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变故

此时在‘仙陨之地’上空滞留的【浮空飞舟】并非只有中年人这一艘，还有近百悬挂不同宗门标识的大小【浮空飞舟】零星分布于四方。战争素来是文明最好的催化剂。近百年来，蔚蓝界大小宗门纷争不断，各种战争法器及大量的神通秘法被开发出来。其中发展最快速的莫过于各种飞行法器了。自从‘先天一气南宗’将【浮空飞舟】的炼制之法公之于众之后，为了避免在机动上受到钳制，天下宗门无不精心研发。世间之事就是如此，随着【浮空飞舟】的奥秘被不断解析，其炼制成本也在不断地下降。到了如今，【浮空飞舟】已经成为天下宗门最基本的配置。就连一些稍稍强大的修行家族都能够拥有当初就连普通上品宗门都艳羡不已的大型【浮空飞舟】了。破空飞遁而来的那一道白金色剑光极其醒目，其显露的惶惶之意根本逃不脱如今这些久经战乱的修行者之眼。甚至有人从此剑光中所蕴含的中正剑意猜出眼前之人为何人。‘先天一气南宗’四灵朱雀之星日马——苑金婷！星日马为南方第四宿，居朱雀之目，鸟类的眼睛多如星星般明亮，故由此而得名“星”，俗话说“眼里不揉沙子”，指的就是星日马。苑金婷生性刚正不阿，行事不偏不倚，生平最重承诺。昔日，于【迷雾界】为救助日尸夜鬼不惜与宗门交恶，虽因此得罪了宗门不少人，但也受到了张克的关注，并被张克收为亲传弟子。其后，苑金婷凭借本心坚持，领悟‘誓言’剑意，与郁风瞳一并成为南宗新生代的佼佼者。近百年来，苑金婷代表宗门四处征战，一手‘誓言’剑意令无数宗门的元神真君退避三舍。三十年前，‘先天一气南宗’无双道君在召开宗门大会时，将其列入宗门四灵二十八宿之一。如今苑金婷的实力已然达到元神洞天境，离成就剑仙只剩下一线之隔。但此刻，素来沉静如冰的苑金婷居然毫不避忌地显露出惶急之意，自然不免令其它宗门暗自惊心。“铮~”一声剑鸣之音荡过空间，白金色的剑芒散去，苑金婷修长的身影于空中显化而出。其容颜俏丽如二八佳人，眉心紧贴一条璀璨的星辰额饰，在一头银丝的衬托下，显得神秘而又充满魅力。只不过此时苑金婷的神色间却显露出一种不知所措的惊惶。一百二十年来，苑金婷几乎年年来此‘仙陨之地’，对此地早已了如指掌，显化身形后，没有一丝迟疑，直接于虚空中垂首施礼拜见。“弟子金婷拜见师叔！”青眉与张克是道侣，苑金婷按理说该唤夫人，可青眉性格独立，不愿为人附庸，凡南宗弟子，皆需以宗门上下礼仪称呼。苑金婷身化剑芒显化而出时，虚空中闭目盘坐的青眉并没有睁眼，但其身下盘绕游动的暗金色古拙苍龙却在一瞬间睁开了两道竖瞳。两道暗金色的游丝自龙瞳之中迸发而出，虚空被割裂出两道细细的裂痕。待发现是苑金婷，苍龙方转过双目，隐没于云雾缭绕之间。苑金婷施礼之后，等了片刻，不见青眉有所回应，再次张口道：“弟子拜见师叔，有要事向师叔禀报。”片刻后仍不见回应，苑金婷脸上闪过一丝焦虑之色，檀口微张，准备第三次开口。“金婷，静心！”青眉略显冷肃的清亮声音在苑金婷耳边响起。如一股寒泉透入，苑金婷焦躁的心顿时冷静下来。抬头望去，只见盘坐云间的青眉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双明亮清澈的眼睛正定定看着自己。苑金婷连忙再次施礼。“弟子金婷，拜见师叔。”“嗯！”青眉应了一声，望向苑金婷。“你素来沉稳，何故如此慌张？”苑金婷神色凝重地道：“师叔，出事了！”说完这一句，苑金婷略作停顿，张口就要继续禀报。就在此时，天地间忽地响起一声闷如天雷、震荡天际的重鼓之声。”咚——！“此鼓声如天雷轰击大地，震动天地，鼓荡苍穹！