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街市再遇
“老爷,她们拿了客房的东西出门去了。”老管家低声回禀,对刘氏这群人是真的看不上眼。
以前大房二房在丰州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家族,可如今这些人竟然能干出偷鸡摸狗的事来,客房虽然也摆了些器物,可那些瓷瓶、香炉也不值钱,送去当铺估计都卖不到二十两银子。
若是以前,以卫大儒对刘氏等人的仇恨,他必定会让管家去衙门报案,可想到湛非鱼之前那一句:“我就爱看他们恨我却又干不掉我的样子”,卫大儒忽然感觉这样更解恨。
抓去衙门也就被打板子而已,如果刘氏把罪名推到几个孩子身上,估计连板子都不用挨。
现在损失二十两银子,让她们知道他卫天启多富有,偏偏这些银子、铺子、院子还有庄子,加起来数十万两,她们却一文钱都得不到。
看着表情阴森诡谲的卫大儒,老管家沉默着,湛姑娘来了五天,怎么感觉老爷就被带坏了,以前老爷闭门不出,孤僻又偏执,现在倒说话了,可看起来更可怕了。
卫大儒冷笑着,阴晦冷漠的双眼散发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凶狠,“你带人去丰州最大的几个铺子走一趟,那些首饰还有布料都买回来,对了,再去药铺买些人参鹿茸灵芝回来,有多少买多少。”
珠宝首饰还有衣裳布料是给湛非鱼的,至于这些药材,除了湛非鱼之外,卫大儒想到了瘦巴巴的宏儿,正好也给他补补身体,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呃……老管家无语的看向财大气粗的自家老爷,他已经可以想象明日这些东西送过来,刘氏等人看到后会如何愤怒。
齐家别院。
晚膳后,何暖把糕点和水果端了起来,看着固执坐在湛非鱼身旁的宏儿不由笑了起来,小家伙真黏人。
“那些人都住进了卫家,我想明日你和齐桁可以一起过去。”湛非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五天连续不断的抄书,手都要废了。
齐桁小胖子用力的点点头,显摆看了一眼坐圆凳上的宏儿,自己才是小鱼最好的朋友,能帮忙抄书的那种。
明三瞅着湛非鱼问道:“卫大儒那里你打算怎么办?”
过继是不可能再过继的,湛非鱼笑的阴险又狡诈,“我打算说服卫大儒去南宣,刚好去书院教书。”
明三和齐桁一怔,还能这样?
“到时候无书楼的这些藏书也顺便搬过去。”湛非鱼这无耻的话说的极其坦然,一副为了卫大儒打算的模样,“而且以卫大儒在丰州的名气,想必那些匠人也愿意过去。”
小鱼好奸诈!
明三和齐桁不服气都不成,论心机城府,师侄俩加起来也比不上湛非鱼。
“少爷。”小厮快步从庭院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张帖子,见齐桁出来了连忙回禀道:“少爷这是主家派人送来的。”
齐桁虽年幼,可齐父也没有隐瞒他们家和主家的关系,当年虽说是齐老爷子暗算了齐父,让他没办法科举,后来又把齐父以分家的名头赶出了丰州。
但齐父能在南宣府立足,生意越做越大,这其中也少不了齐老爷子的帮忙。
有一次齐父手里砸了一批货,买家催的厉害,也是齐老爷子派人送了一万两银子给齐父周转,所以这关系也说不清是好好坏,真论起来便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齐桁打开帖子一看,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毕竟只有八岁,只能求助的看向明三,“小师叔,主家的三堂哥齐砚邀请我明日参加聚文斋的文会。”
“明日我和小鱼去抄书就行。”明三也不在意缺一个齐桁。
小胖子是齐家人,此前鲍管家和他女儿鲍宝珠,女婿江旺就是被主家给收拾了,重新派了个管家过来,明三他们的生活起居被照料的很周道。
“你和齐砚关系如何?”湛非鱼追问了一句,这个时间点总感觉有点不妥。
入住齐家别院已经七天了,主家的人并没过来,也没让齐桁回主家拜访长辈,湛非鱼此前又和刘百户起了冲突,主家那边也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怪湛非鱼会多想。
