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死战（四）
林瑶墨死后也不得安生，化作一股怨灵横冲直撞于天地之间。
这时，一个白眉长髯、仙风道骨老者拄着拐杖来到了锦凉城地界。
他拿出一只锦袋悬浮半空，敞开口对准林瑶墨怨灵飘荡的方向，施力将煞气全部收入锦袋之中，再用一根透明的金线将锦袋扎紧束牢。
怨灵左踢右撞地折腾了一阵，慢慢被压制降服住了。
锦袋逐渐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巧的荷包形状。
老者将拐杖上方挂着一个酒葫芦取了下来，拔开酒塞畅饮了两口。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一个身上背着铁链，右手举着三叉戟的地狱使者匆匆跑来。
地狱使者对着老者鞠了一躬：“太圣君，您怎地来锦凉城了？竟劳烦您来帮忙捉拿小瑰。”
“路过罢了，无意中发现有只怨灵不服管教就收入囊中而已，使者不必介怀。”老者将小袋子直接交于小神，并询问道：“此次任务就派了使者一个人过来么？这只怨灵煞气挺重的，很是不好对付。”
地狱使者叹息道：“唉，谁让我是锦凉片区的？正是因为这只怨灵的煞气太重，地狱里的其他神使哪有敢过来帮忙的？我也只能硬着头皮自己过来了，没想到还来晚了，多亏了太圣君您呐！”
老人眼中闪过一瞬狡黠的微光，“哦？使者是负责锦凉片区的？”
“是。”
“能否劳驾帮个忙？”
“太圣君客气了，您尽管吩咐！此番多亏太圣君出手相助，小神定当倾力相助。”
老者举起小神的手，在手心写了一个名字，然后道：“此人半年内必定身亡，届时还请使者不要着急将她带走，我另有安排。”
小神倒抽了一口冷气，似是有些为难。
老者再道：“事关神界未来，出了任何事有神界圣者担着，和瑰界绝无半点干系，使者大可放心。”
“这个人是？”
“天机不可泄露。”
小神只得点头，“三天，最多三天，不然小神没法向上面的死神交代。”
“三天已经足够，多谢！”
“小神告退！”
“好走！”
*
张彻独自一人居于竹园的书房里，尚未封印解除的他正闭着眼睛沉思打坐。
一个悬浮在空中的黑影从书桌旁边飘过，暗声朝张彻道：“你放心，她没死。我顺水推舟让她家的祖宗全都出来帮忙了，这也算是对她伤害最小的方法了。毕竟只有祖先庇佑子孙才是最无私奉献的，她无需付出生命作为交换的报酬。”
张彻闭目答道：“我知道了，多谢。”
黑影犹疑，“不过按照规矩，我需要从你身上拿走一样东西。”
张彻继续闭着眼睛答道：“只要不是她的命，什么东西都随便你拿去吧。”
“好。”黑影如烟闪退。
*
地宫之中，叶雪岩勉强暂时平复了身体里灵核的冲撞，抱起几近昏迷的林瑶青飞向地面。
月光已经渐渐消失，晨曦从东方亮起。
林瑶青迷迷糊糊就要失去知觉的前一刻，隐隐约约听到了璟弟的呼喊声。
可是她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她想好好休息一下，她想好好睡一觉......
林璟一看见长姐被叶雪岩抱出来，忙上前问候道：“长姐！岩哥！我长姐怎样了？”
叶雪岩答道：“我先带你姐姐回家治伤，你留下善后。”
“好！”
林璟依照长姐的嘱托，带着几个壮丁和五十五口棺材飞下地宫，全面清理战场、收集残骸。
七位法师围圈坐镇，念经吟咒安抚逝去的亡灵。
*
叶雪岩抱着林瑶青飞速赶回了林家，高声疾呼道：“快叫郎中过来止血！”
林家族人一路随前问候：“族长怎么样了？”
“长姐她怎么样了？”
“族长还好么？”
姜婡最先到达卧房，她瞥了一眼林瑶青满身的伤痕，然后对叶雪岩道：“叶少爷，我家族长伤得不轻，还请您先出去一下，我好剪开衣服为族长治伤。”
叶雪岩皱眉怒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这些？你帮快她处理外伤，我用灵力帮她吊住气息！现在最要紧的是保命！”
“是，是。”姜婡应下，拿起工具替林瑶青处理伤口。
叶雪岩则全力为其输送灵力保住心脉运转。
林瑶青本就刚刚生产身体虚弱，之前也全是凭着灵力硬抗，再经历今天一场死战，整个身体都被打垮了，闭上眼睛再难清醒过来......
