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杨肇基

报捷文书发出第三日,朝廷发来嘉奖。

西路军文武齐聚张凤翼大帐,跪听行人司左司正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兹尔张凤翼、马世龙……夙笃忠贞,克摅猷略,宣劳戮力,释朕北顾之忧,厥功懋焉……

兹特遣行人司前往尔处宣谕朕意。张其率所属官兵,劲装北上,慰朕眷注;庶几旦夕觏止,君臣偕乐,朕亦不吝高官显爵。至一应辎重事宜,已饬有司周详安置……

钦此。”

张凤翼带头山呼万岁,满脸喜色接过圣旨。

底下诸人也喜形于色,特别是武将们,纷纷嚷嚷,当场便讨论起事后的封赏。

叶宰当然也高兴了,他独排众议腿来北京,不就是等着升官吗?

看这形式,东虏出关是必然的,所以现在接得是制书,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是升官的敕书了。

关于这圣旨的形制,还是他临来前李唯辅给他科普的。

后世人都知道圣旨,皇帝老儿发的嘛。可想必很多人并不知道圣旨也有制式,绝不可混用。

一般来说,圣旨至少分三种。

视功用不同,分为“诏、制、敕”三种。

“诏”是诏告天下,发给统治范围内所有人看的。相当于后世的正策、法律公告;

“制”是皇帝表达皇恩、宣示百官时使用的。相当于后世正府内的嘉奖令、通报批评等等,老百姓看不到具体的内容;

“敕”有告诫的意思,用在皇帝给官员加官进爵之时,告诫官员要戒骄戒躁、再接再厉,不得骄傲自满、恃宠而骄。相当于组枳部下发的红头文件。

因此在影视剧中,皇帝杀人升官都用“诏曰”,那是瞎杰宝扯。

……

五月十一日,张凤翼领会了崇祯皇帝急切的心情,索性不等后续辎重,搜罗随军物资,仅给各参战军队下发三成,便强令各军起程。

叶宰分到四千余两银子,百多石粗粮,也不计较多与少,下令拔营东行。

川兵仍然打前锋,因为张凤翼相信白杆兵野战打不过东虏也可以结阵自保,以待后援。

不过,光防守不进攻不可持久,张凤翼颇有军略,给白杆兵配上了曹文诏的两千骑兵。

如此一来,有刚有柔,有攻有守,西路军最强的两只拳头都打了出去。

俗话说“人上一万,无边无际。”

川兵、曹兵合计8000人,比一万也少不了多少。

就见黄土路上,尘烟遮天蔽日,拉成了一个长长的阵型,一眼根本望不到头。

大军最前面是曹兵五百余人的马队。他们弓马娴熟,斥候都放到了二三十里外,与白杆兵原先那可怜的斥候相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其余一千余骑兵则护卫川兵两翼。

这个时代的官道很窄,并排几人就再容不下马匹驰骋,故骑兵只能下土路同行。

所幸这里的田地均被东虏荼毒,不仅荒芜连片,便是人影也没一个,倒不虞踩踏庄稼被朝中的“汪汪”队找茬。

大军刚出不久,同处中军的叶宰和曹文诏便接到禀报,抓获了十几里外几个在路边窥探的人。

“带上来。”曹文诏不等叶宰说话,抢先发令。

又走几里路,两方汇合。

七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男子被推到叶宰马前。

“是东虏探子?”叶宰奇道。

曹文诏已经听了斥候的预审,满脸戾气回答:“不是,忠义中卫的逃兵。”

“俺们不是逃兵,俺们是被打散了,城外的家没了,又回不去三屯营,只能流落在外。求老爷们开恩!”七个人一听到曹文诏说他们是逃兵,当即磕头不止。

“哼!”曹文诏冷哼道:“敢脱下军服、丢弃兵器便是逃兵,按军法当斩!”

“啊!”七人疯狂磕头,七嘴八舌叫道:“将军,俺们也是没办法啊,东虏四下搜捕,俺们被逼换了农人衣服躲一躲……”

哪料曹文诏完全不为所动,大手上举就要下令斩首。

叶宰却和他有不同的看法,连忙阻止道:“曹将军且慢。这几人如果确系战败,那事后不愿投降东虏也算大节不亏,可饶他们一命。不过……”

他话锋一转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等可入我麾下辎重营做事,以赎其罪。”

然后才笑吟吟看向曹文诏,“曹将军,你看如此处理怎么样?”

曹文诏无所谓,七个人杀就杀了,放也就放了,不如给叶宰一个面子,遂颔首应允。

七人顿时磕头如捣蒜,须臾间全部额头乌青,齐呼:“老爷,您就是我等的活菩萨,这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恩情。”

叶宰暗叹口气,挥手让亲兵将他们押了下去。

他之所以要救下他们,其中有恻隐之心发作,也有见猎心喜的原因。

因为这七个人虽然看起来潦倒不堪,但均是身量高大,而且与东虏打了几个月游击还能保住性命,想必手底下是有两把刷子的,正是自己所缺少的兵源。

再有,他们与东虏有破家之恨,不用督促,自己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经过这个小插曲后,大军一路平平安安,想是东虏人本就不多,见打不过,索性撤回游骑躲避锋芒。

日落时分,大军抵达蓟镇驻地——三屯营。

三屯营是唯一一个靠近喜峰口边墙、没被东虏征服的城池。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城内新任的蓟镇总兵——杨肇基。

此人在去年东虏破口兵锋正盛之时,临危受命守卫孤城。

其后几月,他带领手下军户与东虏鏖战,坚持不降!

其实在真实的历史上,收复遵化的大功也是杨肇基立下的,现在却被叶宰这个小小的翅膀扇没了一半。

当然,叶宰并不知道这一点,他只能看到三屯营城门缓缓打开,走出了一队浑身征尘、血迹未干、疲劳邋遢却又精神抖擞的官兵。

最前面是一位身着鱼鳞甲、不戴头盔,花白头发、两眼间顾盼生辉的大将。

曹文诏“嗖”的下跳到地上,小趋上前半跪于地,大声道:“末将曹文诏,拜见太子太保、左都督、杨大将军。”

“请起!”杨肇基坦然受礼后扶起了曹文诏。

此时叶宰也下马过来了,拱手道:“四川夔州兵备叶宰,参见杨太保。”

杨肇基虽是武人亦似文人,拱手回礼道:“叶兵备休要客气。”

叶宰不马上起身,继续拱手道:“我可不是客气,乃出自真心。我曾听说去年杨大将军还在家里休养,接到勤王令后推案而起,率家丁三百余人日夜兼程,突出重围直抵京城。

入京后又人不下马,衣不解甲,与东虏大战于德胜门,解京城之围,让吾皇得安。

其后临危受命,守卫三屯营,力保城池不失,得以在东虏后路上打下颗坚韧的钉子,使东虏不敢再深入北地。

不仅如此,杨大将军还勇略过人,以极少的兵力极大的胆气,出城寻机决战,于铁厂遇东虏,大获全胜!”

叶宰喘了几喘,终于结束了这段长长的讲演。

杨肇基微微张着嘴巴,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叶宰。

倒不是他诧异叶宰知道自己的战绩,这些塘报上都有,只要记性好的都能记下。他主要诧异叶宰的态度。

你可是文官呐,如此吹捧本将,想要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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