源自于灵性本源之论的神通本领,属于灵魂层次的食补之法。

但并非简单吞噬消化,就能成功晋升的,否则的话,巴山君也不用等那么多年,直至如今才动手了。

他起初的计划是借助无忧树的力量来帮助自己转炼精粹,被司辰元光星君抓住机会阻断,方才不得己退而求其次,尝试通过大量杀戮来完成。

就在这时,众人忽的发现下方有一阵浓烟升腾而起,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降了下去。

“这些山林被焚烧……似乎是某种大范围的火焰法诀所致!”

“不错,似乎还是发生在数个时辰之前!”

意识到了这一点,三人俱皆肃然,露出了戒备之色。

这应当就是巴山君屠戮妖修部族的现场了。

李柃等人在周围转了一圈,略作探寻,不久之后又返回远处汇总自己所见。

万寿尊者道:“看起来应当是某个妖王境界的高手短暂反抗过,不过没施展几手神通就被扑杀,周围的山林是被余火点燃,自己焚烧起来。”

洪雷道:“我这边所见也差不多,只可惜没有什么活口留下,也不好利用卜算之法追踪过去。”

李柃却是细嗅四周空气,感受着巴山君有可能残留的痕迹。

周遭气味杂乱无章,还带着种种剧烈情感意志宣泄出来的人香,绝大多数都是恐惧的味道。

没有错,恐惧也有味道,这是一种激素分泌所导致的隐秘臭气,常人难以品察,但李柃这般天赋异禀之人,却是可以从周遭空气之中残留的氛围感受到几分当时的状况。

当巴山君降临此间,祥和安定不再,整个山林瞬间化为人间炼狱。

此间的妖修们眼睁睁道看着亲友故旧被活活咬死,吃掉,强烈的感情意志如同点燃的薪柴,散发出大量的精神之力。

而当他们被硬生生的摄魂夺魄,从体内抽取出来的时候,曾经暴露在空气之中的神魂,更是把周围都熏染得混杂无比。

这种灵性之味,是魂灵所独有,在物质构成的尘世间,其实非常容易分辨。

当然了,其他修士并没有如此精细的感受,他们只能模模糊糊的感应到,这里曾经有魂灵的气息。

巴山君那等强者能够完美控制自己身体机能和精神力量,全身毛孔紧闭,精神之力也不轻易外泄。

这些都是匿息功夫的基础,能够避开其他修士神识感应,也能在一定程度避免气味的发散。

巴山妖国之中不乏犬妖这样以嗅觉为特长的物种,他也担心被找出行踪,横生枝节。

但李柃的天赋神通更胜一筹,硬生生的在这种细微之处嗅到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

“我好像闻到了巴山君的气味……”

突然间,李柃福至心灵,似乎有所察觉。

“什么?”

“果真如此?”

万寿尊者和洪雷讶然看向李柃。

李柃在周遭转了一圈,忽的指着南边的方向道:“我可以肯定,他往那边去了!”

两人忙道:“那我们快追!”

果不其然,沿途依旧留存着巴山君的气息,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厚起来。

巴山君依旧小心谨慎,持续在密林之中行动,借助山川大地本身所具的气息掩盖自己踪迹。

寻常修士在上方飞过,神识探照方圆百里,也只是匆匆扫视一番,断然无法轻易发现有意躲藏的巴山君。

毕竟,他是妖皇境界的强者,这里也不是什么荒芜沙漠,没有生机的所在。

且先不提群山之中所具的地脉和灵泉,光是生长在大地上的那些树木,本身就是最好的隐藏道具。

“难怪有句话叫做放虎归山。”

“虎族躲藏在山林里面,优势实在太大太大了!”

万寿尊者和洪雷全然没有头绪,不免感慨万千。

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没有防住李柃这般的特殊存在。

他所具有的闻香之力,是天赋神通层次的力量,已然达到了法则的层次。

初时只是捕捉到一二香魄,犹且还没有什么用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可供对比的样例越来越多,辨别起来也越来越容易。

到最后,李柃甚至都已经能够用自己法域隔绝内外,单独放过巴山君的香魄渗透进来。

又过了一阵,李柃忽的福至心灵,精神之力扩张处,无形法力催动。

以他身躯为中心,笼罩方圆千余丈法域凭空而现,天地之间,大量香魄似被纱网过滤依照各自性味和质感自动分离开了。

此乃闻香不闻臭的神通本领,唯心照见,香臭随念。

他可以不见诸般杀生饮食,三十六物革囊臭,自然也可以屏蔽掉天地万物和此间林海的气味,单独只留下巴山君的气味。

这一刻,巴山君的气味被他定义成为了“香”,而其他种种,山林之中常见的干扰之物,一概都是“臭”。

他早就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

在此之后,李柃眼神微凝,因为他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条如同烟尘所凝的缥缈光带浮现,灰黑色的雾状幻影指引着巴山君所曾通过的路径。

“这边!”

