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古怪的人

无尽虚空之中。距离九天荡魔天尊发出谕令已有一刻钟的时间。钟山音清楚地看到天尊垂入虚空的直钩处凝聚出一点微光。此微光极为纯粹，犹如黄昏时的光辉，予人一种温暖的感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此刻的这一点微光似乎只有一点，却又分化万千无以计数。须臾之后，九天荡魔天尊不在等待，右手微微一提，鱼竿挑起，鱼线连接鱼钩带着一点微光自虚空之中穿出。随后就见天尊右手腕一旋，鱼线划出一圈弧形向虚空之中甩去。钟山音看的真切，但见那鱼线在甩动弧线之时无限制地向外延伸，弹指间已是荡向无尽虚空的深处。而其所投的方向正是‘孔雀座’星域。数息过后，天尊右手再次一颤，宇宙规则瞬间产生不可察知的变化，鱼线整体散发出一丝幽幽光泽，鱼竿末端的直钩一点微光直接脱离飞出。先是只有一点微弱光芒，可等再看时，却是如灯花一般爆散，炸开成千上万。追星拿月，移星换斗，这等神通钟山音自己便能做到。可眼前这披发老者轻描淡写间便将无数的信徒自各方界域招引而至。羚羊挂角的一甩更是将所招引的信徒横跨无量虚空直接投向‘孔雀座’星域。无论是垂钓万千信徒，还是跨越虚空投放，这举重若轻，暗含大道运转的出手都让钟山音看的如痴如醉。即便他如今已是道尊之境，但能够亲眼见到此等神通伟力的显现也是不小的机缘。当如泉水潺潺般的语声再次在钟山音耳边响起，总算将他从这目眩神迷的一幕中惊醒。“走吧！且去晶壁处查探一二。”“是！”钟山音恭声应命。至于说凭借自己召唤出的那上万元神信徒到底能不能阻止‘魔’的染化肆虐，荡魔天尊对此并不在意。有那上万元神真君打底，就算不能彻底将‘魔’荡除，也能大大阻碍其对‘孔雀座’星域的染化。等把晶壁的事处理完毕，自己腾出手后自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此事解决。随着二人的身影逐渐在虚空中淡去，星空之内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张克此时经历着是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奇景。垂直的鱼钩如线一般牵引着张克穿梭于虚空之中，在此虚空间隙内无上无下，没有方向。在进入虚空后不久的某一瞬，张克的心突然一悠一荡，如同过山车一般，整个人被抛向虚空某处。面前旋转着五光十色的线条，如居万花筒内。与此同时，张克看到自己身前背后似有数不清的光点在闪耀。此外，在某一刻，张克隐隐约约发现无尽的虚空中有一个无穷大的婴儿在沉睡。‘奇怪，那是什么生灵呢？’伴随着疑惑，张克与身旁众多的光点划出一条条星线向着幽深、黑暗的虚空中没去。孔雀座星域。数千大小不一的星体在幽深的虚空中缓慢地运转。这众多的星体彼此牵引、作用，如果用笔将其勾勒在一起，隐约可见孔雀之形，这也是‘孔雀座’的由来。和宇宙间大多数的星体一样，只有极少数的星体中才拥有适合生灵生存的空气与自然形成的水源、植物、环境，其它星体不过只是如巨大陨石一般的存在。这一天孔雀座星域内的某一颗自然星体中，有无数的生灵在夜间看到天边有无数闪耀的流星划过。‘来了，终究还是被找到了！’此星辰内，无数隐藏着的‘魔’暗暗发出了意味难明的叹息。随后无数谕令、启示自一个个村寨、部落中的天授灵修口中传出。‘天地大劫将临，有域外天魔自虚空之外闯入本界，意灭绝万物，凡世间一切生灵皆需舍命诛之！不死不休！’这一刻，此界域内的所有智慧生命都被如此激烈的‘神灵’谕令震撼到了。随后便有无数的消息在界域内疯狂传递。带着一团白金色的光晕，张克重重地自高空中坠落。“轰——！”漫天灰尘以其落地为中心向外环形扩散。“轰——！”“轰——！”从上空向下看，这一未知界域的大地上，到处都有一朵朵环形烟尘向外爆散。就像众多的雨点落入池塘一般，到处荡起水波涟漪。张克感到周身的束缚在坠落于地的瞬间消除，那一层淡淡的微光如泡沫般破碎。“吁~！”他微微舒了一口气。这种无法动弹被强制穿梭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绝不会再有下次！！！’张克心中暗暗发誓，同时神念如波快速向外蔓延。既然来到陌生地域，那第一要务便是必须对自身所处的环境进行一定的了解。此时夜色逐渐消散，金红的大日自天边升起。蕴含着清新、清爽的气息自每一个毛孔渗入，就像雨后竹林的空气，即有活力也蕴含着勃勃生机。“这里的元气好生充沛而又充满灵性啊！”张克紧闭双眼，静静地感受着体外富有灵性的元气浸润，忍不住口中喃喃自语。