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立天庭（下）

如来坐像虚影双目低垂，居高临下直视张克，暖日一般的金色霞光在眼中晕荡。其一指捺下，指尖迸发出一点璀璨的辉煌金光，食指每向下捺落一丈，指尖的金色辉光便浓郁一分。天地间一道道浩荡、宏大的佛门真言之声循环往复，无有穷尽，震动苍穹。“唵~嘛~呢~叭~咪~吽！”应和天地间回荡的六字真言之声，近乎万里方圆的金色莲花虚影绽放无尽金光。似乎受到金光刺目，高空中的苍穹之眼缓缓闭合，裂空之缝随之消失。从远处以神念进行查看，可见地面西域之地无数佛门信徒诵读六字真言所显化的金色字符结成漫天金色云霞持续向上升起。这漫无边际的金色云霞最终都融入云端显化金色莲花之中。每一道佛门真言响起，金色莲花便绽放出一圈金霞融入如来坐像虚影之中。而如来坐像虚影指尖的金色辉光每向下延伸一分，便有一圈金线自指尖向下迸发。先是形成一束金色直线向下延伸，紧接着一圈一圈的金线以这一束垂直金线为核心穿插勾连。眨眼间的功夫，如来坐像虚影食指的前方便出现一座以金线勾连的七层镂空金塔。佛门七宝：七宝金幢六字真言一声声响起，笼罩天地的金色莲花绽放出一道道六字真言字符融入七宝金幢之中。但见七层金塔层层快速次第凝聚，由虚转实。如来坐像虚影阔阔衍衍不知其大，其指尖显化的这一座七宝金幢也如山岳一般。七层宝塔塔顶紧贴如来坐像食指指尖，塔底向下，随着指尖捺下，七宝金幢缓慢旋转，炫耀出万丈金光。玉匮道君以神念查探，只见此七宝金幢八角飞檐之中显化五千栏楯，千万龛室，幢幡无数迎风摇曳，璎珞垂帘闪放金光，宝铃亿万悬于飞檐。如来坐像虚影食指似缓实快向下捺落，指尖旋转的七宝金幢也旋转着张克所在位置笼罩而去。云端之上，数万元神真君及上百道君齐齐屏息凝神地看着这一幕。不知如意道君准备如何应对这一道蕴含佛祖佛法真意的大道规则攻击。出乎所有人意料，面对高空中如来坐像虚影捺下的这一指，张克仅仅只是抬起头，以其布满灰雾的双眸淡淡看了一眼。远远望去，此情此景便好似市井中那手艺人以扣碗罩向蟋蟀一般。玉匮道君双眉一拧，即便此如来坐像并非针对自己，他也能感受到这一指捺下所蕴藏的巨大威力。略作沉吟，忽地以神念向和合道君传音。“和合道友，不知...不知如意道君准备如何应对佛门反抗？”感受到玉匮道君话中之意，和合道君暗自冷笑。在场众人早已进行过参拜，但玉匮道君却迟疑着以道君之名称呼张克，分明是心有不甘出言试探。淡淡传音道：“帝君神通广大，佛门些许跳梁小丑何足道哉，玉匮道友且静观便可！”周围都是道君散仙，和合道君又没有特意收声，故此他的传音在场众多道君都听甚是真切。闻听和合道君之言，众道君不由得齐齐将目光转向张克所在之地。此时如来坐像虚影食指已然垂落数百里，指尖七宝金幢距离张克头顶也不过数百丈之遥。云端之上，普化尊者双手合什，口中不断念诵六字真言。待见如来坐像虚影指尖的七宝金幢即将笼罩张克真身，普化尊者盘坐云间，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高声喝道：“上天下地，唯吾独尊！”随着他的手势动作，天地之间传来无比浩大的大道伦音。“上天下地，唯吾独尊！”“上天下地，唯吾独尊！”“上天下地，唯吾独尊！”紧接着，普化尊者右手食指伸出，遥遥点向数百里外的张克，厉声断喝：“佛祖在此，孽障，还不速速束手就擒！”佛门所说的‘孽障’，并非单指禽畜妖孽，所谓的‘孽’指的是罪孽，‘障’指的是业障，二者并在一处，则指的是因果缠身之灵。普化尊者一指点出，高空中如来坐像虚影的食指骤然向下疾落。天地间六字真言之声忽然间响亮了无数倍。“唵~嘛~呢~叭~咪~吽！”