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黄昏
星葵赶到百鬼林的时候正是黄昏.秋天的黄昏天空像着了火一样.漫天的彤云绚烂夺目.非常温暖的橘色又热情又遥不可及.
百鬼林里面一草一木安静的诡异.让人生出一丝压抑.
“星葵……你回來了……你快去.快去.”安枫一脸急躁.又是喜悦得无以复加.
星葵看着他的表情.面色一沉知道事情不妙.也不走了提起轻功往里赶.他回來花了一天多.难道璃茉病情有什么变化.
他进去的时候刚好赶上断肠红给璃茉用最后一支卿颜.到关键处断肠红硬生生吐出一口血來.强行将卿颜注入璃茉体内.一时力竭昏了过去.
“师祖.”芝英立刻上前.封住她周身几处大穴.看到星葵进來便道“师祖已经尽力了.他最多还能撑半天时间.不多你好好把握”说完抱起断肠红出去了.
星葵如同遭遇晴天霹雳……半天..他知道璃茉沒有多久好活了.只是沒想到只有半天而已.半天以后璃茉就会死.
星葵看着瘦的只剩下骨头的璃茉.有些不敢置信.他不过离开半个月而已璃茉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璃茉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毛躁的缠绕着失去往日的光泽与柔顺.如同一从死气沉沉的野草般.他愈发的苍白.眼眶深深的陷下去留下一片脆弱的阴影.他眼角漂亮的红色都暗淡下去.脸上的圆润褪去变得削尖.死神盘旋在他肩侧不愿离去.
星葵突然不愿意走进一步.他看到了怯弱的自已.他感觉自已心如死灰.为什么自已是那么沒有用.为什么自已是这么软弱.
璃茉若有所感“师兄……是你……回來了吗.”他感觉到十分安心的气息就在这附近.自已的心也仿佛有了着落.他终于回來了而自已也还活着真好.
能够死在之前见到师兄最后一面.上天也算待他不薄.这样他的人生也算是圆满的了.
他的生命已经是风中残烛.虽然有诸多遗憾也无济于事.到了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反而如同一面明镜.心思异常活络起來.
师兄为什么沒有靠近.理由他猜想大约是因为愧疚吧.又愧疚又自责这就是师兄啊.这样温柔的为他着想.把他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瞧瞧自已把师兄逼到何种境地了.他一直觉得自已是凶煞命.在自已身边的人从來沒有好运.所以母亲死了.士兵们也死了.自从到了清水宫这样的命运才似乎淡去.现在看來连师兄也沒有逃过被他连累的命运.
师兄何曾有过这样低迷的时刻.师兄总是沉着冷静的.像一棵在风雪中挺拔的松柏一样给人安全可靠的感觉.
他终于让师兄也陷入这样悲观的情绪呢.虽然有些小小难受.但是更多的还是有些小得意.璃茉觉得自已到死都改不了这小性子.师兄的情绪只能由他來牵动.
然而这样的机会以后再也不会有了.他大约只能抱着这一点点温暖和会心去地狱吧.地狱是他最后的归属这一点是不会变的了.
以后就是天人永别了.这是最后的时间.从内心深处的渴望那个人可以在他身边和他说说话.他就要永远的离开了.不希望最后留给师兄的会是这样沉重的阴霾.
“师……师兄……”如果自已不叫他.他还打算在这里发多久的呆呢.如果是平时他就算是只和师兄一起呼吸着同一个天空的空气也会很开心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呀.
他想让自已的心里尽量轻松一些.不过看來也是说起來容易做起來难.
星葵一震.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如同一鞭子抽在他心上.他一瞬间觉得自已真不是个东西.他如果如此软弱根本不配做璃茉的师兄.
“璃茉”星葵走上前去.坐到璃茉旁边握住璃茉的手.璃茉的手瘦得只剩下了骨头.一点温度都沒有.心一缩.
这个小师弟七岁的时候进清水宫.來的时候也是这样苍白细弱仿佛风一吹就会散一样.那时他对璃茉只是觉得他是有些意思而已.
明明比谁都弱小却眼神比谁都凶狠有韧性.像书上说的雪山上的小狼崽子.这个人和那些师弟们不一样.他身上有独特的味道深深的吸引着自已的注意力.
慢慢的再也停不下來了.当你全心全意的注视一个人的时候.也许你开始是因为欣赏才去关注.慢慢的时间久了便老是挑剔.
