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战争契书

飞鸿真君、张克、宫翼之三人脚踏云气来到白云与紫云中间的位置停下。宫翼之是老牌的洞天真君，心思缜密，见多识广，飞鸿真君需要借助他的经验。张克则是实力强大，他的存在能够对‘天魔’造成极大的心理压力。至于为何是三人而不是更多，是因为历来【契幡】只能签订三条战争契约规则的缘故。数息之后，紫云之上也飘过来三道紫气与三人汇合。六人站立于紫白两色的云气之中互相打量着彼此。像什利珂这样拥有飞行天赋神通的‘天魔’还是极少的，故此此刻张克面前都是没有实体的虚影。但即便眼前三名‘天魔’都是虚影，也是极有辨识度的。当先的‘天魔’极其魁梧，周身上下紫气蒸腾，双眼闪动着血红玛瑙的玉色光泽。其身后两道虚影也都各有异象，一名‘天魔’纤细娇小，头顶有三道紫色丝线如水草一样飘拂。另一名‘天魔’高挑修长，双眼处不断向下滴落紫色泪珠。三名‘天魔’靠近后，没有看向飞鸿真君，而是全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张克身上。就是眼前这个瞎子，给降临此界的‘天魔’造成了巨大损失，六百年的心血一朝尽毁。对张克的恨倾覆三江四海都不足以平息，但与此同时他们也都深怀戒惧。此人实力太强，且来无影去无踪，这几个月来盘踞多处人族部落的同族皆被其杀死。甚至有很多同族至死都没有察觉异常，连一丝‘魔念’都没能发出。鸠罗之所以会同意飞鸿真君在此界立【契幡】一决高下，也是被张克神出鬼没的攻击整怕了。如果可以，他此刻愿意付出三成同族陨灭的代价来换取张克的性命。鸠罗阴沉沉笑了两声，朝着飞鸿真君三人开口。“桀桀！‘神族’鸠罗、谬慧、阿绮罗在此！”飞鸿真君神色肃然，随意地拱了拱手道：“‘人族’飞鸿、如意、宫翼之等候三位多时。”简单的见礼之后，在场六人沉默相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宫翼之银发披散于肩，面色红润犹如婴儿，双目中时有星光闪动，此刻束手背后，显出几分儒雅。双目转动见其他人都不开口，手捋长须缓缓道：“既然都已同意立下【契幡】，那就直接进入正题好了。且问一声，不知尔等准备签订的三条契约都是什么？”鸠罗‘桀桀’阴笑两声。“既然宫道友问起，那我便将‘神族’预备签订的三条契约讲述一下。”略作停顿，鸠罗开口道：“第一条，此战当以本界土着攻伐为主，我等界外之人均不得直接出手干预。”他刚说完这一句，飞鸿真君截口道：“何为直接出手干预？”鸠罗血红双目转向飞鸿真君。“在契约生效期间，修行者与我族之间不得相互出手，但可以各自组织本界各族进行争战，以此界土着之战来决定胜负。”说话间，鸠罗及其它两名‘天魔’的目光皆转向张克。张克白雾状的双目望向鸠罗。他有种感觉，这一条契约似乎是针对自己一直对‘天魔’的杀戮而制定。飞鸿真君在心中思索着利弊。乍一看，这条契约对修行者非常有利，毕竟从数量上计算，‘天魔’数倍于修行者。但既然‘天魔’提出此要求，那就代表着这样的契约对他们更加有利。“呵呵，鸠罗，可否请问一下，为何会提出这样的契约？”淡淡的虚影晃动了几下，鸠罗回答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这位如意真君实力强大，设定此契约就是为了约束这位真君不在向我等出手。”飞鸿真君强忍着回头去看张克的脸色。自己之前的猜测竟然是真的，‘天魔’竟然真的是因为太过忌惮如意真君才同意‘立幡’。在他的规划中，为了弥补修行者与‘天魔’数量及实力上的差距，飞鸿真君也是准备提出这样的契约的。可既然‘天魔’提出了这一点，自己就可以在契约中争取到对修行者有利的条款。但不知为何，飞鸿真君的心里很是不舒服。如果不是时机不合适，他真的很想与张克切磋一下，看看其实力是否真的如此强大。居然可以让‘天魔’为了他而放弃自身的巨大优势。将有些复杂的思绪摒弃，飞鸿真君平静地问道：“其余两条呢？”鸠罗与谬慧、阿绮罗在心中以‘魔念’传音商议了一下，接着道：“第二条，此战的时限为一百年，一百年后，根据你我双方战争的结果来确定胜负。