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等

第1021章等

天华道君先是在口中念叨了一句，随后迟疑地问道：

“羽人血脉封禁之事为何可以成为向如意道君发难的契机？”

破灭道君沉声道：

“如意道君开展的‘融界计划’的确对各方界域的生灵乃至界域造成巨大伤害。

但不可否定的是，他的这一举措也确实给蔚蓝界的本源及天下修行者带来难以估量的好处。

如果我等此时与破灭道君决裂，会被天下修行者抵触。

但是...”

破灭道君加重语气道：

“修行者一群体的本质是自私的，他们可以因为得到利益而偏向如意道君，同样的，也会因为失去利益而背弃。

对羽人血脉进行本源封禁就是如此。”

逍遥道君皱了皱眉头，细想了许久，也没有在脑中找到血脉封禁之法会带来的利益记载。

其他道君的脸上也都露出不解与困惑之色。

幽昙道君忍不住问道：

“道友就不要卖关子了，这血脉封禁之术究竟是怎么回事？”

破灭道君的眼神瞟向天璇殿的东侧。

在那里，东域‘八景宫’兜率道君正独自一人闭目冥思静坐，与其一同前来的采药道君此刻不知道去了何处，并不在大殿之内。

在外界传闻中，‘八景宫’冲和道君是陨落于如意道君的暗算之下的。

按理说，‘八景宫’应该是针对如意道君最积极的宗门，可之前天华道君邀请兜率道君相聚，却被其婉言拒绝了。

这不仅令天华道君大感意外，就连逍遥道君等人都大为困惑。

破灭道君回转目光，轻声道：

“血脉封禁之术其中牵连到的干系，在场除了本门，大概只有‘八景宫’与‘琼华宗’这两家传承久远的宗门对此有所了解了。”

略作停顿，破灭道君继续道：

“所谓的‘血脉封禁’之术，其实就是要在某种生灵的血脉本源中设立血脉禁制，以此来遏制某种生灵的进化。

按照我的估计，如意道君应该是想斩断羽人修行境界的上限，以此来避免未来羽人壮大后对蔚蓝界的反噬。”

逍遥道君摇了摇头。

“如意道君此举不免有些想当然了。

天道运转如轮，有因必有果。

他此举就如上古时期神人治水，一味的封堵只会令洪水随大坝升高，一旦溃坝，必将给世界带来更大的危害。”

破灭道君淡淡一笑。

“此理如意道君又岂能不知，但除非将羽人斩尽杀绝，否则任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此外，诸位也未免太小瞧如意道君，如果没有把握，他又岂会提出此等建议。”

天华道君沉吟着道：

“血脉本源封禁之术归根结底是一种献祭之法，既然是献祭，那么就一定会有祭品。

如今残余的羽人足有数十亿，想要进行如此大规模的施法，那祭品的人数必然不会少。

此举有干天和，为天道规则所忌。

另外，磐空界之羽人已经与本界结下血仇，这种仇恨只要还有一名羽人活着就不会消除。

而且此仇此恨也必将一代代在羽人之中传承下去，我相信只要被羽人找到机会，其等一定会对本界展开疯狂的报复。

我想不出如意道君有何办法来避免其中的风险。”

众人不由得微微点头。

磐空界被破灭，羽人也死伤了无数，两界生灵由此已结下永远无法解开的仇恨。

若不是因为灭绝一个种族带来的因果干系太大，蔚蓝界根本不会留存一名羽人存活。

破灭道君转首瞟了张克一眼，轻叹道：

“如意道君心有山川之险，胸有城府之严，天不能拘，地不能束，心之所至，言必随之，行必践之。

诸位还记得如意道君所掌控的那八十一位虫族统领吗？”

周围众人纷纷颔首。

破灭道君叹息道：

“修行到了你我这等境界，基本不会受到外界乃至外物的影响。

虫族统领即便神智略差，实力也稍逊一筹，可不管怎么说，其等也是等同道君散仙的存在啊！

直到如今，我也想不出如意道君是用什么方法来控制这诸多虫族统领，这些虫族统领甚至可以为了如意道君去死。

我不清楚如意道君这种手段是只针对虫族，还是对人族也有效果...”

