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无用

吴邺。

最先到达那迷雾深处仙家境地的,不是白叶,不是叶音,不是叶无忧,不是陆采薇,不是任何人……

而是邺城城主吴邺,这位算辈分是移花宫师叔的中年男子。

但此刻他只是孤身一人,前些日子,与他相遇的那位苍老剑客,却是不在身旁。

去了何方?

除去吴邺,无人知晓。

吴邺的目光望向身前,望向那连绵不绝,碧瓦重檐的一座座阁楼,目中难免的流露出一丝震撼。

即便是过了数千年,乃至于更久,但这处仙家境地,却并无很大的破败之感,只是此刻看起来,空无一人,显得有几分落寞寂寥。

吴邺没有轻举妄动,也没有过多去打探些什么,只是在那扇约莫有着百丈宽的门前缓缓盘膝坐下,静静调息。

那扇沉重而透露着沧桑气息的大门上,最高处牌匾刻画着几个大字。

视线所及,亏得吴邺境界深厚,才能勉强看清那高处。

蓬莱。

只有二字,简简单单,但却让所望之人感受到一股莫名威压如同浪潮一般自心中袭来,令吴邺收回了目光,不再去观望。

他在等。

等开门之人前来。

“四方令牌,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吴邺心中有些思索,令牌的话,他知道有一块在叶无忧那小子手上,还一块则是在当初燕云那少年身上。

可其余两道,却是不知。

正当他思索之时,天空之中却是泛起了一阵阵异样的光彩。

有细微波动传来,令吴邺抬起了头。

天上,似有流光飞过。

……

司徒南风眼中湛出一丝光彩,猛然间抬头望向天空,眼中情绪复杂,惊讶恐惧害怕之色皆有。

但随之,却是化作阵阵兴奋。

他的双手此刻都因为兴奋的有些微微颤抖。

司徒南风喃喃道。

“天上那帮家伙终于是发现了么,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下来的是哪位,是天仙,还是更高一层的……?”

司徒南风的话语忽然间戛然而止,随之神色流露出的,却是深深的失望与讥讽之色。

他略微摇了摇头,然后眼中露出思索,双手不住掐诀,自顾自的缓缓道。

“只下来一位小仙,那也太过没意思了,罢了,索性丢到外面去,让天上人也看看如今的江湖,比起千百年之前,孰好孰坏?”

天空之中,仿佛是被人开了一个洞窟,其内阵阵光彩弥漫,且隐隐的似有一道人影浮现。

人自何处来?

人自天上来。

但此刻,随着司徒南风手中法印变换,有缕缕无形波动自指间蔓延而出,向着天空那道光彩流溢而去。

没有丝毫的察觉与变化,那洞窟内光彩依旧弥漫。

可人影却是转瞬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司徒南风苍老面容上闪过一道得意笑容,他心中默默道。

“一位自天上而来的小小地仙,在这蓬莱之中,对那些其余的江湖武夫会带来什么?”

“很有意思,老夫就暂且拭目以待吧。”

……

吴邺紧闭的双眼此刻一瞬间蓦然张开,紧接着瞳孔收缩,身形下意识的一掠而起,向着身后暴退。

几乎就是在吴邺身形退却后的一瞬,他原本盘膝坐定的那方寸土,却是被轰然砸出一个深深的巨坑。

地面之上裂纹蔓延数十丈,泥土层层翻起。

待到尘埃落地,方才显现出了其中的一道人影。

那是一名身着白衣素锦的男子,衣衫之上有着斑斓图案点缀,却是朵朵浮云,腰间悬挂着一方玉佩。

玉佩之上,刻画着两个字符。

那两个字符,与现在文字有很大差异,根本无从看出是什么字迹又是如意。

但吴邺却是认得,这令他心头一紧,但随即又不露声色。

这些文字,他幼时曾学习过。

上代老城主曾教导过他学习这些平日里完全看不到的字迹。

那时的吴邺不止一次问过对方,为何要费大周折去学习这些?

所学无用,又有何用?

可那时候老城主,只是眯着眼睛笑呵呵的道。

“不怕学了没用,就怕要用的时候没学。”

吴邺似懂非懂,只当是老人强迫他学习的借口,只好硬着头皮去学。

可直到很多年以后,吴邺才明白一个道理。

曾有人言,学得一手举世无双的屠龙技,有蛟龙处斩蛟龙。

可学成之后,却发现世间再无蛟龙。

屠龙技,也变成无用之技。

但吴邺明白,不怕世间无龙,就怕世间真有蛟龙站在你身前,你却无力斩杀。

那才是真正的无用……

吴邺的脑海中思绪翻涌,可面色却是极为冷静。

那两个字,应该是对方的名字。

贺桐。

贺桐此刻眉头紧皱,一手负于身后,一手则是在身前不断掐诀,像是道家的推演法子,可是看起来,怎么也推演不出来。

吴邺目光在打量他。

贺桐突然停止了推算,他抬头,看了看距离自己约莫有着十丈远的吴邺。

然后,他轻轻踏出一步。

吴邺也不知是如何,就觉得眼前一阵闪烁,再下一秒,却发现本应该站在自己前方的男子,此刻却是已经贴近了他的身前。

没有言语。

只是一掌递出。

是贺桐的一掌。

轻柔至极,却又根本来不及反应。

吴邺身形如临重击,瞳孔收缩,人却是已经倒飞出去数百米远。

贺桐的神色平淡,只是看着吴邺的身形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这才转头望向身前。

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楼阁,初始贺桐的目光有些不屑,微微摇头,眼中似有讥讽。

但随即,他看到了那道高约百米的青石大门。

看到了那二字。

蓬莱。

贺桐的目光陡然凝聚。

脸上的从容和风轻云淡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紧接着整个人都有些微微颤栗起来。

“蓬莱……”

他几乎是咬牙着说出这两个字。

但声音却是颤抖。

蓬莱,这是一处众仙埋骨地。

身为高居天上的仙人来说,贺桐很清楚的知道,在数千年前,为这蓬莱曾付出了怎样大的代价。

原本只是感受到人间有所异样,便派他下来查看一番,没想到却是蓬莱。

贺桐眉目中露出思索,随即不再犹豫,身形向着天空一掠而去,却是高高飞起。

在这蓬莱仙境之中,唯有陆地神仙能够踏空而行。

但随即,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了一抹蔚蓝。

并非天空的蔚蓝。

而是一道遍布包围了整座岛屿的蓝色光圈。

贺桐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

“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