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贼人

夜幕降临,白日的喧嚣归于平静。

偌大的洛阳城,又展现出其庞大规模下的森严。

夜,逐渐安静。

尤其是达官显贵居住的内城里,显得格外宁静安逸,仿佛整个天下都是这般平和。

永和里

洛阳北宫东侧,中东门与上东门大道间,有一片住宅区。名为永和里。在这个除了皇宫,就是三公九卿、将军府邸的洛阳内城。

能供人置办宅邸的地方,也唯有这永和、步广二里。

而今日这永和里却是喧闹到这会才停歇,原因是有一处宅邸主人迎娶新妇。

宴席散去,人走声停。

里巷间又归于平静。

可此刻宅子的院墙下,却悄悄蹲着两人。

黑衣套身,黑巾遮面,只留下两双明亮的眼眸来回晃荡。

半晌,其中眉宇略有英姿的青年,对着面前略显精悍的青年轻声发问,“你先,还是我先?”

眸瞳左右逡视片刻,被问青年挑眉看向对方,语调轻扬,“怎么?害怕了?”

瞪了他一眼,青年冷哼起身,抬头看了眼前方的院墙,左右看了看后,一个纵身双臂紧紧抓住了墙头的砖石。臂膀用力,青年缓缓引体向上,探出脑袋,双眼朝院内看去。

来回逡视,确定没有危险后,青年似是故意,脚尖恰好踩着下方青年肩头,翻身上了墙头。随后迅速伸下猿臂,下方青年此时也不耽搁,伸手抓住。二人借力,上墙,落地,只是数息纷纷遁入院内。

当下,二人猫在黑暗处,小心观察片刻后,目光同时看向不远处一间张灯结彩的红妆屋舍。

对视一眼,二人不约而同猫着腰向那行去。

后宅前院

门楣上张挂着精心编织的红节,屋前也被红绢彩灯映衬出喜庆的烛光。

张奉看着眼前的一切,内心颇为感慨,他今天不仅结了个汉氏婚礼,还取了个漂亮妻子。

要问妻子多漂亮?当今皇后是她姐。

当然张奉也不差,这副皮囊是张奉到目前为止,最为欣慰的地方。如果没有汉末乱世,宦官之后这些外加因素,张奉应该会更加满意。

摇摇头,抛去心尖的无奈。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个时候,还是享受当下吧。

然而,就在张奉准备推开门扉的刹那,忽然听见,后院有人震喝出声。

“谁?”

一声清喝瞬间打破了院内的宁静。院门口迅速有数名府中护卫冲了进来。

“少君!”领头护卫长,见张奉无事,先是抱拳行礼,随后立即摆手示意扈从去屋后查探。

此时,张奉也面色凝重起来,这已经是他遭遇的第三次刺杀了。张让府邸这特么吸引人。

看向护卫长,张奉道:“你带人去屋后将贼人拿下,我入屋内看一下夫人。”

“遵命!”

当下,张奉直接转身推门进屋。何瑷乃是当今皇后的妹妹,若是出了事,他可担待不起。

“夫君,外间可是出了事?”

“无甚要紧,蟊贼而已,我去看看。”说完,张奉转身出门,往屋后走去。

作为宦官张让的府邸,刺客行刺其实是家常便饭的事。

原本这里是张让的居所,为了庆贺他成家,张让便把宅子让给张奉。毕竟,他多半时间都是在宫内。

所以张奉这几日,总是会遇到来行刺张让的刺客。

张奉抵达屋后时,双方已然缠斗在了一起。潜入院内的二人在被发现后,并没有惊慌,而是迅速掏出兵器与护卫斗了起来。

汉时尚武,男儿基本上都会些刀枪剑戟的功夫。

其中那英武青年手持宝剑,更是招式凛冽,围攻的护卫不断被击退。而那持手戟的中等身材青年,凭借短小精悍,竟游走在护卫之中,游刃有余。

然而随着周边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那潜入二人神情也渐渐紧张起来。眼见许久不能拿下贼人,护卫长邓展终于出手了。

只见其迅速抽出手中软剑,迎了上去,如游龙走蛇一搬,在火光的映照下,不断有光斑闪烁,只教人看不清剑影。

英武男子持剑抵挡数招后,也是眼神数变,突然持戟青年呼喝一声,看起来就要与邓展拼命似的,脚下却不断向墙垣边挪去。

见二人动作,邓展眸光轻闪,当即震声喝道:“他们想逾墙走,拦住他们!”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邓展呼喊的刹那。

英武青年再次纵身,单手抓住墙垣,另一手伸出,递向那中等青年,同时出声呼喊道:“公路,走!”

闻言,那中等青年只是稍微停顿,便毫不犹豫将手抓了过去,接着二人再次互相配合,只是数息,便翻出了墙垣。

“哪里走!”当下,邓展怒容,便要纵身逾墙去追。

“穷寇勿追,夜间难视,贼子恐有人接应!”抬头看眼二人离去的方向,张奉面色深沉,转身离去。

方才那人喊出袁术表字的刹那,张奉忽然心生疑窦。此时再想想,这二人行为倒真不像刺客,反倒更似鸡鸣狗盗的浪子。

而一联想到袁术和翻墙行贼,张奉脑海中忽然闪出个人。毕竟能栽赃给袁术的,也不会是常人。当下,张奉顿觉心情不爽,心下冷笑,似乎自己被人轻视、挑衅了。

而此时,永和里某巷口。

巷道的墙垣旁,两人后背紧贴着墙面,静待许久,见始终没有响动追来,那高大青年才长舒一口气,松开握着剑柄的手。

扭头看眼面沉似水的同伴,青年疑惑:“怎么了?”

斜了他一眼,中等青年闷闷回应:“本初,你以为我短智乎?”

“何出此言!”袁绍回答,眼珠转了转,“我刚才喊的是公路啊?”

“哼。”青年冷哼,横了他一眼,“袁术那狗脾气,你以为他会认?”

说完,青年便自顾往前走。袁绍嘴角微扬,连忙追上去,却是轻声反怼:“你还好意思,若不是你曹阿瞒执意要来,我又怎会冒险。”

“你兄弟争斗,别把我扯下水。”

“绝对不会。”说着,青年揽住同伴肩膀好奇询问,“阿瞒,你方才瞧见那何氏女没有,长相如何...”

月光下,两人的身影映在长街上,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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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尝私入中常侍张让室,让觉之乃舞手戟于庭,逾垣而出。才武绝人,莫之能害。”--孙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