这个人凶狠之余却更多的是寂寞.孤单.他挑剔璃茉的任性.嫌弃璃茉的牙齿太尖利老是咬的自已血淋淋的.
这个小师弟从自已把他放在眼里的时候.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住在了自已心里.
如今璃茉就要走了.那么自已会好好给他送别.这是他因该得到的也是自已必须给他的.在走的时候不想让他孤单.
“师……兄找……到神……农鼎了吗.”璃茉觉得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不知道师兄长什么样子.其实这算是他的一个夙愿.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特别希望知道师兄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自已喜欢的模样.对于光明他并沒有什么太大的期待.对于喜欢的人无法克制自已遐想.这几乎对于自已而言是一个巨大的乐趣.
也不知道在师兄眼里的自已是什么样的.师兄以前说他就算是不遮着眼睛也是很美丽的.难么在师兄眼里残秽的自已是美好的.可如今他自己病入膏肓估计是不能看了.
只盼望着师兄能忘掉他现在这个鬼样子.以后记起來的都是他好看的时候.
可是……师兄会忘记他么.
“沒有……我沒有拿到神农鼎……对不起……璃茉”星葵的声音不能自制的哽咽着.强烈的自责和内疚几乎要淹沒他.
他觉得呼吸困难.是他沒有用.救不了璃茉.璃茉会因为这样就怪他吗.沒关系就这样责怪他吧.这样他心里才能好受一些.
璃茉啊……我并沒有能战胜所谓的命运.沒有为你带來希望.又该如何是好.死了便什么都沒了.希望也好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了.
“沒……关系”璃茉怎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呢.师兄是个笨蛋师兄.可就是这样他才喜欢得紧啊.就让师兄一直这样笨蛋着吧.
“你……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心愿吗.”星葵无论如何都想要试着补偿璃茉.这样自已的心里会不会好过一些.不会的吧.星葵明白自已不会原谅自已.不管出于什么理由不管这样做到底有何意义.
“山……顶.我想去……山顶看看”璃茉不喜欢这个房间的气氛.压抑沉重.他喜欢山顶那儿空气很好闻着很舒服.吹风的时候会有种自由的感觉.
“我带你去.”星葵可以理解掀开被子把人抱起來.用厚披风裹了打横抱在怀里.他本來就觉得璃茉很轻如今的璃茉更是轻得可怕.
璃茉靠在星葵怀里.有些开心又有些疑惑.开心的是师兄的胸膛还是这么温暖他最后的归宿果然还是这儿最舒服.疑惑的是师兄要带他去哪儿.这附近会有山么.
星葵小心翼翼的抱着人走出竹楼.天已经快黑了.黄昏渐渐远去黑暗即将來临.
“你们要去哪.”罗沐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安枫.就打算回來看看.沒想到遇到了正要抱着璃茉出去的星葵.一瞬间被吓到.
星葵好像沒有听到一样.抱着人跃过树林不见了.
风呼啸着划过耳边.仿佛古老的招魂乐曲.师兄的速度不算太快.他被忍不住被刺激的咳嗽起來“咳咳……”
星葵只能再放慢速度.眉毛已经皱到一块.璃茉每咳一声都牵动着他的心.他又是心疼又是莫名的愤怒.这样糟糕的情绪又该如何是好.“怎么样……很难受么.……我们很少就到山顶了……”
“沒……事”他觉得自已咳嗽的声音异常的难听.好像破了窗户的废旧房子.
星葵带着人來到最近的一个山头的时候月亮升起來了.弯弯的下弦月黑云环绕仿佛快变天的样子.今晚大约会下雪吧.
“璃茉.我们到了.”怀里的璃茉呼吸微不可查.如果不是感觉得到微弱的心脏搏动……他会以为璃茉只是一具尸体.
星葵内心慌乱到了极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來.微微调整一下璃茉的姿势让他更舒服一些.眼睛却不争气的自已红了.
“到……了.”璃茉听的到风的声音.很舒服“师……兄我……我有一……一个问題”其实他本來到了这里就因该安然死去才对.
只是……只是还有一个最大的心结.这个心结煎熬着他.让他的心并不因此而死去.他的心疼痛着.如同被千万只蚂蚁撕咬.他的心烧着为了重要的这份感情.
说到底自已始终是个任性的人.执着于这个重要的答案.他想不知道这个结果他是不会安心死去的.最后的最后还是想知道师兄到底是怎么样看待他的.在他的心里自已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