李柃立刻招呼万寿尊者和洪雷过来。

就这样沿着线索追了一个多时辰,李柃忽的带着两人往东南方向急折,连续翻越十多个山头,方才停下:“发现他了,巴山君就在这一带附近!”

万寿尊者讶然道:“何以见得?”

李柃道:“因为我感受到的气息不再是一条路径,而是弥散在周遭山林的团状云雾!此獠狡猾,甚至还刻意避开之前行进的方向,所以我才带着你们折回来。”

万寿尊者和洪雷微讶之后,立刻也明白过来。

于是小心谨慎的隐藏着自己气机,慢慢接近李柃所指的区域。

这里是一片低矮山岭所组成的丘陵,棵棵树木繁茂高大,显示出异常旺盛的生命力。

万寿尊者和洪雷在高处眺望下方,还看到不少野生动物活动的迹象,下方的山谷中,甚至有一群麋鹿在林间溪流边悠闲的吃草饮水。

若非信任李柃所说,他们还真有可能被巴山君刻意营造的这一假象所欺瞒,轻易漏了过去。

“你们都小心点儿,我再仔细感受一下,看看能否从中分辨具体的位置。”

李柃特意叮嘱了一声,仔细感应周遭气息。

由于巴山君曾在此间活动,周遭的气息弥漫得到处都是,已然再无具体的通行路径可言。

这就好像是沿着一根毛线找到了结成团的线团处,难以从中摘出正确的那一条。

不过李柃能力非凡,通过仔细分辨周遭香魄的浓淡程度,具现感知,还是逐步的抽丝剥茧,发现极大可能躲藏的位置。

那竟然是……

山下小溪边的鹿群处!

李柃带着几分严肃告诉了万寿尊者和洪雷自己的判断,两人听闻,面露肃然:“据传虎妖一族除了强大体魄和驾驭风雷,伥鬼的能力,还有一种特殊禀赋,那就隐藏于山林之中,不被万兽所发现!”

“不错,常人见虎族强横,以为其擅长的是正面搏杀战斗,实际不然。

虎族真正的强项,其实是隐藏自身,耐心作伏,关键时刻出手,一击毙命!

他们是妖修之中的刺客,而非是战士,只是这些刺客正面搏杀的能力实在太强了,强到世人都快要忘记他们还有这等隐藏和伏击的本领……”

“接近之时千万小心,眼下他应该还没有发现我们,倘若发现,反而有可能为其所偷袭!”

李柃闻言,没有二话,以无相香熏染自身,遮蔽了一切的气机。

万寿尊者和洪雷也各施本领,小心翼翼顺着山坡潜行下去。

不久之后,三人隐秘来到了下方的小溪边,果见一只长约丈许,身形健美的斑斓猛虎半卧着藏在草丛中,前方不远处就是那群麋鹿。

李柃从那猛虎身边感受到了大量此前所见的香魄,毫无疑问,那只猛虎正是巴山君所变化的妖身原形。

寻常修士就算越过茫茫林海搜查至此,也有可能被眼前的麋鹿和变化的猛虎欺瞒过去,毕竟有一种习惯成自然的思维,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将其忽略。

“他就在那里,我们先下手为强!”

万寿尊者和洪雷也看到了那只猛虎,远远感受一番,便果断出手了。

万寿尊者所掌控的是一种名为苍羽天鹰的妖禽,洪雷则是驾驭着一种名为穷奇的珍稀异兽,当场法域显现,一禽一兽从各自小洞天内召出,心灵相通般的朝巴山君的所在杀去。

一瞬间,巴山君身影消失,庞大法相显现,但却被天鹰利爪贯穿,漫天血雨飞洒四方。

这番偷袭,果然打了巴山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巴山君的强横之处在此显现出来,面对两大元婴高手的联袂袭击,竟然很快稳住阵脚,反以虎掌拍击,轰然震撼大地。

树木抛飞,泥沙俱下,一阵天翻地覆般的狼藉过后,竟然撤去法相,身化游光,没入后方山林之处。

“不好,他竟然不正面应战!”

万寿尊者和洪雷看他逃进密林,急忙追了过去,但片刻之后,却又突然停下,带着几许惊疑踟蹰不定。

他们在追击的瞬间,竟然断了神识的锁定,巴山君的身影和气息仿佛泥牛入海,转瞬之间消失不见。

原本普通寻常的山林,瞬间变得异常恐怖,无论如何神识探查和感应,都仿佛带着尸山血海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