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蔚蓝界五大地域，亿兆生灵，在这一刻全部都听到了鼓声。听到这一声鼓响，青眉神色一肃，遥望中州所在之地，一字一句地道：“震！天！鼓！”【震天鼓】数千年前，由‘道德宗’炼制的一件三品后天灵宝。一旦敲响，蔚蓝界之内，一切生灵皆可听闻，哪怕是聋子都能听到。此鼓不可轻响，而一旦响起，就必定有大灾劫降临。当初天下宗门立下血誓：震天鼓响，天下景从！违令不行，诛戮绝灭！在青眉的记忆中，这是【震天鼓】第二次敲响，上一次还是虫族入侵之时。苑金婷一旁轻声道：“师叔，一刻钟前，在界域胎膜之外值守的白石师叔以‘如意符诏’发回信息，星域之外似有外敌意欲进犯本界！”青眉细长的双眉微微一挑，苑金婷瞬间感到眼前似有剑意密布苍穹。“星域之外？”“外敌？”面对青眉的疑问，苑金婷开口解释道：“具体是何情况还未可知，白石师叔传回的信息中只是提到‘妖魔’、‘灵界’等字眼。这一则消息白石师叔也传回本界，想必【震天鼓】响就是‘道德宗’发出的警示。”“妖魔、灵界？”青眉紧皱双眉喃喃自语地重复了一句，随后问道：“确定只是‘妖魔’及‘灵界’，没有修仙者吗？”苑金婷点点头。“白石师叔传回的消息中没有提及修仙者，只是反复提及‘妖魔’、‘灵界’。”域外反馈的信息太少，青眉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个究竟，但她对白石的行为却有些不满，柳眉皱起，轻轻摇了摇头。“白石师兄此举做的差了。”苑金婷明白青眉话中之意，但她却是赞同白石道君的做法的，略有不服地道：“弟子明白师叔的意思，但既然有外敌入侵，本界就当齐心协力，这时岂是计较彼此宗门嫌隙的时候。”青眉明亮的双眼扫过苑金婷。“外敌入侵，本界自当齐心协力抗敌，此乃大义，白石师兄做的没错，但是...”青眉的目光定在苑金婷身上，淡淡道：“但是抗击外敌的组织者不该是‘道德宗’。”一百二十年前，自破灭道君身化群山镇压张克之后，‘先天一气南宗’便与‘天道宗’正式公开决裂。紧接着双方各自聚拢天下宗门进行对抗，期间分崩离析的宗门及陨落的修行者不计其数，自此修行界陷入了长年的混乱。‘先天一气南宗’的崛起不是偶然，是千年的积累和无数弟子的奋发所成就。当日张克独自承担了对羽人进行封源锁脉的因果，使得自身被此界天道之力镇压锁困于‘仙陨之地’至今。但是，对羽人进行封源锁脉的行为却是完善了蔚蓝界的天道法则，此举对界域的发展是有着无穷好处的。天道所反馈的功德由于张克被镇压，转而尽数融入‘先天一气南宗’的气运之中。近百年来，‘先天一气南宗’门中元神、道君如雨后春笋冒尖一般，层出不穷。门下弟子的修行境界更是呈现出阶梯式增长，短短一百年的时间，‘先天一气南宗’的综合力量至少翻了三倍有余。而‘天道宗’如今的境况却是不佳。当日‘天道宗’、‘明德宗’、炎州‘太乙玄门’、广州‘灵寂门’等八位道君借助三品先天灵宝【金刚如意水烟罗】显化秘境困锁青眉。最终青眉破境而出连斩闲云、银河、无锋、曙华、朝阳五位道君，成就了自己天下第一剑仙的称号。可‘天道’、‘明德’二宗接连陨落三位道君，使得宗门实力大减。为了与‘先天一气南宗’进行对抗，八十七年前，‘天道’、‘明德’二宗重新聚合为‘道德宗’。数千年的名望不是白来的，破而后立的‘道德宗’直接令天下两成的宗门转变立场，势力滚雪球一般壮大，展现出与‘先天一气南宗’分庭抗礼的力量。此时苑金婷听到青眉之言，开口辩解道：“天下宗门早已习惯了‘道德宗’的管束，何况【震天鼓】也只有‘道德宗’才有...”没等她说完，青眉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正因为如此，这一次才不该由‘道德宗’来组织对外敌的对抗，让其借此机会扩大声望，此外...”