*
天权十六年二月廿七，春分。
林璟依照长姐的嘱托将五十五口骨灰盒依次送还各家各族。
每来到一家的大门门前，林璟率众行三跪九叩之礼。
白嘉骞和叶雪岚亲自出门迎接，遮以黑伞恭请逝者残躯归家。
到了张家的时候，张彻将林璟拽向一边，急切问道：“林璟，你长姐还好吗？她身体现在如何？可有大碍？”
林璟抱拳答道：“多谢张族长挂念，长姐的性命已经保住了。现在医者全天在榻边照料着，张族长不必担心。不过长姐一直还在昏迷中，张族长若想探望的话恐怕得等一个月以后了。”
“一个月？这么严重么？”张彻痛到心颤。
林璟颔首，“能保命已是奇迹。长姐已经为林家付出了一切，还请张族长念在过去情分上与林家友好相处下去。”
张彻点头，派人收下了所有的骨灰盒，此事告一段落。
*
之后的七天里，张彻很想去偷偷看林瑶青一眼，可每每又退了回来。
他不敢看。
他怕看到她身受重伤的模样就会发疯。
他会心疼。
张彻召来屈眠道：“你有空去跟姜婡见一面，看看她有何需要帮忙的，尽量协助她。但是不要被叶雪岩发现了，悄悄进行。”
“属下明白。”
*
林瑶青睡得昏天黑地，直到天权十六年三月初三才苏醒过来。
一直守在床头叶雪岩惊喜叫道：“青儿，你醒了？”
“雪岩哥？”林瑶青试图起身，“现在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多久了？”
“今天已经三月初三了。你已经睡了七天了。”
“我已经睡了七天了？”林瑶青担忧问道，“林璟可把后事处理妥当了？骨灰盒都送到各家了么？”
“都送到了。”叶雪岩替林瑶青盖了盖被子，“你真是个操心的命，都伤成什么样了还担心家里的事？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
林瑶青揉揉额侧穴位，“雪岩哥，我还没回过劲来，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那天你怎会出现在地宫里？”
叶雪岩答道：“是雪莲告诉我林瑶墨廿六那天会在地宫复活她的姐姐，所以我就去了地宫想找林瑶墨报仇，没想到正看见你们交战。”叶雪岩顿了一顿，又问，“青儿，你怪我吗？最后是我握住你的手害了你大哥。”
林瑶青摇头，“怎么会？我怎么会怪你呢？大哥是四大家族的敌人，也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当时有一瞬间确实心软了，差一点坏了大事。”
叶雪岩抚着她的后脑道：“青儿，他终究是你大哥，就算他做过再多的错事，我也不希望是你来结束他的生命。这个恶人还是由我来当吧。不过，咱们对外还是宣称是你结束了他的性命，这样对恢复林家的名声更加有利。”
“谢谢你，雪岩哥。谢谢你什么事都为我考虑。”
叶雪岩替她盖了盖被子，“好了，你现在什么也不要再想了，一切由我来处理。即便我处理不了的我也会和林璟他们再商量，你尽管好好休息。姜婡说你一个月不能下床，我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你。”
“是，都听雪岩哥的。”林瑶青躺回，甜甜地闭上眼睛。
躺了一阵，女子忽又睁开眼睛，眼珠转向身边人问道：“雪岩哥，我还能再问几个问题么？”
“问吧。”
“我大哥他当真死了么？还有那个三当家是怎么回事？夏逸怎么会是个假的？另外你们在尸体中找到魔宗的二当家了么？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四大杀手排行老二的那人是谁。”
叶雪岩的新灵核微微悸动了一下，他轻笑着回道：“你大哥确实死透了，你不必担心他再回来报复你。至于那二当家和三当家的真身，我暂时还不知道答案，等回头一收到了消息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你行么？”
“好！”她这才放心闭眼安睡。
林瑶青回想起去年的今天，也是三月初三上巳节。
那时她在郊外击败了夏逸，一切灾难还都没有发生。
整整一年，物是人非。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