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一文
‘铜元？’
张克心头一动，当初建立蓬莱之时，许青枝就曾经与他商讨过这个问题。
统一的货币方便交易，还可以促进地域间的流通，这是好处。
但同样的，有好处就有坏处，不同地域间的各种差异会导致商人迅速牟利并主导市场。
若是想要统一使用同一种货币，就需要一个特殊的机构来平衡各类物价、利率等差异。
数千年来，因为有‘摇钱树’的存在，三类符钱成为了修行界的主要货币。
而在世俗界，蔚蓝界一直沿用金条、银两、铜钱作为货币。
虽然州与州之间的货币并不统一，大宗交易时会有着很多的麻烦，但张克始终没敢碰这一块。
不过张克曾经与许青枝探讨过以纸币代替金属货币的想法。
毕竟金银铜算是比较重要的资源，如果能够以纸币来替代，这些节省出来的金属就能用在其它地方。
这可是会影响到蔚蓝界未来的大事，‘先天一气南宗’体量太小，即便有天大的好处，也丝毫不敢碰触。
此刻他听到那女子说出‘铜元’这個词汇时，当即明白这定然是出自许青枝之手。
张克心头一沉，真要如自己所料，‘先天一气南宗’恐怕会有大麻烦。
那女子身旁跟随着两名壮汉，每人推着一辆小车。
此时女子将其中一辆小车上的帆布打开，里面是堆得满满当当略显红色的精致铜元。
铜元并非由纯铜炼制，不知道其中掺杂了何种物质，每一枚都闪烁着微光，直晃人双眼。
女子捧了一捧‘铜元’随手洒落，在‘哗啦啦’清脆的声音中，她笑眯眯地道：
“大家都是初来，每人赠送十一文铜元当做礼物。”
出于占便宜的天性，不但是原本在她旁边的那些人向她围了过去，就连周围的一些人也都好奇地靠过来。
“你真的会白给我们钱？”
“虽然十一文不值钱，可这里可是有几百人啊。
这人莫不是是个傻子吧，从未听说过会有人白白送钱。”
“就是啊！不过看这小姑娘狡黠伶俐，可不像个傻子，难道这其中有诈？”
“切~~！管她想要干什么，先把白给的钱拿到手再说。”
“就是！就是！”
“......”
人有从众之心，一旦有人聚集，自然而然就会聚拢起更多的人。
只是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那女子身边已是聚集了数百人。
一些人看着那只有三尺高的小车，大概估量着其中铜元的数量。
有计算能力出众的人很快算出，凭借两部小车的装载量，根本无法满足周围这几百人每人十一文铜元的要求。
于是，站在后方的人不免心急想要挤到女子近前。
而前面的人自然担心被挤到后方分不到钱，更加向女子靠拢。
推推搡搡间，场面就有些混乱了。
女子高声叫道：
“别挤！别挤！每个人都有，每个人都有！”
但人们越是混乱，就越担心自己分不到钱，一些脾气暴躁的已是开口叫骂起来。
还有一些带着小孩子的人们拼命地阻止着周围的人向孩子挤过来。
女子高喊了几句，见根本没有人听自己的。
见一些小孩子已被吓得哭闹起来，心头大急，伸手将脖子上的符纹哨吹响。
“吁律律~~！吁律律~~！”
一道轻微的震鸣自空中快速扩散蔓延。
数秒后，旁边的一面照壁上有一道甲兵图纹闪过一道金色光芒。
一名身高七尺的高大白甲神将从照壁中跳将出来。
身披鱼鳞银甲，覆冰冷铁灰面甲，双眼暗金，似有咒纹闪烁，左手提着一根八尺鹅卵粗暗金长棍。
看到混乱嘈杂的场面，白甲神将将手中长棍在地面上一顿。
“轰！”
“肃静！”
一声如重鼓般的闷响伴随着一道威严的沉声低喝响彻众人耳中。
几乎是一瞬间，数百人便安静下来，再无人敢推搡拥挤。
那俏丽女子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散钱的举动是她瞒着家里人独自想出的计策，若是当真引起骚乱，那可就麻烦了。
女子双手一拱，冲着白甲神将开口道：
“烦请神将在此维持秩序。”
白甲神将‘啪’地一下双手抱拳，低沉的声音自面甲下传出。
“喏！”
转身面对周围几百人，右手从腰间抓出一把暗金色细沙抬手向外一扬。
“刷——！”
一蓬金沙飞起，自空中洒落，分化出一道道垂直的金色沙线落在地上，彼此两尺宽的间距足以将众人阻隔。
“为避免混乱，请大家站立到脚下的金色沙线之中。”
众多的百姓低声谈论着，一个个挪动身形站在两根金线之内。
整整齐齐的数十排百姓站好后，那女子示意身旁两人各自推着小车随她来到众人近前。
三人每人用笸箩自小车中盛满了铜元，分开给众人发放。
张克也饶有兴趣地站在前列，只见女子拿起一枚铜元递给张克，开口道：
“你的！”
说着还略显诧异的看了张克一眼。
‘这么年轻不去找活计，却在这里等着发钱，哼!这些外地人果然懒惰的很。’
张克捏着手中的铜元来回打量。
紫红色的铜元只有龙眼大小，比梦境中的一元硬币略小，厚度倒是一致，外缘弧形内嵌着几个极小的字体。
‘蓬莱银监三十七年制’
龙眼大小的铜元，正面工工整整一上一下镌刻着两个字。
‘一文’
背面则是一副纹刻图案，图案凹凸起伏，正是大小蓬莱两座岛屿的样子。
张克凭借着神念的力量自然可以看出这一副图案完全就是缩小了无数倍的大小蓬莱。
就连连接彼此的‘龙门桥’都精微地显露在图案中。
张克左右微微扫了一眼，看到身旁之人与自己手中一模一样的铜元，脑中闪过一念。
‘机械冲压！’
显然这几十年来，大小蓬莱已不知有了多少发明创造。
忽听身旁有人小声议论。
“咦！不是说一人给十一文铜元吗？现在怎么只有一文？”
“是啊！该不会这个小姑娘说话不算数吧？”
“......”