青眉转头向远处张克所显化的石像巨人看了一眼。“昔日虫族入侵本界，若非师兄提前预警，又施计算计了虫族领主令其陨落，蔚蓝界早已化作虫巢。可即便如此，最终反攻之时，‘天道宗’还是将师兄派遣至幽冥界处理幽魂破界之事。‘天道宗’此举的目的便是为了分薄师兄获得的天道功德反馈。我之所以不赞成‘道德宗’组织此次抗击外敌。一是为私，本门既然要重建‘天庭’，那就需要树立执天下牛耳的声望，当年师兄组建‘巡界台’执行‘融界计划’便是此意，故此我才说白石师兄此举失策。其次为公，前车之鉴后事之师，‘道德宗’处事不公，我很难相信其不会在此次抗击外敌的过程中不算计本门。金婷！”苑金婷垂首施礼。“弟子在！”“如今蔚蓝界局势分明，将来本门与‘道德宗’恐怕只能存一，你认为如果有机会，‘道德宗’会不会借机覆灭本门？”苑金婷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会！”青眉继续道：“现在本门并非只是一家宗门，还有数万大小宗门随附，我们是一个整体。如果让‘道德宗’来组织抗击外敌，那这些追随本门的宗门将如何自处，他们会不会因为担心自身宗门处境而转投‘道德宗’？”苑金婷额角沁出密密麻麻的汗滴，一丝恐惧在心中向外散发。“当日一战，我虽剑斩五位道君，但当时为了快速突破封锁，施展了伤及本源的剑术。近百年来我一直在进行剑意蕴养，否则又岂会容得‘道德宗’延续至今。白石师兄心智单纯，不适合参与门中之事，无双才会令其于域外值守。不想今日却在此处出现纰漏，唉~~”随着青眉的一声叹息，苑金婷羞愧地低下了头。“师叔，弟子知错了。”张克一身修为通天彻地，但剑术不是他修行的主攻方向，虽收了苑金婷作为弟子，但这名弟子的剑术修为却是青眉一手教导出来的。故此青眉才会在此刻对她解释详尽，换了旁人，她才懒得开口。“金婷，你遵循自身剑意进行修行这很好，但既然你是宗门之人，又是如今这等境界，便要放宽眼界来行事，明白吗？”“是，弟子明白！”见苑金婷确实明白自己话中之意，青眉不在理会她，转头凝望着百里外呈现出仰天怒吼之状的石像巨人。‘张克，你还好吗？’张克这等状态已有四十年，自那时起，他便与外界彻底失去联系。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述说，青眉心中并非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最后望了一眼石像，青眉转头道：“走吧！”苑金婷询问道：“师叔，我们去哪？”“回宗门。”“是！”青眉纤手一拍身下古拙苍龙之首，苍龙仰天发出一声龙吟。“吟——”龙吟之声震天动地，直令天地间风云变幻。随后就见龙躯在云中盘绕穿梭，几个呼吸间，四周云气便冲荡蔓延出百里，如海潮一般翻滚着，浩浩荡荡向远方天际涌去。龙吟响起之时，散布虚空的上百艘浮空飞舟无一艘敢于移动分毫。并非众多修行者慑于‘剑仙’青眉的威势或是对其尊重而暂令飞舟停滞，实是龙吟之声中便蕴含着无穷的剑意。当所有人耳中听到龙吟之声时，也在同一时刻被一道纯粹的剑意所笼罩，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被剑意透入。一种深沉似海的恐惧自众多修行者心底升起。他们有种感觉，只要‘剑仙’青眉一个念头，自己就会被剑意湮灭为虚无。而这剑意笼罩的还不仅仅只是周围数百里之内的生灵，包括飞舟、元气、空间，皆在剑意笼罩范围之内。六百里虚空，唯此剑意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