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落魄（中）
烈煜侧首望向红裙少女手中之物，面上神情稍见迟疑，这个细节不禁令绮棉暗赞一声，对他的心思缜密由此有了更深的了解，不过兹事体大她也无法立即做出决定，一时有些沉吟起来。
“呃……有什么问题么？”
皓灼左瞧右看，视线最终也汇聚到对面少女手上，其实他早已注意到这张透明“瓦”片，只是自打来到这里还没有机会了解，如今见状敏锐意识到现场的沉默或与此物有关，故而呐呐发问。
烈煜看出绮棉正在极力思考应对办法，心知此事超出武者认知不好随便建议，闻言瞟了好友一眼，有意控制音量将此前的发现简短说明。
皓灼只听得几句便眼神一凛，尚不清楚的几处关窍终于豁然连通，等他说完顿时忍不住道：“如果这玩意儿真是监视道具的话，那咱们现在会不会都被贼人看光光啦？”
话方落地，忽然省起说得太溜，“看光光”之语似有别意，心虚地瞄了某人一眼，见她仍沉浸在思绪中不像是听到的样子，这才暗中松了口气，至于为何会如此“小心翼翼”，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搞明白。
“唔……应该……不至于吧。”
尽管有一定把握，但烈煜的语气依然十分谨慎，目光不自觉转到在场的行家面上，然而看着她微蹙双眉凝神沉思的妍丽脸庞，心跳却突然不自觉地加快起来。
正在此时，绮棉清亮的眸波倏地一动，脸上表情再次活泛起来，烈煜这次迟了一步才有所反应，等到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时，面皮当即变得烫热非常，整个人简直恨不得跳进柳叶湖中。
不过这番倒并非绮棉刻意捉弄，见他受窘也便罢了，随即转顾橘发少年，微眯双眼展颜笑道：“祀子安心，此物须经术者操纵才能发挥功用，此刻城卫大举搜捕贼党，便有那漏网之鱼，短时间内应无‘偷窥’余兴哩。”
“咳咳……”这几句大出皓灼预料，显是针对其口无遮拦，直让他真真切切地领受了一回“教训”。
绮棉见好既收，恢复成一贯的温润模样，再次看向黑衣少年，脸上的神情略现歉意。
“将郎请先去寻王女殿下，我原想与你一道，但此处发现干系重大，而我修为低微并无妥善处置办法，为免打草惊蛇，只能回宗宣会求助，稍后再来与你会合。”
烈煜本自窘迫，听了这话心中不知怎的竟有些失落，然而比起妹妹的安危，这点莫名情绪根本不值一提，当即收拾心情，直视着对方的诚恳眼神点了点头，随后转而看向好友。
“你去哪我去哪！反正城卫统领交给俺的差事已经完成啦，剩下的自有别人操心……”皓灼耸了耸肩异常光棍。
烈煜听出其中应有故事，但此时谈这些并不合适，一会儿边走边说不迟，对着绮棉略施一礼便要先行离去，后者却又突然将他叫住。
“等等，城中生乱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状况，咱们留个灵息印记便于联系。”
烈煜一想觉得在理，当下也不拘谨，走上前去将左手掌心平摊开来，绮棉提起青葱食指，飞快地在上面虚划了两下，红光闪现间一枚三角形的印记悄然沉落，随后隐于皮下消失不见。
留下灵息印记，施术者便能凭此在一定时间内与其保持神秘联系，短则片刻长则数日，以绮棉如今的修为，十余个时辰是绝对没问题的。
做完这一切，烈煜握拳转身再不多言，沿着廊顶脊线大步奔行而去，皓灼自然随同跟上，比两人稍晚片刻，绮棉背后蝶形双翼再次绽放，载着她直直飞往外宫方向，此举虽有违常例，但事急从权她也顾不得许多了。
皓灼奔跑中回头望了一眼，见她振翼略过平镜般的湖面，身姿轻巧宛如一只传说中的焰火精灵，眼中的羡慕愈发浓厚。
——哎！要是俺有术者天赋该多好，真想体验一下飞翔的感觉啊……
嘴里“啧啧”两声以示惋惜，转首看向身前好友，眼中忽然又忍不住露出些促狭笑意，如果刚才他还看不出点什么来，那自己在都城勋亲少年中“混迹花丛”的名声岂非白叫的？
但眼下的确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槿萝——虽然在其内心深处并不认为小丫头真会出什么状况，但毕竟这事可大可小，先不说他自觉有责任寻找，即使没有，看在烈煜的份上也不会坐视不管。
两人跃入大道奋力疾行，用不多时便穿出内宫来到西门，一路上皓灼将自己在城卫驻所的经历和盘托出，虽碍于目前情势并未绘声绘色讲述，但其间所有细节几无遗漏，以至于烈煜光听其言便有身临其境之感，尤其是对迦岚尉怀燎的敬佩更多了几分。
除此以外，他也借皓灼之口对目前城中局势有了更多了解，贼人的布置基本都在东、南各处，即使以他的年岁也能轻易分辨出其目的更多只在于搅乱形势，由此反而更能印证父亲所言。
这固然让他更加担忧神峰上的事态，但从好的方面来看，西、北各处除了自家遭受了不明袭击——如今来看极大可能不是意外，其余地方应无贼人作乱，只要槿萝顺利到达神策将军府，必然会被军士保护起来。
且忧且喜中，烈煜、皓灼再次见到了守门的两名卫士，老成些的那位早已看清来者是谁，见他们不仅跑得风尘仆仆，来到近处眼神也有些暗淡无光，尤其是前者，显然内力消耗甚大，这不禁让他心中微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两位……哥哥……请借一匹……一匹快马……我们有……有急事要办……请予……请予方便……”
这是两人来时商量过的办法，宫中不比西城广大，虽然之前在柳叶湖旁有过短暂调复，但两名少年为了尽快赶路，至此又已消耗得七七八八，烈煜的情况更差，为了省力求助的话便交由皓灼来说。
两名卫士虽听得齐齐一愣，但还是迅速上前扶住二人，并度以内力帮助调息，待他们状态稍定，才由老成些的卫士沉声开口道：“祀子、将郎如此着急，究竟是为何事？”
“王女殿下……不在宫中……我们担心她……出事……想去找她……”
“什么！”一声惊呼，这回倒是寡言卫士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