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荷包(三)
“我自有办法。”张彻的视线从妻子转向丫鬟:“翡翠,你回答我的问题。”
白瓷见气氛不对,想要替翡翠转圜几句却也插不上话。
面对大少爷严肃的目光,翡翠毫无惧意,她施了一个跪拜礼面不红心不跳的编谎道:“回大少爷,奴婢整夜都在绣花。”
“整夜都在绣花?”张彻挑了挑俊眉,“有何证据?”
林瑶青惯见不得张彻这副审问犯人的态度,她望向白瓷道:“白瓷,你与翡翠住在一处,你且告诉少爷翡翠昨夜可在房内?”
白瓷也是个直肠子,颇为实诚地回答道:“回大小姐,回少爷,奴婢昨夜睡前翡翠确实在绣花,当时大约在绣鸳鸯的头部,待奴婢今早醒来的时候翡翠已经绣完了,正在拆卸绣布完成荷包的最后一道工序。”
那白瓷睡着的时间段依旧无人证明,张彻轻哼一声:“荷包在哪?拿来我看看。”
翡翠遵命起身,前往住处拿回荷包,双手奉于大少爷。
张彻命月无影查验,“月无影,绣这么个荷包需要多长时间?”
月无影答:“熟练的绣娘也要五六个时辰吧,奴婢也说不精准。”
林瑶青笑道:“对吧?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此荷包最能证明翡翠昨夜一直都在房内刺绣,哪来的闲工夫去别的院子害人?”
张彻捕捉到翡翠脸上一瞬间的得意,他搓着荷包质疑道:“这荷包也未必一定是昨晚绣的,说不定是之前早就绣好的。”
众人的视线齐刷刷望向翡翠,且看翡翠如何解释。
翡翠再拜一礼,答复道:“回少爷,此荷包是昨天慎老爷指定的鸳鸯花海遨游图案,奴婢无法未卜先知。”
“不就是鸳鸯和花吗?也没什么特别。”
翡翠低首答道:“通常的鸳鸯图案皆是鸳鸯为主,零星点缀几朵花草为辅,而昨天慎老爷要奴婢在鸳鸯图案之后再额外绣一片花海,这在我们绣娘眼中着实俗套了些,毕竟这种层次不分的画面实在有伤雅致,但凡有点水平的绣娘都不会这么绣的。”说完翡翠又莞尔一笑,“不过慎爷是主奴婢是仆,既然慎爷发话了,奴婢也只能照做。”
林瑶青捂唇而笑,翡翠这小丫头分明是偷偷骂小叔眼光粗俗呢!
张彻思量着翡翠方才说的每一句话,竟毫无破绽。昨天小叔是当着自己和翡翠的面亲口索要的荷包并且指定了花色,若自己翻脸不认非要追究到底,只怕小叔那边就说不过去,更别提旁边这个护犊子的林瑶青了。
各种思绪在翡翠脑海中翻涌,她甚至怀疑昨天张慎是不是故意的,就为提前给她留好了台阶。
事已至此,张彻只得作罢,起身赴往前厅。
走出竹园之后,他又朝戴筝和月无影嘱咐了几句,让他们务必看紧翡翠。
张彻还未踏进灵堂,就先闻恸哭之声。
四弟张御跪在徐氏的灵柩之前嚎啕大哭,六弟张衔则略显冷漠,兄弟彼此之间的血缘情分一眼立现。
小八张循尚且年幼,抱在奶娘的怀里跟着众人一通乱哭,后张御哭至晕厥,张族长立刻命仆人将四少爷抬回房间休息。
*
玉兰园。
母亲的音容在梦境中回闪,张御不知睡了多久猛然挺身从梦境之中惊醒。
“呼!呼!”张御满身大汗,急喘着粗气久久不能平静。
守在旁边的丫鬟小米被吓了一跳,她轻声询问道:“四少爷,四少爷?您还好吗?”
张御缓过神来,一把将小米紧紧搂在怀中。
“四少爷,四少爷?您怎么了?”小米被他勒得生疼,多次试图推开他如铁钳一般的臂膀。
“别动,让我抱一阵。”张御的语气里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哀伤,“小米......我没有娘亲了......”
*
天权十五年十一月初四。
自徐氏那一夜后,翡翠明显能感觉出背后有好几双眼睛时时刻刻在监视着自己。
与其身处被动的环境,翡翠宁愿主动改变局势。
夜里,寒风凛凛作响,翡翠再度溜出竹园,飞出了张府,跑了约莫几百步,后面果然有尾巴追了上来。
翡翠权当没有发现,快步跃入条条小巷,直至翻入林家后宅。
林族长的房外空无一人,尾随在后的戴筝悄悄上前,躲在花丛中凝聚神思监听二者的对话,但对话内容无非就是汇报了张家最近几起命案的细节。
最后,林修则代翡翠注意张家三房有个叫宋奎的人,尤其是注意其吞噬灵力的功法。
翡翠领命告退,再返张家竹园。
*
戴筝第二天一早就像张彻汇报了此事。
张彻听完,总觉得事情太过顺利。他又出府去见了胡生,其实昨夜的尾巴不止戴筝一人,胡生最近几晚也一直守在墙边,只待猎物上钩。
胡生昨天晚上见围墙之上飞出人影,也一直远远跟在后面。
但胡生汇报之言与戴筝完全一致,张彻越发觉得古怪,总觉得翡翠身上大有问题,“你帮我多留心她,小丫头绝对不简单。”
“是!”
*
天权十五年十一月初五。
通过昨夜的试探,翡翠已经摸清了张彻部署安排。
原来除却每天都能相见的戴筝,另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神秘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躲在暗处的男子显然更为棘手。
翡翠不敢再执行任何任务,只想尽快和宗主对接以后的计划安排。
约莫等到鹊华堂下学的时间,翡翠拿起桌上的荷包置于托盘之中,大摇大摆地走出竹园赴往枫园。
戴筝见翡翠是去送荷包,自是也不方便跟得太紧,于是只带着两个侍卫在枫园附近巡视。
采蕖见翡翠端着荷包过来,直接将其领到书房,并识相地屏退了所有下人。
房门关闭,脚步声夜走远,翡翠立在火炉旁福身行礼道:“慎爷,您要的荷包奴婢绣好了,请您过目。”
张慎坐在书桌后招招手,“你走近些,我看不见。”
翡翠端着托绕到书桌之后,跪在张慎跟前高举托盘道:“奴婢胡乱绣的,还请慎爷不要见笑。”
张慎拿起荷包放在鼻尖嗅了嗅,“嗯,是你的味道,没想到你还真的亲自动手给我绣了个荷包。”
翡翠瞥见张慎此言此行,恨不得直接锤烂他的脑袋。可当下形势险峻,翡翠只得忍住脾气依着他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奴婢帮慎爷绣了荷包,不知慎爷能不能也帮奴婢一个忙?”
“什么忙?”
“奴婢想出府一趟,但大少爷一直派戴总管跟踪我,奴婢的行动着实不便,所以奴婢想请慎爷带我出去一次,若得慎爷相伴,大少爷或许能暂时放松警惕,不至于让眼线跟得太紧。”
“你出府干什么?”张慎狭眸微眯,“你要去见魔宗宗主?”
翡翠点点头,算是应承。
张慎的语气忽而变得冰冷,“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