齐桁绷着脸思索了一下,“大堂哥、二堂哥对我很好,堂爷爷和堂叔他们也不错,三堂哥性子跋扈,读书没我好,所以对我不冷不热的。”
说到齐砚时,齐桁得意洋洋的挺直了身板,他可是府试第六名,齐砚比自己整整大了十岁,连个童生试都没考过。
“或许是因为小鱼你的身份暴露了。”明三看向湛非鱼,小鱼才是关键所在。
若是以前明三绝对看不上这般行事的齐家,可如今经历的事多了,反而看透彻了,趋吉避凶是人之本性,刘百户断了腿,齐家如果让齐桁上门,会让人误以为齐家要给湛非鱼做主,和刘百户为敌。
但湛非鱼师从顾学士,刘百户都只能吃下这个闷亏,齐家但凡有点骨气,这个时候也不可能主动结交湛非鱼。
所以只能采用迂回的办法,让齐砚带着齐桁参加文会,下一步说不定就是邀请小鱼上门做客。
看着思虑的湛非鱼,齐桁赶紧表态,“小鱼你不用担心,三堂哥虽然行事霸道,可他也就嘴上占点便宜。”
“明日你和阿生一起去。”对上齐桁诧异的表情,湛非鱼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刘百户不敢对我动手,可难免会对你下手。”
想到刘百户那狠辣的行事风格,明三拍了拍齐桁的头,“听小鱼的,防患未然。”
想到被刘百户虐杀的军马,齐桁瞬间就怂了,明日文会自己一定不离开何大哥身边。
……
第二日,几人兵分两路,湛非鱼和明三、宏儿直奔卫家而去,齐桁则跟着何生去聚文斋。
至于祝昌运则依旧头悬梁锥刺股的在读书,毕竟从家中失火之后,他就无书可读,浪费了两个月的时间,要趁现在补回来。
“我呸,几个破瓶子还想卖十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抢?”当铺门口,小厮嫌弃的直摇头,“行了,李哥,把这几个穷鬼都赶出去,省的耽搁我们做生意。”
李哥却是个魁梧汉子,一把抓住卫志平的衣襟,拎小鸡一般将人给丢到了大街上。
至于撒泼的刘氏和两个妇人,李哥挥舞了一下碗口大的拳头,成功把她们叫骂的话给堵了回去。
刘氏一个踉跄差一点摔倒,看着狗眼看人低的小厮不由怒骂起来,“瞎了你的狗眼,我典当的是青花绶带抱月瓶,一个就能卖十两银子,还有两个黄地青花细口瓶,要不是急用,三个瓶子至少要卖二十两银子!”
刘氏曾经是大房的当家主母,眼力劲还是有的,偏房里摆的这瓷器成色做工都一般,真要买也得四五十两银子,现在典当二十两绝对是贱卖了。
搀扶刘氏的正是她的小女儿卫雯,如今也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这会也泼辣的叫骂起来,“把我们的瓶子还回来,我们不卖了!”
能开典当行的都有些后台,站台阶上的小厮嗤笑一声,讥讽的打量着衣裳洗的发白的刘氏四人,“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我口水都说干了,你说不典当就不典当?三个瓶子五两银子,不要就一文钱都没有!”
小厮嚣张的放出话来,将五两的小银锭子对着刘氏的脸砸了过去,“快滚!再敢耽搁我们做生意,打断你们的狗腿!”
刘氏气的直发抖,可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银锭子,还是弯腰去捡,却不曾想刚刚动怒气狠了,这一弯腰低头,刘氏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一下子往前面跌了去。
“吁!”马夫立刻勒停了马,好在这是街市,马车速度也不快,这才没撞到人。
可即便如此,摔在地上的刘氏看到骏马高高扬起的蹄子,吓的啊一声惨叫,干瘦的老脸瞬间苍白,连手中的银锭子都忘记了。
一旁的小乞丐动作迅速的捡起银锭子往怀里一塞,瞬间就窜到人群里然后消失不见了。
“小姐不用担心,没有撞到人。”车夫低声说了一句。
马车里,湛非鱼安抚的摸了摸宏儿的头,刚刚这一下把小家伙给吓的一抖。
突然,尖锐刺耳的叫声响起,刘氏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却是中气十足,“我的银子?哪个瘪三偷了我银子!”