第三条，胜者为主，败者为奴。”说句公道话，鸠罗制定的这三条契约对‘天魔’并无太多偏袒。当然，如果有所偏袒的话，也绝对无法获得自己的同意。就算让飞鸿真君来提出，多半也只会提出这三条。一条拉平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一条确定战争的方法，一条根据胜负结果来确定收益。这三条契约总体来说是比较符合自己的心意的，但其中的一些细节还需要进行商榷。飞鸿真君转头看向张克与宫翼之，想要听听二人的意见。张克也没有避讳鸠罗等人，直接了当地对飞鸿真君道：“一百年的战争时间太短，我建议延长至六百年，另外，前三百年内双方不起征伐。”‘天魔’降临本界已有六百年，已经掌握了太多的先机，如果签订契约之后便展开战争，修行者是没有能力与之对抗的。只有将战争的时间延长，并在前期订立互不侵犯的契约，修行者才有时间挑选代理人并给与发展壮大。若是可以，他甚至想把这个时间延长到一千年。但想来‘天魔’也明白自身的优势所在，是不会同意的。在张克看来，‘天魔’此举与梦境中超级大国扶持小国发动战争来谋取利益没什么区别。这就是在打一场代理人之间的战争。至于说‘山海界’人族的生死存亡是不在修行者与‘天魔’的考虑之中的。这就好比斗蛐蛐，主人在意的只是蛐蛐能否给自己带来好处，却并不会在意蛐蛐的生死。提出这一条要求后，张克便不再插嘴。第三条契约太过苛刻，即便是有着绝对的胜利把握，其他修行者也不会同意此项的。‘胜者为主，败者为奴’，听起来好像对双方很是公平，但实际上其中却有陷阱存在。‘天魔’极其特殊，作为依托七情六欲而存在的群体。它们就像是一种特殊的寄生体，天生需要宿体来滋养，宿体越是强大，自身也会更加强大。所以，对‘天魔’而言，如果此战失败，那找一个强大的宿体继续依附生存也不是坏事。可对修行者来说，‘天魔’依附自身没有一点好处，反倒会引来其他修行者的猜忌与打击。而一旦此战失利，认‘天魔’为主，那可真就生不如死了。不但自己可能会成为‘天魔’的宿体，而且必将会成为‘天魔’的玩具。这对于崇尚自由的修行者来说，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他们宁愿死也不会成为‘天魔’的奴仆。这可是涉及到其余三千多元神真君的生死，就算飞鸿真君答应了，其他修行者也不会同意的。故此张克只提及了第二条契约，对这一条根本不理睬。果不其然，宫翼之等张克说完，当即开口道：“我等修行者追求自由，不会将自己的意念强加于人，第三条甚是不妥。”‘呵~！’鸠罗等三名‘天魔’忍不住在心中齐齐耻笑了一声。在宇宙间，最喜欢奴役其它种族的群体莫过于修行者了。修行者推衍的各种召唤法术及驭兽、驱虫之术多如繁星瀚海。此刻居然能神色如常地红口白牙胡说，真是比我等‘神族’还不知羞耻。“那依你之见呢？”鸠罗不想就此争论，直接开口询问飞鸿真君等人的意见。签订契约其实就是一种谈判，当罗列出规则之后，大家所能做的也只有求同存异四个字了。一番较为激烈的争辩之后，飞鸿真君与鸠罗最终达成一致。【契幡】战争契书规则如下：一、此战当以‘山海界’各类生灵攻伐为主。界外之人不得彼此征伐并直接对土着出手，但可以引导‘山海界’生灵的发展。二、此战的时限为四百年，前两百年间双方不得主动发起战争，两百年后将不在受到契书规则保护。三、根据战争的胜负来决定修行者与‘天魔’之间的胜负。此战结果若是修行者代理下的生灵获得胜利，那‘天魔’将受到封印，待‘山海界’的禁锢解除后，‘天魔’被驱除此界。若此战的胜利者为‘天魔’，修行者将不再干预‘天魔’在此界的作为，待‘山海界’的禁锢解除后，修行者自行离开此界。双方的谈判从开始到结束总共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飞鸿真君并未与不远处的三千元神真君进行商议，他知道一旦询问众意，必然将会是一地鸡毛、所以，他只是与张克和宫翼之简单商议了一下，便直接确定了【契幡】的三条战争契书规则。悬于白云与紫云之间的紫白两色云气散开，飞鸿真君三人与鸠罗等人各自回返。面对三千有余的元神真君，飞鸿真君将自己与鸠罗议定的三条战争契书公之于众。