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渡人渡己谁渡他

血河老祖在旁细细注视。

眼神始终不离青虚。

强者交手,固然是他,也觉惊心动魄,心痒难搔。

错非惦记陆游之仇,断然要喊住颜丰,自己上前与青虚战一个酣畅淋漓。

……

不多时,百招已过。

两位大宗师起先以快打快,渐渐招式缓慢。

似乎每一招均要思虑须臾或斟酌一番。

血河老祖看的明白,此时此刻比之伊始凶险更甚。

稍有不慎,不死也将重伤难愈。

这也是世间大宗师何以少有切磋的缘故。

大伙都已窥破道途,举手投足惊天动地,威力之大,更可破坏天象地貌。

如此,遑论找到足以抗衡的对手,就是找一处可以肆意破坏的地域,也是难上加难。

如果说原先颜丰是半推半就,此刻因为棋逢对手,不免战意滔天。

一声咆哮,双目圆睁,

双手结印,如枪似戈,又若拈花,身形半曲,双脚奔如无影,眨眼冲至青虚身前。

瞧他光头僧衣,偏又须眉怒扬,直若一位横刀立马的沙场勇将。

“不生……不灭……”

咆哮之后是大吼。

这是他今日初次融合霸拳八法。也是功法所蕴法则太过霸道,容易打出心火。

纵然说好切磋,好胜心一起,不觉便全力以赴。

生谓和合,灭谓离散。

生灭相聚,倏烁电掠,实属可见不可逐。

这一拳,生灭之则,若隐若现,纠缠相合,生起灭伏,灭现生藏。

外人眼里,轻飘飘,全不着力。

实质因为两股悖逆法则,相济共生,阴阳参合。

若被打中,必然石破天惊。

青虚暗自称许。

不愧是以拳道闻名于世的大宗师。

击出无声,却气吞山河,若惊涛拍岸,滔滔不绝。

其时,天空云流日隐,周遭空间震荡,显然这一拳深深触及天道限制。

寻常招式,万不能敌。

他自创的虚空无极剑,平生删补多次。

最后一招虚空无极,自觉完美无俦,绝世无双。

可惜与其同修为的师兄弟们无一肯和他较量,生怕两败俱伤。

于此一节,青虚常以为憾。

骤然见及不生不灭两法相融,少不免见猎心喜。

指掐剑诀,以点指成罡术布下防御圈,人若浮云,悠然荡后,

双手急速,上下左右,忽竖忽横。

虚空无极一旦使出,空间震荡尤为激烈。

就像把握住了空间的按键,手指点出,劲力向空间脉络传递,然后让周围空间变得脆弱无比。

无数皲裂如陶瓷碎片漱漱下落。

实质都是空间碎片,这些比任何神兵都要锋利。

范围之广,饶是血河老祖也往后退了几步。

随即想起,何以要退?

此情此景不正是自己所盼。

两人各出绝招,各使全力。自己做那渔翁,双方势必不备。

眼前所见,颜丰双手棉球转线般一上一下。在青虚看来却是诸行无常之景。

青虚虽未学佛,却晓释家经义。

众生只要活着,便有色受想行识五蕴。出家人未得正果前,也非恒常不灭。

面对颜丰不生不灭之法,若不破之,一旦陷入诸行无常,必将跌入诸漏皆苦窘迫。

届时,主动全无,大败亏输自不待言。

太上观压伏天下十数万年,岂容自己遭辱。

牙一咬,虚空无极范围更广,另一手掐诀施展太虚镇天印。

两人斗得性起,大招迭出,胜负将分。

血河老祖嘿嘿一笑,蓦然化作一道血影,至青虚身侧,血影如蛇,绕而复旋。

片刻,成千上百细小血影破入虚空无极空间界隔。

“老祖,你什么意思?”