“轰~~~~~”震天动地的一声剧烈轰鸣，张克头顶五气化作华盖，硬生生顶住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但他身体下方百里之内的虚空瞬间遍布琉璃破碎一般的龟裂之纹。此纹路的中央，清晰可见一枚食指的捺印痕迹。而这枚食指印痕的四周百里虚空，无数的空间裂纹则隐隐约约显现出一座八角塔形印痕。“哼~~”天地间传来一声淡漠至极的冷哼。随后一道宏大、浩荡，震天动地的声音响彻天地。“若是如来当面，我自当让他几分。区区不过一座泥胎，也想令我俯首低眉？”此言一出，远处云端上百道君人人变色。佛祖与天尊同阶，其修行已至大道终点，本身就代表着大道规则。到了此等境界，任何生灵哪怕只是心中默念其名，其等都会心生感应。如意道君如今居然敢公开表示对佛祖的不敬，当真不怕佛祖发怒吗？即便佛祖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可佛门这一群体遍布诸天万界，信封佛祖的狂信徒不知凡几。如意道君今日之言若是传出界域，今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佛门大能跨界来袭。众道君不禁惊诧如意道君的胆量，至少他等便无人敢如此开口。同时他等众人也不由得震惊如意道君的口气。修行之路越是到了最后越是艰难，别看道君距离天尊只有两个境界，可这两个境界的难度，每一个都不亚于世俗之人成仙得道。以众道君看来，佛祖如果想要泯灭一名道君，即便隔着诸天万界，怕是也不费吹灰之力。这一点他们不相信如意道君不明白，所以越发的不明白其为何敢如此口出狂言。......浩瀚星空之中。一粒尘埃静静漂浮虚空之中。当张克说出如来坐像不过是一座泥胎的一瞬间，这一粒尘埃忽然无声无息震动了一下。只这一下震动，这一粒尘埃顿时化为飞灰。而在这飞灰之中，晕晕荡荡沁出一汪污浊黑水。黑水中，一朵皎洁无暇的白莲花无中生有化形而出，卷曲的莲叶之上，甚至有晨露垂滴。此莲花大不过碗，单茎一叶，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碧盘滚珠，摇摇曳曳，出淤泥污水而不染。“如意？”“此为何人，竟敢如此背后道吾不是？”一声轻喃于莲花之中传出。随着这一声轻语，单茎莲花唯一的一片莲叶缓缓舒展开来，显露出一名盘膝而坐的灰袍僧人。此僧人先是侧耳细听了一下，随后转头向某处虚空眺望了一眼。随后不由发出一声轻笑。“区区小道，也敢发此狂言，若不加以训示，当真以为吾没有脾气。”说着，右手拇中二指屈起，反手就要弹出。正在此时，僧人双眉一动，倏然暂停手中动作，抬头仰望虚空，开口道：“不想这小道士居然惊动了三清道友，请坐！”左手伸出袍袖，食指轻轻在身下莲叶一点。不见丝毫元气波动，单茎莲花下方无声无息生长出三片翠绿莲叶。“呵呵，叨扰了！”虚空中，一名身穿素色道袍的少年道士凭空出现。其先是向僧人施了一礼，随后向前迈出一步，紧接着三片莲叶之上尽皆站定一人。老中少！三名年龄不一的道士各自莲叶端坐，其中的中年道士抬眼向头顶莲花望去。透过莲花，视线无限向内延伸，但见莲花之内万千星辰运转，山川耸立，江河浩荡，亿万生灵起居其中，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生生息息循环往复。中年道人不禁开口赞叹：“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妙，妙哉也！”莲叶之上，僧人淡淡一笑。“三清道友何故有暇来此？”另一朵莲叶之上的少年道人仰头大笑。“哈哈哈，道友之前不是已知我等来意，何故多此一问？”