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终别离(二)

只是此时,一心挂念穆寒洛安危的锦绣,根本无暇注意围观的人群,自然也就沒有注意到欧阳逸的存在,

白衣翩迁,锦绣腾空一跃,如同飞扬的白鹤一般,从人群的上空飞跃,莲步轻点,飘飘然落入了人群中央,

只是不等锦绣稳住身形,一道带着浓浓血气的长剑,便如同地狱逃出來的恶鬼般,朝着锦绣直刺而來,

來不及多想,锦绣身形后仰,堪堪避过这嗜血狠辣的一剑,而后左手成爪,凌空抓向对方的手腕,同时右手崩直成掌,朝着对方的胸口狠狠击去,

只是这原本凌厉的掌风,却在锦绣看到对方的容貌后,立时消融不见,

尽管那容颜已经伤痕累累,尽管那容颜已经血污斑斑,锦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朝自己挥剑刺來的人,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穆寒洛,

盯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锦绣不自觉的流下了泪,声音轻柔颤抖,如同风中火苗,带着被肯定的期待,带着被否定的不安,痴痴的低喊道:“洛哥哥,是你吗……”

听到锦绣的低吟,穆寒洛不由的一怔,被杀戮侵染的眼中,浮上了一层苦苦挣扎的茫然,

“洛哥哥,是你吧,真的是你吧,”看到穆寒洛迟迟不答,锦绣心中的不安压过了期待,迈步向前,锦绣急切的询问道,与此同时,锦绣发髻上的碧玉发簪,也随之晃了晃,

看着锦绣泫然欲泣的面容,看着锦绣青丝之间的那一抹盈白,穆寒洛如遭雷击,浑身猛烈的颤抖起來,

保持着一剑刺出的动作,穆寒洛脸上神色,时而疯狂,时而平静,时而痛苦,时而喜悦,

看到因为陷入天人交战,而暂时失去攻击力的穆寒洛,原本已经萌生退意的武林人士,明显又开始蠢蠢欲动起來,

察觉到这一点,锦绣娟眉一皱,飞快拔出鞘中长剑,玉手朝后一挥,沒有任何花俏,一道凌厉的剑气,便在身后一众人的脚前,画出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收剑入鞘,锦绣朝后略一转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洛哥哥的事,还请各位交给我处理,希望诸位不要插手,”

被锦绣凌厉的剑气所慑,原本还蠢蠢欲动的众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脸上浮现出几分忌惮,

看到这一幕,欧阳逸微微眯起眼,对着身旁的军士,悄声吩咐了几句,

听到欧阳逸的命令,军士顿时双眼大亮,一边在心底暗叹欧阳逸的高明,一边点头领命,悄然混入了另一边的人群之中,

在军士混入人群后,原本只听得到悄悄耳语声的人群中,忽的爆发出一道怒吼:“你是谁,凭什么交给你处理,凭什么要我们不插手,这个狂魔杀了那么多人,只有用他的命,才能我报我们死去的亲人的仇,我们要替天行道,诛杀狂魔,”

听到这声怒吼,欧阳逸满意的扬起了嘴角,这声怒吼的始作俑者,正是欧阳逸;而怒吼的发出者,则是被欧阳逸吩咐,混入人群,制作混乱的那名军士,

受这声怒吼的刺激,原本沉默的众人,顿时躁动起來,一时间,“替天行道,诛杀狂魔”的呼声,此起彼伏,响彻九天,

看着身旁兀自挣扎的穆寒洛,和周围愤怒的民众,自知理亏的锦绣,也不得不低头恳求:“诸位,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的,但是在此之前,希望你们能把这里交给我,”

“你和这狂魔明显是一伙儿的,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哎,那不是欧阳将军吗,将军,请你帮我们主持公道啊,”一边喊,扮成民众的军士,一边朝着欧阳逸跑去,

“欧阳将军,”

“是驻守流风城的欧阳将军吗,”

“朝廷的人也來了吗,”

“欧阳将军在哪儿呢,”

被这呼声一引,众人顿时议论纷纷,望向欧阳逸的目光中,有惊讶,有喜悦,有激动,有疑惑,

对于这些嘈杂的议论,和打量的目光,一袭白衣的欧阳逸,只是一笑而过,

伸手扶起跪在地上的军士,欧阳逸笑着安抚道:“这位小哥请放心,欧阳今日來此,便是奉了皇命,自会为各位主持公道,”

说完,欧阳逸转头望向锦绣,看到锦绣脸上的不安和恳求,欧阳逸微微一笑,转身朝着锦绣走去,而周围的民众则是分列两边,自觉的为欧阳逸让出了一条路,

与此同时,树林阴影下的那道隐晦的气息突然消失,接着,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锦绣身后的人群中,

走到锦绣身旁站定,欧阳逸向锦绣投去了一个安抚的眼神,这才笑道:“这位姑娘,不知你与这狂魔有何关系,为何要为其辩护,”