刚被安抚的宏儿再次吓的一抖,一把抓住了湛非鱼的袖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湛非鱼掀开马车帘子往外面看了看,却见刘氏依旧坐在地上撒泼般的叫骂。
跟着她一起来典当行的二房儿子卫志平,他媳妇冯氏,卫雯、卫宁俩堂姐妹都顾不得叫骂了,几人赶忙在地上找银子。
之前街上看热闹的一群路人也纷纷低头,这可是五两银子呢,典当行的小厮一个月也就二两银子。
可众人找了一圈,五两的小银锭子平地消失了。
“别找了,估计早就被人捡走了,那可是五两银子,抵我家男人三个月的工钱。”一个婶子拉住身边还想继续找的同伴。
“我的银子啊!”刘氏拍打着大腿哭喊起来。
大房二房这些年就靠典当嫁妆,然后给人浆洗衣裳,做点缝缝补补的活计才勉强能吃饱肚子,五两银子足够她们一大家子省吃俭用三个月了。
典当行的小厮懒得管这事,直截了当的对卫志平开口:“银子给你们了,弄丢了也是你们自家的事,快滚吧,别赖在门口耽搁我们做生意。”
站一旁的李哥依旧是凶神恶煞的目光,吓的卫志平哆嗦了几下。
“你们不准走!赔我的银子!”刘氏突然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抓住了马车车辕,厉声叫嚷着,“你怎么赶马车的?把我撞伤了,害的我丢了银子,赔银子!”
卫志平几人不敢和典当行耍横,四人一下子围住了马车。
“对,赔银子,你们撞到了我娘,没二十两银子你们别想走!”卫雯跟着叫嚷,
这年头,能坐得起马车的都是不差钱的人,刘氏几人穷怕了,也不在乎脸面了,只要能要到银子就行。
刘氏一把年纪,散落下来的头发都白了,此时撒泼的抓着车辕,车夫看了一眼没开口也没动手。
“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讹诈?”湛非鱼从马车里探出身体来,笑眯眯的看着撒泼的刘氏几人,“你自己摔倒惊到了我的马,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还是说要去衙门走一趟?”
“是你?”刘氏面容狰狞的扭曲着,仇恨的看着笑意嫣然的湛非鱼。
一想到她过继给卫大儒,数十万的银子都归她所有,咬牙切齿的刘氏恨不能把湛非鱼活撕了。
卫雯也没想到这么巧,可她早就不是大房娇宠的小女儿,这些年过的苦,大小姐的娇气都磨没了,只余下泼辣还有几分小精明。
“湛姑娘,不管如何我娘差一点被你的马车给撞到,这一摔身上有伤不说,我娘都六十有二了,这把年纪受到惊吓,说不定会大病一场。”卫雯粗糙的手抹了抹眼泪,可怜巴巴的看着马车上的湛非鱼哭穷。
“湛姑娘,您就行行好,施舍我们几两银子吧,我们东西被典当行霸占了,五两银子也被人捡走了,我娘连看病吃药的银子都没有了,家里六七个孩子都只能喝水填饱肚子。”卫雯这一示弱,一旁的卫宁和冯氏也呜呜的哭起来。
对比之下,湛非鱼坐在宽敞的马车里,小姑娘今儿穿着一身粉色襦裙,头发自两鬓编成了小辫子,然后束到了脑后,簪了一圈的粉色珍珠头饰,再加上唇红白齿的娇俏五官,明显是富养的千金小姐。
而叫骂的刘氏一把年纪,脸苍老的跟枯树皮一般,卫雯三个妇人衣裳也都洗的发白,头上连个像样的头饰都没有,再想到刚丢了五两银子,众人不由心生同情。
“这是五两银子。”湛非鱼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子,看着一把抢了过去,满脸贪婪的刘氏再次道:“多的就没有了,别逼我报官。”
“你?”刘氏攥紧手里的银子,还当湛非鱼好欺负,毕竟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自己这一撒泼,别说二十两,说不定两百两都能讹到。
“走吧,谁敢拦着马车直接用马鞭子抽,即便撞死了那也活该,左右我不差银子,赔的起、”湛非鱼还是笑嘻嘻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刘氏也好,卫志平、卫雯她们也罢,只感觉一股子寒意从脚底上蔓延开来,大夏天的竟然感觉到阴森森的寒意。
车夫扬起鞭子,咻一声,鞭子割破空气的声音把刘氏吓的往后倒退着,马车再次往前驶去,而怕死的刘氏几人却不敢再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