僧人双目微垂，片刻后，开口道：“蝼蚁尚且知晓尊严不可践踏，今日小道辱我，吾自当训诫！”少年道人双眉一轩，笑道：“哦~~，若是如此，今日你我便斗上几...”没等他说完，剩余一片莲叶上的老年道人突然开口轻咳。“咳咳~~”少年道人未出之言被打断，转头看向老年道人。老道温和一笑。“不过区区小道口出狂言，道友何须与之计较。”僧人双目在三人脸上扫了一眼，淡然道：“若只是区区小道，三清道友又何须来此？”闻听此言，其中的中年道人口中发出铿锵之语。“这小道属实胆大妄为，前些时还曾扯坏了我的一面旗子，我也曾对其进行过训诫。不过...”中年道人略作停顿后，接着道：“再有数万年，元会大劫便将降临。我曾推算过，这一次的浩劫将由未知异族引起，恐会波及无数星域。这小道现如今虽还稚嫩，但其野心勃勃，意欲重建天庭。若其能如恢复昔日天庭盛况，届时倒也不失为你我一大助力。今日这小道士虽对道友有所冒犯，但若道友宽宏大量不予计较，将来传至诸天万界，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不知道友意下如何？”僧人暗自沉吟。‘这三清杂毛所说倒也有些道理，俗世之中尚有张良取履的典故，今日我若饶他，来日或可录入典籍，此外...’僧人抬头看了跃跃欲试的少年道人一眼，不禁有些头疼。‘少年好斗，诚不欺我！算了，左右不过是一个瞎了眼的小道士，便饶他一次又如何。’思虑片刻，僧人开口道：“既然有三清道友出面，今日我便不与这小道计较...”他正要借机讨些好处，不料三片莲叶上的道人齐齐起身，齐声道：“道友大度，既然事了，我等尚有约在身，便不在打扰了。”说罢，三人同时迈出一步离开莲叶。待离开莲叶的一瞬间，三人聚合一人，朝着僧人拱了拱手，转身消失在虚空之中。僧人不禁无语，良久之后，方才不由得笑出声来。“呵呵，有趣，有趣！”转头看向道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一气化三清！好厉害的手段，居然连我也看不透其究竟是三清之中的哪一人，佩服，佩服啊！”随着这一声‘佩服’，莲叶卷曲，将僧人包裹其中。随后就见淤泥污水中的白莲花如时间倒流一般，先是快速回复花苞状态，紧接着没入淤泥黑水，最后黑水聚合再次凝聚为一粒尘埃散落星空宇宙之中。......蔚蓝界。张克头顶的五色华盖并非由单纯的五行元气聚合，其中还蕴含着蔚蓝界的天道法则，相当于整合了一界的法则力量。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如此轻易的就抵挡住佛祖化身一击。数百里外的云端之上，普化尊者瞠目结舌地遥遥看着极远处的张克，露出极度不可思议的神情。纠合一界信徒之力显化佛祖化身一击，竟然连如意道君的身体都没能触及到，这是他乃至在场尊者罗汉所万万想不到的。在他的想象中，如意道君本该在此一击之下灰飞烟灭。“这...这...这是怎么回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对佛祖的信仰都有了动摇。天地间一直持续的六字真言诵读之声也出现了短暂的停滞，显而易见，在场所有僧人尽皆心神失守。就在普化尊者心旌摇动之时，天地之间忽地再次响起张克的声音。“三界之内尽归天庭统辖，西域佛门，可愿服从？”浩浩荡荡的天道伦音响彻界域每一个角落，天地间所有的生灵尽皆听到这一声问询。云端之上，普化尊者定了定心神，猛地自云间站起，遥望张克高声叫道：“天上地下，唯吾独尊！佛门弟子只听佛祖教诲，只遵佛门戒律。小小天庭，岂能管束我佛门弟子！”普化尊者言辞激烈，愤懑之情直欲充盈而出。