“我……”知道欧阳逸是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锦绣刚要回答,却异变突生,

原本还在痛苦挣扎的穆寒洛,突然停止了颤抖,眼中凶光一闪,直直的朝着锦绣冲來,

看到这一幕,欧阳逸神色大变,不等锦绣反应,便双手一抱,将锦绣紧紧的揽入怀中,正对着穆寒洛长剑的右臂,则生生的对上了穆寒洛手中的长剑,顿时血流如注,

“将军,”见状,锦绣來不及多想,咬咬牙,右手一掌击上了穆寒洛的胸膛,

哪想受此一击的穆寒洛,不退反进,左手死死握住锦绣的手腕,将锦绣生生的拉到自己身后,而后死死的盯着欧阳逸,发出了声声怒吼,

见状,锦绣不惊反喜,穆寒洛的样子,分明是在吃欧阳逸的醋,

“洛哥哥……”正在锦绣大喜过望,认为穆寒洛想起自己的时候,却沒有注意到身后的人群中,一个满目赤红的麻衣老者,正如即将发狂的猛兽一般,一步步的朝着锦绣的方向走來,

“还我儿命來,”及至最前方,老者猛然拔出身旁一人手中的佩刀,浑浊的眼中闪着赤红的光,不顾一切的朝着锦绣刺來,

老者的刺杀,发生的毫无征兆,甚至连欧阳逸,都完全沒有预料到,待到欧阳逸回过神來的时候,长刀距离锦绣的胸口,已经不足一尺之遥,

看到老者的模样,锦绣心中一惊,转而却放弃了抵挡:如果用我的命,可以还清洛哥哥欠下的债,又有何不可……

就在锦绣做好决定,长刀即将穿过胸膛的时候,一道青色的身影,却突然挡在了锦绣身前,

“哧,,”利刃划穿血肉的声音,在黄泉岭的上空徒然响起,明明那么微弱,却又那么清晰,

长刀不偏不倚的刺穿了穆寒洛的胸口,为了防止长刀继续向前,刺中锦绣,穆寒洛的右手,还死死的抓住了刀尖,

“哈哈,我报仇了,我亲手报仇了,儿啊,爹终于给你们一家报仇了,”长刀刺中穆寒洛,麻衣老者顿时欣喜若狂,拔出插着穆寒洛胸口的长刀,高举向天,老者干枯的脸上,老泪纵横,发疯似的嘶喊了几声,竟然蹒跚着跌倒在地上,失去了呼吸,

“咳……”长刀拔出,穆寒洛顿时轻咳了几声,身体仿佛失去力气一般,缓缓的倒向地上,

“洛哥哥,”伸手抱住穆寒洛的身体,锦绣呆呆的望着穆寒洛胸口,汩汩而出的鲜血,朱唇微张,头脑空白,大颗大颗的眼泪,自双眸之中,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看到锦绣流泪,穆寒洛却虚弱的笑了起來,费力的抬起左手,轻轻的替锦绣将眼角的泪珠抹去:“傻丫头,怎么又哭了……你看,毒血一出,我才能恢复意识,这样不好吗……你这么爱哭,也不知道除了我,有沒有人会要你这个爱哭鬼……”

死死的握住穆寒洛的手,锦绣拼命的摇头:“我才不管别人要不要我……只要你要我就好了……洛哥哥,从小你就答应过我,不会丢下我的……你不会骗我的,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心疼的皱起了眉头,穆寒洛的眼中满是歉意:“对不起……这次……我怕是要食言了……”

“不行,不行,我不答应,”仿佛溺水之人一般,锦绣拼命的摇着头,而那用尽全力的拒绝,则是锦绣手中最后一根稻草,

“傻丫头……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要幸福……”轻轻的说完,穆寒洛眼中的最后一丝光芒,终于如同猝灭的萤火一般,消失不见,而原本还在竭力抚摸锦绣面颊的手,也终于无力的垂落了下來,

“不,,”抱着穆寒洛的身体,锦绣仰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哀鸣,秋风吹过,凄婉的风吟,伴着锦绣的哀鸣,谱成了这个秋日,最凄厉的乐章……

默默的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欧阳逸暗自握紧了双拳,直到指甲刺进掌心的疼痛传來时,才冷静了下來,

捂着流血的右臂,欧阳逸召集了军队,遣散了围观的人群,并便让之前的劲装军士,带着军队返回了京城,自己则固执的选择了留下,安静的陪在锦绣身边,不言不语,

保持着相拥的姿势,直到寒月当空,锦绣才动起了身形,精致的脸上,满是泪水干涸后的斑驳泪痕,

无言的拒绝了欧阳逸的帮助,锦绣自己一个人,搀扶着已经毫无生机的穆寒洛,一步步朝着清越山走去,

七天的时间,锦绣如同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傀儡一般,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独自一人,硬是把穆寒洛带回了清越山,

回到清越山的当晚,锦绣在枫林盛开的最艳处,亲手埋葬了自己的爱人

那一天,秋风萧瑟,清越山上的枫叶,赤红似血,满山凋落的红叶,如同锦绣已经枯萎的心,片片凋落,片片粉碎,只留下繁华落幕后的森森寂寥,

望着穆寒洛的墓碑,锦绣努力的扬起了最后一个笑容,之后便在欧阳逸的惊呼中,陷入了冰冷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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