低声的议论很快传到那女子耳中，她却对此言语置若罔闻，只是快速地给每人发了一枚铜元。
之后女子来到众人面前，大声道：
“铜元大家都看到了吧？
上面写着‘一文’两字，这是我蓬莱最小的钱币单位。
这一文铜元可以在蓬莱岛购买五个鸡卵，五文铜元就可以购买一斗粟米。”
此言一出，众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哎呀！在我的家乡三个铜子才能买一个鸡卵，一斗米要一百个铜子啊！”
“这铜元好精致啊，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铜钱。”
“是啊，我感觉这一文铜元本身的价值也远比那数值值钱。”
“确实，这铜元好漂亮，还在发光呢。”
“......”
那女子走到另一辆小车前将车上的帆布猛地揭开。
横竖交错的木格上，一排排整齐码放着各类铜元、银元、金元。
耀眼的金光、闪耀的银光、紫红的微光层层叠叠交相辉映。
这一刹那，这小小的车子就像一座聚宝盆，映射出尺许高的光芒。
“哇——！”
“天啊！好多钱啊！”
“......”
听着众人惊叹的声音与语气，那女子从中取出三种不同规格的紫红色铜元，笑眯眯地道：
“铜元与银元共分五种，上面镌刻的数值代表着它的价值。
铜元的数值分别为‘一文’、‘五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
银元的数值与此相似，按照‘一元’、‘五元’等类推。
金元则在这五种数值的基础上还增加了‘一百元’这个数值。
蓬莱钱币施行百进制，一百文的铜元相当于一银元，而一百银元相当于一金元。”
说到这里，女子招呼其他二人用笸箩盛满了‘十文’铜元，给在场的众人每人再次分发了一枚。
‘十文’铜元比‘一文’铜元略大一些，除了数值之外，背面的图案也都有所变化。
张克右手五指屈伸弹动，一大一小两枚铜元如调皮的精灵在指掌间跳跃。
不同数额的钱币可以节省下很多炼制钱币的材料，这种法子自古就有算不得什么。
只不过蓬莱钱币炼制的要更加精致一些，给人感觉‘一文’铜元其本身的价值都要超过数额。
张克神念在小车处一扫，发现无论是哪类钱币都是由不同的材质炼制成的不同合金。
钱币背面的十六种图案每一种都截然不同，有万舟拉礁，也有三龙横空以及漩涡托岛等等。
共选取了十六种‘先天一气南宗’南迁路上所发生的极具代表性的事件作为标志。
张克心中思忖着那女子发放钱币的用意。
想要解释蓬莱钱币根本不需要这样白送，只要每样选取一枚自然可以解释清楚。
蓬莱钱币的购买力很强，几百人发出的钱币加起来足有数十银元，这已经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等那女子给每人都发放钱币之后，其再次站到数百人面前。
“接下来我会带着大家四处转转。
这里可是‘青水郡’最繁华的地方，有来自各方岛屿的各种美食。
反正有那白来的十一文铜元，大家可以随便尝尝。
也有很多只有蓬莱九郡才有的珍贵物品。
在这里，只能使用蓬莱钱币，所以要是大家看到喜欢的东西而钱币不够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兑换。
当然，要是兑换的钱币多了，离开这里的时候可以将剩余的钱币兑换回去。”
众人不禁纷纷点头，蓬莱大钱离开这里后基本不会有用处，既然是白来的不如就将其使用掉算了。
“唉！刚才我就看到有一种南方米糕似乎很好吃的样子，只要一文铜元就能买五个，正好尝尝。”
“咦，我也觉得那米糕不错，对了，还有一些没见过的果子不知道是何味道，走，同去。”
“妞妞，走，爹给你买那个刚才看中的头绳。”
“真的吗？哇！爹爹，你真是太好了。”
“......”
听着周围众人兴致勃勃的讨论，张克终于明白了那女子白送钱的用意了。
‘刺激性消费！’
这一幕与梦境中的一些场景何其相似。
消费是有惯性的，就像在一些旅游地点，如果一直不消费，或许就控制住自己的欲望了。
可一旦花钱的口子打开，再想把它合住就难了。
在‘飞鱼号’上的时候，张克就已经得知了一件事。
为了招募到足够的百姓做事，‘青水郡’这些年一直在施行一个策略。
只要你愿意来‘青水郡’，山船可以免费运送，当然，这仅限于第一次来此的人员。
现在这几百人中不愿意消费的占据大多数。
不过，等他们将这白来的十一文铜元花完后，再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自然还会兑换购买。
张克想通这一切后，不禁对眼前的女子刮目相看。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魄力，且还能想到这种刺激消费的法子的。
微微注视了这个女子几眼后，张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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