神念外放，却发现原本可以探放四千里的神念只能观察到四百里。此地法则正在无形中干扰着神念的探查。张克注意到自己所落下的地方是一处密林，入眼皆是郁郁葱葱的绿植与各类灵药，清澈的湖泊、山泉点缀于山峦密林之间。花香、鸟语、猿啼、鹤唳、鹰鸣，山林风水潺潺而响，百兽之声震动山野。这是一个生机盎然的世界。唯一令张克奇怪的是，他没有见到太过明显的智慧种族痕迹，似乎这里并没有人类生存。可如此蕴含充沛灵机的界域，又怎么可能会被修行者遗漏。带着一丝丝疑惑，张克取出一斗‘两仪株’抛向天空，紧接着又向大地洒落了数樽‘五行精粹元液’。定位，测试重力，探查地脉走向、风向、日照方位以及空气对自身的补益和伤害。空气正常，含氧量还在蔚蓝界之上，其中蕴含的元气很有活性。重力要比蔚蓝界弱上三成，不要小看这三成，这意味着此界域内的生物可能体型很大。这一点可以从四处高耸的林木及飞禽走兽看出。张克心中有些遗憾，此地虽说灵机充沛，却不适宜并入蔚蓝界。习惯了此界域重力的生灵，在基因的最深处已经写入了烙印。一旦融入蔚蓝界，超过三成的重力将使此界域生灵瞬间被灭绝，此中因果太大，张克却是不敢承受。或许此方界域之所以没有被修行者重视，星体重力便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吧！除非张克看着四周的景象，心中突然生出了一个奇特的念头。在宇宙万物之中，赢、鳞、毛、羽、昆等各种生命体，至始至终也只是在适应自然、贴合天地。唯有人类这个特殊的族群，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即使是为了生存，这个种群也不会融入环境，而是始终在不断地努力改善着周围的一切。从钻木取火为始，到使用工具，耕田织布、开山引水、提炼资源、壮大族群。人类的每一步都在阐述着这个族群的核心理念。天地为我所用！这是一种刻入骨髓、神魂、基因的烙印。掠夺已成为本能，而这一点也成为人类与其它大多数种族的最大区别。为何宇宙间的生灵会将修行者、虫族、魔族列为三大害。就是因为这三类种族拥有着改变、吞噬、毁灭万物的强大侵略性。蔚蓝界每隔两百年的宗门升阶，要求各宗门将不同的小世界与秘境融入自身界域。无论如何粉饰，其实归根结底就是一种侵略。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又有哪一方界域的生灵愿意寄人篱下，依附他人残喘。张克将‘迷雾秘境’融入蔚蓝界的过程中，为何每个人对迷雾秘境中的人类漠不关心，在看到日尸夜鬼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其诛除灭绝？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外域之人与自身不是同一个种族。张克因为有着梦境中的记忆，在他看来，外域之人和蔚蓝界的人类并没有区别，所以他愿意施以援手。其他人则不一样了，每两百年就有一些秘境、小世界碎片等融入界域。难道说这些人都愿意如此吗？那些不同意之人呢？只要想一想，便能了悟到其中蕴含的道理。此刻，张克在看到这个勃勃生机的世界后，心中自然也不免生出觊觎。他想到了一个计划，如果可以顺利实施，那么或许也未必便不能得偿所愿。契机！现在缺少一个完美介入的契机。张克心中思索着，一点一点完善着刚刚心中生出的那一点灵感。有过出入其它界域经验的张克明白怎样才能将一方界域对自己的排斥降到最低。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根据神念外放得到的信息，张克发现在北方的大河两畔似乎有一些人为痕迹。于是他一边行走，一边将蕴含天地灵机的各种宝物融入山、水、植被、空气之中。而他身上那与这方界域格格不入的气息也在不断地消除。元神境界的修行者行走速度何等之快，虽然张克为了尽可能地了解这方世界一路走走停停，观察着周围的各种变化。可等日过正午之时，已在八百里外，而此时张克的身上基本没有了不协调的气息，也似出自这方天地中一样。身穿一身白金色袍服的张克在一处田垄处停住脚步。放眼四周望去，随处可见一种从所未见的黍米零零落落地在田间种植着。通过之前根据观察到的外部环境，这方世界同样有着四季更替，每日的时间与蔚蓝界也无太大区别。借助树木年轮的变化，植物的生长规律、山石的风化程度、温度的不同变化，张克准确推算出此时的时令。秋分，九月十九日，午时十二时二十分许。秋分，收获的最好季节。张克伸手折下一条黍米穗细细查看。这是一种类似于小麦的农作物，高七尺，宽叶直杆，白玉般的颗粒有石榴籽大小。