响鼓不用重锤！

破灭道君轻言细语的一句话令周围众道君心头骤然一寒。

只听其继续道：

“依我猜测，在对羽人进行血脉本源封禁的时候，如意道君会施展出其控制虫族统领的手段，使羽人逐渐忘却对本界的仇恨。”

‘咕嘟~’

这一刻，身为散仙的天华道君不由得地咽了口唾沫，一丝丝寒意自背后尾椎骨透出，令忍不住地打了寒噤。

幽昙道君对羽人未来的生死存亡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另外的一点。

“破灭道友，无关之言暂且不提，这‘血脉封禁’之术中究竟蕴藏着怎样的秘密？”

破灭道君双目一扫，从众人的神情中他能看出众道君对此事的关注。

“咳咳~~”

微微轻咳一声，破灭道君解释道：

“我等在磐空界破灭中俘获的羽人大概有六十亿，一般情况下，如此大规模的献祭至少会有半成到一成左右的羽人成为祭品。

呵呵~~，数亿羽人突然死亡所产生的怨念与负面情绪将是何等的深沉我是想都不敢想的。

此等罪孽及因果足以将任何一位修行者拉入无底深渊。

若是如意道君下令让诸位道友主持羽人这一次的血脉本源封禁之事，不知诸位道友可愿意？”

闻听此言，在场众人无不摇头。

就连之前曾建议在‘太极圈’岛链下毒，破灭地底海眼，掀动海啸覆灭‘先天一气南宗’的幽昙道君都连连摇头道：

“此等因果干系太大，我可承受不起反噬。”

破灭道君望着众人意味深长地道：

“这便是如意道君所要打的如意算盘了。”

天华道君等人齐齐一怔，他们从破灭道君言语中听出一丝别样意思。

幽昙道君略显急促地问道：

“何故？”

破灭道君冷笑一声道：

“血脉本源封禁之法确实会产生无穷罪孽，如果他日如意道君请诸位主持对羽人进行献祭，想必诸位一定会拒绝吧？”

天华道君等人点头，只听破灭道君道：

“到时候若是如意道君说愿由其自己来主持此事，那诸位也一定会各自松了口气并夸赞其高风亮节吧？”

“......”

天华道君从破灭道君两次略带讥讽的话语中踅摸出些不同的意思，询问道：

“破灭道友的意思...莫非是说举行这血脉封禁之事有好处？”

“嗯！”

破灭道君点头应是。

天华道君等人瞬间互相交换了眼神，最后由他来进行发问。

“请道友解惑！”

破灭道君微微吸了口气，沉声道：

“诸位或许只看到如意道君强大的实力，而我却只对其开阔的格局及深谋远虑最是佩服。

想一想本界这数百年来因‘先天一气南宗’而产生的诸多变化吧！

此人在先天境界时做出的举措直到现在还在显露着重要的作用，并融入到日常生活当中。

比如说其亲手建立的‘一体化户籍制度’、‘专利法’等。

尤其是‘专利法’，经过‘先天一气南宗’数百年持之不懈的推动，如今全天下的修行者乃至世俗界都被深深影响。

而这些还仅仅只是如意道君在先天境界时推行的举措。

如此深谋远虑之人又岂会做出损己利人之事？”

见众人眼神中露出赞同之色，他继续道：

“如此大规模的献祭，对羽人来说是灾难，也会产生无边的罪孽与因果。

可换个角度来看，如果羽人血脉本源封禁成功，那这数十亿羽人在将来会给蔚蓝界产生多少的资源及贡献。

此外，拥有着磐空界本源之力以及无数法则力量的羽人世世代代又会对蔚蓝界的本源构成多大的补益。

‘破界行动’的宗旨不就是为了融合诸多界域的本源来使本界获得提升吗？”