周围众多尊者、罗汉纷纷自云端站起，齐齐高声叫道：“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天上地下，唯吾独尊！”一声声激越的呐喊震荡苍穹。眼望此情此景，玉匮道君等无数人无不变了颜色。“呵呵呵！”天地间再次传出张克略带讥讽的笑声。“天上地下，唯吾独尊！哈哈哈，如来好端端一句直指本我的诫言想不到被尔等无知信徒歪解至此，看来尔等佛门弟子也该到了求取真经的时候了。今日，吾且暂代如来对尔等训诫一番吧！”张克说完，双眼一闭一睁，开口道：“灭！”此一声道出，天地间骤然传出近乎无穷无尽的重叠之音。“灭~灭~灭~灭~灭~灭~灭~灭~灭~”天穹中，之前弥合的苍穹之眼再次睁开，漫天乌云汇聚空中裂缝之中。下一秒，高空中两道天穹之眼中漫天乌云散去，随后绽放出两道如烈日一般的耀眼光辉。此光辉无法以言语来形容。如晨曦日出、如午时烈阳、又似垂暮落日！这一瞬间，阴阳颠倒！整个世界似乎倒翻，玉匮道君等无数人只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由正立变为倒立。自己等人明明居高临下对远处进行观望，但此刻他们却有种仰头望天的感觉。刺目耀眼的辉光直令昏暗的夜晚转为白昼。哪怕玉匮身为道君，在这一刻也无法以目相视，甚至连神念都无法探出。只因为在张克张开双眼的一瞬间，随其心意而动，这方界域的天道法则被其独自施用。片刻后，漫天辉光散去，乌云再次弥漫天穹之眼。玉匮道君迫不及待地以神念对西域佛门云端探去。这一探查不要紧，却令的他猛然屏住呼吸，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吐出这一口气。“吁~~~”无数道压抑的呼吸声几乎在同一时刻响起，声音之大令玉匮道君吓了一跳。这时，天地间再次传来张克淡漠的声音。“今日小惩大诫，诛你禅林三成之力。限尔等三日之内献上西域山河地理堪舆文书！若违此令，破你山门，诛你信众，灭你道统，勿谓言之不预！”震荡苍穹的音浪响彻天地。数百里云端之上，普化尊者浑身颤抖，痴痴呆呆地看着左右四方。三十六尊者、八百罗汉现仅剩下二十四尊者，六百八十八罗汉了。此时不管是尊者还是罗汉，所有人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痴呆摸样。佛门主修的是功德之力，但日常吐纳之中也会吸收天地元气。此时众多尊者、罗汉陨落，只见漫天尽是冲天而起的元气法柱，弥漫的元气甚至形成五色祥云笼罩方圆千里上空。百里之外，玉匮道君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目发直地看着远处那一根根冲天元气法柱。耳边忽地传来一道带着颤音的询问。“诸位道友，可有人知晓刚刚如意道...帝君是如何诛灭佛门尊者的？”寂静...沉寂如空的寂静...良久之后，‘大自在天宫’逍遥道君的声音悠悠在众人耳边响起、“只凭一道目光便轻描淡写诛灭十二佛门尊者，那我等在其眼中又和待宰羔羊有何区别？唉~~~，或许，帝君已然成就道尊之位了吧！”此言一出，数百道君更是心凉如冰。也就在此时，众人耳中忽地听到普化尊者极其恭敬且颤抖的声音。“西域...西域佛门谨遵帝君法旨，三日...三日之内必定献上山河堪舆文书！”张克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唔~~，那就这么定了！”听到这一句话，玉匮道君连忙转身面对张克所在方向，躬身发出与其他人相同且恭顺至极的话语。“谨遵帝君法旨！”“谨遵帝君法旨！”“谨遵帝君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