颜丰骇问。

说好单独切磋,尽管打出了心火,招式威力倍增。

可血河老祖猝然插手,万一青虚负创极重,再或身陨当场,自己与血河老祖均逃不了太上观天人的追杀。

他仍以为血河老祖定是见猎心喜。

青虚这会措手不及。

他与颜丰均已招式施老,无法收回。难道眼睁睁让血河老祖渔翁得利。

太上观历来少有败绩,倘若自己今日输了,旁人可不会说自己是以一敌二,只会说青虚是血河老祖的手下败将。

想想,便觉不甘。

仓促间,硬生生使了招大牵星术,一股怪异的牵引力酝酿手心。

血河老祖无暇回应颜丰的惊问,怪笑两声。

眼中杀意大炽。

颜丰凛然。

毕竟是宗派之主,脑里一转,即晓上了血河老祖大当。

他前招固然使老,倒不妨碍使出下一招。

手心虚空一划,不朝血河,竟向青虚击去。

这是无奈为之。

时间太紧,容不得转身变招,唯有化刚为柔,期望霸拳最后一式,当真如功诀上所说,渡人彼岸。

大宗师皆有自身骄傲,可以输可以死,被人欺骗,至斯可谓最大耻辱。

他全然抛了防御,也不顾及青虚是否有下招续至。

适巧青虚运用大牵星术,倒是解了颜丰身险。

轰然声中,虚空无极稍逊不生不灭一线。

不过颜丰前时半途收劲,势均力敌。

空间剧烈震荡。

气劲摇曳,周遭树木凋零折断,连根摧起。

演武场四周,墙坍垣覆,一地狼藉。

恍若末日袭来。

与此同时,血影猝至。

青虚的大牵星术慢了半拍,牵引之力尚未形成威力,眼看就要身死当场。

颜丰大和尚轻轻一拳击出,柔和绵软,瞬间包裹住青虚。

身处其中,青虚感受特别清晰。

犹如瞬间重回幼时,又好似躺在母亲怀抱,更像游子迷途多年,蓦然遇到了眷恋多年的温暖家园。

外面血影狂暴,内里温馨和煦。

如果说顷刻间,血河老祖的偷袭如同惊涛骇浪,拍天狂潮。

那么颜丰仓促使出的霸拳八法最后一诀,隽永,好比渡人彼岸小舟。

青虚乘着隽永拳劲,悠然荡远。

血影追袭,竟一时追之不上。

血河老祖恨得牙痒,心中发誓,待打死了青虚,再回来找颜丰的麻烦。

心说,果然不管什么地方的老秃驴都没一个好东西。

越追越疾,怎奈始终差之毫厘。

感觉那拳劲意味深长,就像一个求而不得,又耐人寻味的答案,近在咫尺,看得到,摸不着。

时候一长,血河老祖无来由的焦躁了。

万一被青虚脱困,再联合幡然醒悟的颜丰,老夫定然吃不了兜着走。

忽闻喀喇声响。

青虚身后遽然显出一个皲裂的空间镜像。

无声无息,拳劲护着的青虚根本不备,当即撞了进去。

猝然生变,血河老祖诧异难当。

这算什么?自挖自埋?

在场三人,能把空间裂缝,控制得这么轻吞慢吐的只有青虚才能办到。

可以往,青虚用空间裂缝单是阴人,什么时候自己进入过了?

他又不是肉身强大的神魔。可以抵御空间裂缝的撕割。

颜丰目睹此幕,惊得目瞪口呆。

使出隽永,原是为了救援青虚,毕竟谁都不愿和太上观为敌,除了血河这个疯子。

往日他在南疆少有敌手,最后一式隽永使得少之又少。

即便偶尔使出,也是当者立毙。因此功诀上所述的渡人如渡己,彼岸在心中。

一直参详不透。

今日间不容发,无暇多思。

情急使出隽永,起初是让青虚脱出了血河追杀。

可惜过程无错,结果可怖。

渡人渡己,真如青虚这样,有何区别?

青虚貌似死在了自己手中,自己成了真正的凶手,跳进汉江也洗不清。

颜丰忽然想起这茬。

刹那间,殊难接受现状。

看向一旁,也错愕无比的血河老祖。心说,这老家伙倒是无妨,他只是追了一会。

说来说去,却是我亲手把青虚送进了空间裂缝。

阿弥陀佛,老衲如果真有这么厉害,倒好了。完全是冤枉啊!

颜丰呆呆愣愣,差点要哭了。

前面刚惹火了妖族,好不易有机会可以对付无量禅寺,今日又大大得罪了太上观。

我大烂陀寺还有活路吗?

这么说,老衲居然把本宗带到了四面皆敌的地步。

对,还有魔道。

老衲可以成立魔宗。

念及此,乜了一眼正对着自己嘿嘿冷笑的血河老祖。不好,自己适才欲要搭救青虚,貌似也获咎不小。

大和尚眉毛颤栗,胡须抖动,偌大天下,竟无我烂陀寺丝毫立足之地。

想想,当真可悲可叹!

……

“大胆,居然来清虚观撒野!”

一声大喝惊雷乍破,声震屋瓦。

又一个青色人影乘风御剑而来。这人貌相隽雅,三缕黑须潇洒拂胸。

“原是两个贼子,我师兄呢?”

这人自出现,骂骂咧咧,话语蕴怒。然而稍一细看其神色,俱是戏谑,仿如乍见朋友齐聚的顽童。

“青风?”

血河老祖愕然。万没想及,小小清虚观,居然藏着两位太上观的青字辈高层。

“正是我,来来……尝尝我的青风十三剑……”

人还没到,身影乍飞,脚下琉璃般的青色长剑顷刻化作一道闪电,急速指向血河老祖。

没看见师兄青虚,青风半点不着急。似乎寻人品尝他的剑法,才是重中之重。

“青风,老夫没空理你,你去找那光头……”话音甫落,血河老祖身化血影,一下躲开了剑气追蹑。

还来?

颜丰在旁听了,气得目眦欲裂。刚忽悠老衲帮你除掉了青虚,这会又加一个。

老衲睬你个鬼。

急忙退了几步,怕青风当真对自己生了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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