千足道君浑身微微一震，失声道：

“破界、屠杀、献祭为罪，可提升本界本源却是对本界有功啊！

既然此举助界域本源之力获得提升，界域自然也会降下无穷功德来抵消外魔罪孽因果。

现在磐空界已然崩解，羽人就如无根之水，因此事而产生的怨念、罪孽、因果最终都可化解。

而只要羽人不断对界域形成良性贡献，那主持献祭之人也必然会受到界域天道庇护。

甚至...甚至等将来本界因此而晋升为大千世界后，这主持献祭之人岂不一飞冲天。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千足道君的喃喃之语令在场众人心头齐齐一震，急于知道真相的他们全都将目光聚焦在破灭道君身上。

破灭道君颔首道：

“千足道友所言不错，若非本门对功德之力颇多了解，怕是也无法察觉如意道君的打算。”

略作停顿，他接着道：

“如意道君此生虽杀戮无数，但其身上汇聚的功德之力不少，毕竟能够显化出‘功德金轮’的修行者，整个天下也不会超过五人。

进行血脉本源封禁所带来的罪孽虽说渊沉如海，但其完全可以借助身上的功德之力进行消解。

如果其能够获得本界天道意识垂青，那未来必将会伴随着界域的晋升而成就道尊。

我认为，这就是如意道君施行‘融界计划’的初衷。”

道尊！

第一次距离众道君是如此之近。

与此同时，众人心头也生出无端颤栗。

如意道君现在已经是公认的天下第一修行者了，一旦其再成就道尊，那...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天华道君哑着嗓子一字一顿地道：

“绝...绝对不能让如意道君成就道君，否则...否则...”

天华道君接连道出两个‘否则’，也没敢将口中之言继续下去。

可在场之人又有哪个听不出他想说什么。

幽昙道君突然凝声道：

“既然对羽人进行血脉本源封禁之事有如此大的好处，那献祭之事不如由我等来主持？”

“呵呵~~”

逍遥道君忍不住讥讽地冷笑了两声。

“真要有如此好事，那如意道君又岂会公然道出？

要知道本界中尚存有不少传承久远的宗门，关于此中之利弊，知道的必不在少数，可你看哪家宗门敢应承此事？

如意道君此举就是阳谋，即使他人看出利益，也没有办法去获取。”

破灭道君叹息道：

“不错，对羽人进行献祭之事非同小可，这就好像是内里裹针的饼子，看着美味，却无从下口。

首先你要承受得住数亿羽人死亡形成的怨念反噬。

只有挡得住这无穷的怨恨之气，才有资格来享受本界天道功德之力的垂青。

此一先一后的顺序就是死亡与生存的关键节点。

不是我小瞧诸位的宗门，就连本门这等以功德之力修行的宗门都不敢承担主持对羽人的献祭之事。

所以，诸位就不要想谋算此事了。”

幽昙道君心怀不忿地道：

“那如此大的利益就让如意道君独享吗？”

破灭道君微微一笑，漫声道：

“这就是我之前所说的关键契机所在了。

待他日如意道君主持献祭之事之后，我等立刻将此中利害关系通传天下。

修行者终究是自私的。

看到他人因此获利，自己却毫无所得，必然会在无数修行者的心里埋下怨恨的种子。

到时候我等再以诸多大义及此事向如意道君进行宣战，就不会引发天下修行者的不满。

而那个时候，也正是如意道君需要全心全意来消除无数羽人怨念的关键时刻，必然无法全力应战。

加上诸位宗门给与的帮助及支持，彼消我长之下，就是击杀如意道君的最好时机。”

“咝~~”

逍遥道君等人微微吸气。

他等从来不知道习惯直来直去的破灭道君居然也如此擅长布局谋划。

殊不知这都是被张克逼出来的。

在过去，身为天下第一人的他何曾需要与人动心眼，遇事只需亮亮拳头即可。

可如意道君现在就像一座山一样压到了他的头顶，在各方面都对其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曲线退敌了。

天华道君稍稍有些迫切地问道：

“那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破灭道君深深吸了口气，随后一个字从他的口中蹦出。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