虽然众多洞天真君应该已经听到自己与‘天魔’的交谈，但他还是正式述说了一遍。人心有山川之险，有渊海之深，无论是多么完美的契约都不会获得所有人的认可。因此，当飞鸿真君开口后，当即有众多的修行者发出不满。“飞鸿道友，契书关乎我们每一个人，为何没有与我等商议，你便自行做出决定？”“没错，我等是信任飞鸿道友，才让伱去做代表进行商谈，但你也不能直接便将如此重要之事自行决定啊！”“呵呵，不知除了这三条契书，三位道友与那‘天魔’可有私下协议？”心怀不满的质问，心怀叵测的猜疑，在此刻尽显无疑。飞鸿真君高声解释道：“我等三人与‘天魔’商议契书规则时可没建立静音结界，我们所说的每一个字诸位应当都听到了。这三条契书规则已经对我等修行者很有利了，若有不妥之处尽可指出。”众多洞天真君当然一直关注着飞鸿真君与‘天魔’的商谈。之所以在几人商议期间没有开口，便是认可了飞鸿真君提出的建议。此时他们其实并非真的对飞鸿真君的提议不满，而是想借机争取利益。张克一旁看的清楚，见飞鸿真君还在努力辩解，当即重重‘哼’了一声。“哼——！”如雷炸响。三千多洞天真君冷不丁似被重锤在头上敲了一记。一个个顿感眼前一黑，本能地运功抵御，顿时再无一人开口，但却尽皆将蕴含怒意的目光投向张克。张克白雾状的双目看向众人，沉声道：“既然之前允准飞鸿真君与‘天魔’进行商谈，那他自然拥有自行做主的权利。事情已经定下，多说无异，现在所要做的便是立下【契幡】，如果有不同意的尽可站出来”都是同阶的修行者，如此毫不客气的语气顿时引起众多真君不满。张克话音未落，半数以上被张克言语刺激的修行者抬脚就要站出。却只听张克幽幽地道：“飞鸿道友，‘立幡’是不是只需八成人数赞同就可以了？”张克此话中的语气甚是平淡，可其中森然的杀意却是直接透入众人心间。即将出列的洞天真君心头各自一凛，神色间不免生出迟疑。他们不知道在自己站出来后，会不会有其他人紧随其后。若是只有很少的人站出来，不但没有用处，反倒会招致飞鸿真君与张克等人的不满。之前张克等人与‘天魔’确定战争契书时，他们已经通过明昕真君等人之口知道了张克所做过的事情。他们无法想象张克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心中对此人的忌惮却是加重了几分。此刻被张克杀意笼罩，自然各自产生迟疑。就在众多真君犹豫之际，飞鸿真君把握时机立刻道：“如意真君之言甚是，可有道友反对这三项战争契书？”快速扫视一圈，又道：“好，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快到斩乱麻！此时此景容不得多说，飞鸿真君趁着众人犹疑之时敲定此事。事已至此，再出言只能招来他人耻笑，一些修行者的心思开始转换。飞鸿真君心中对张克的出言相助很是满意，看来自己之前的‘解惑’不是没有意义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飞鸿真君双手合拢在身前，做了一个道家标准的稽首之礼。双脚站成‘八’字形，两脚跟相距三寸，躬身，双手于腹前合抱，自下而上与口相齐。面朝东方三拜！面朝南方三拜！面朝西方三拜！面朝北方三拜！拜礼之后，飞鸿真君肃容沉声吟喝。“天朗炁清，三光洞明，神安炁洞，上与天通，五灵散景，上愿开陈。今有七曜摩夷界‘无量清虚宗’弟子飞鸿微言，上启三清天尊。起非神名握节，云拘神名执旛，灵吹九晨杪，百司诣绛宫。务玄把箓，奉行四时，惟愿真灵，同遵结契！”飞鸿真君发声之时，天地骤然共振和鸣。与此同时，其背后那面【契幡】自白云之上飞起半空。幡中数十个金色字体逐渐绽放出金色光芒，并有千丈大小的【契幡】虚影在空中显现。这一刻，‘山海界’上至苍穹，下至冥海，山川河岳之地，林泽牧原之所，尽皆同声响起。“天朗炁清，三光洞明，神安炁洞，上与天通.”“天朗炁清，三光洞明，神安炁洞，上与天通.”山海界无数生灵抬头看向空中遮天蔽日的巨大【契幡】虚影。片刻后，数千道不同颜色的灵光及数万紫色光线倦鸟归巢一般投入【契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