一穗黍米有一百多颗黍米粒，但垂垂累累的黍米穗捻开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饱满。张克搓开一粒放入口中咀嚼了片刻，眉头不禁微微挑起。‘这黍米蕴含的元气竟然如此充足，较之‘先天一气南宗’不断优化的各种灵植至少要强上三倍有余。’‘是这种黍米自身就有着这等功效还是因为此方界域独特的环境呢？’张克脑中思索着，琢磨如何找一些合适的良种回去试验。可惜，种植这些作物的生灵似乎对种植一窍不通，连基本的行距种植都不懂。至于说对水分的汲取、土壤的疏松、作物种植的深浅及肥料的利用更是丝毫没有。甚至可以看到与农作物生长在一起的各种杂草。似乎只是将种子随意洒在土里，任凭其自然生长。张克的心里生出了很多疑惑。‘这处界域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何会被九天荡魔天尊召唤到这里？’‘自己要在这里做什么？’这些问题他想了一路，却没有答案。在落向这方界域的过程中，张克隐隐察觉自己似乎并不是唯一被召唤到此的。当时周围的那些光点应该同自己是一样的。虽然那些光点飞向了不同的界域，可就他观察，落入这方界域的应该也不在少数。可为什么没有人与自己接触呢？之前张克神念外探之时，就至少看到了三人之多。但当他试图朝这三人分别接近时，这三人却似受惊的兔子一样施展各种手段遁逃无踪。尽管张克可以轻易将这几人追到，不过为了谨慎起见，他也就没有贸然行动。既然这些人不愿意与己接触，那就算了，随着自己对这方界域的了解加深，总会有办法知晓自己被召唤至此的目的。正思索间，外放的神念忽地查探到一丝不同。张克双眉一挑，左右看了一眼，合身撞入旁边的一处土胚山墙。秘法：遁甲天书地卷之借物藏形这还是张克自‘迷雾秘境’中从那死亡的空空妙手余不平处获得。此法最擅隐遁，是一等一的逃生秘术。余不平借此术在‘上元皓景灵界’偷蒙拐骗，纵横数千年都没有被人抓住，可见此法的玄奥神奇。一丝微不可闻的元气动荡生出，张克整个身体融入到土胚之中。若是细看的话，可以隐隐约约看到在土胚中有个人形轮廓。这一秘法张克并未深研，自然不及余不平那等玄妙。且自身还未能彻底融入这方界域，从施法间居然还能产生轻微的波动就能看出。以他此时的修为境界，在蔚蓝界中施展道法早已圆融，除非是那几种大威力道法，否则根本不会产生丝毫法力波动。居于土胚之中，张克悄悄地向外注视。“嚓嚓~！嚓嚓~！”一阵有序的脚步声响起，一群长相古怪的‘人’出现在张克的视野当中。从这些‘人’谨慎的步履中，张克猜出这方界域绝不太平。否则不会就连走路都如此小心翼翼。而他之所以感觉到诧异，是因为这些‘人’的长相有些奇特。身高九尺，头骨低平，眉脊骨突出，嘴唇突出，下颚微微前倾，张口时可以看到较大的牙齿。皮肤呈琥珀色，双手各有五指，五官除了略显猴相，与人类并无差异。其中男性上身赤裸，腰间围着草裙，赤足，手中有的拿着似乎是野兽腿骨制成的骨棒，有的则拿着垂直木质长矛。女性的五官较之男性略为柔和，身高也较矮小，即使如此，也没有七尺以下。身上套着以草藤编织的简陋草衣，基本将性别特征都掩藏起来，还有一些在披散的发间插着一朵朵鲜艳的小花。她们的手中多半拿着一些藤筐，也有一些较为强壮的女性手中也擎着不同的武器。嗯，如果断裂的腿骨与锋利的石片也算武器的话。如果不是这些人没有长长的尾巴和尖尖的耳朵以及那蓝色的身体，张克会认为自己来到了梦境中‘阿凡达’的世界。张克从他们的动作中猜出这群古怪的人应该是去收割那些黍米的。“#%*@（#——？”这一群古怪的人大概有三十多人，来到白玉黍米前，一名脸上有着皱纹的男性突然指着地面，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张克听不懂的话语。在那里，张克站立时留下的几个脚印清晰可见。一群人顿时警惕起来，一个个龇牙怒目，手中的武器指向各处，弯曲着身体进行戒备，男性在外，女性在内，呈环形聚拢在一起。同时，张克见到这些人有的双目闪动金、紫各色光芒，有的耳朵如猫咪一样抖动，一丝丝涟漪自扇动的耳朵处扩散。此外还有一些人翕动着鼻翼快速呼吸，登时便可见到元气显化而出，更有几人将舌头自口中伸出，灵敏地颤动着。这些人都动作都蕴含着某些天赋神通，张克对此并不感到奇怪。但这群人核心的一名老妇人引起了张克的注意。这是一名垂垂老朽的妇人，皱纹与斑纹遍布脸颊，松弛的皮肤显示其年岁不小。可这老妇人却有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张克所在的土胚注视，其目光所对之处正是张克的双眼。显然她看到了张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