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惊喜(1)

我对福全道:“却是如此,荣臻这回算是立了大功。”

福全默了一瞬,表情有些看不透,他忽然问我:“你怪她吗?”

福全这没头没尾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我为何要怪她?”

福全想了半晌,大抵觉得方才的问法不妥,便换了种问法:“只是好奇,若你是你姐姐,是三弟的妻子,你会怪荣臻用手段得了这孩子吗?”

我凝眉,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喃喃道:“没有这种假设。不过,但凡是女子,终不愿别的女子为自己的丈夫诞下孩儿的。也许在这个时代,她们不得已与别的女子共享夫君,可我总相信,没有女子,是不愿意丈夫的孩子只是她一个人的。”

福全吃惊于我有这样的想法,“古往今来,男子三妻四妾本是为绵延子嗣,若只有一妻,对妻子来讲,自然是最情深意重的做法。可这样做,子嗣单薄,家族血脉凋零,对家中长辈而言,岂非不孝?”

我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问:“王爷觉得男子三妻四妾便是贯彻孝道最佳的表现么?”

福全看了我一眼,斟酌道,“大抵是我太传统古板了罢,我以为妻妾的多少并不能衡量男子是否专一,唯娶一妻便代表他不会移情别恋么?妻妾成群便代表他没有一生挚爱么?也许如你所说,女子都希望独享丈夫的爱,作为男子,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咱们八旗子弟大多只要认定一个,一生都不会改变。只是迫于祖宗家法不得已三妻四妾。但若男子只将自己的爱分享给一个女子,便也足够了不是么?女子又何必非要置他于不孝的境地呢?”

我细细咀嚼着福全的话,有一部分我竟是被他说服了。我生活的时代,个个都是一夫一妻,这让我以为一夫一妻便是天道,便是男女之间忠贞的不二表现。可福全说的对,唯娶一妻便能代表他不会移情别恋么?若是代表,那么21世纪的离婚率为何出奇地高呢。反之,古代缱绻忠贞的爱情故事也并不少,苏轼与爱妻王氏“十年生死两茫茫”的千古绝恋,唐太宗跟长孙皇后相濡以沫的爱情、唐玄宗与杨贵妃凄婉的长恨歌……若说这些男子只娶了一个根本是不可能的,若说这些男子未对妻子倾尽全部的爱也说不过去,他们三妻四妾却也并未泯灭他们追求真爱的信念。我慢慢释怀,没有方才一般固执,认真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世间总是没有称得上完美的爱情,要得到必须得先懂得舍弃和牺牲罢。”

福全愣了一瞬,笑起来:“难得你认同我的观点,真是受宠若惊!”

我也开玩笑道:“是了,让你得意一次也是我给你的恩典。”

福全装模作样给我拱手作揖道:“谢过二小姐恩典。”

落秋笑起来对我道:“王爷这般不稳重,大抵也没有女子肯嫁。”

我摇摇头,开玩笑道:“你忘了?最不济外头还有一位嫡福晋呢。”落秋明了,连连点头称是。福全被我们取笑,有些尴尬,索性站起来:“你们俩便只管取笑我罢。”不愿再理会我们八婆的心情,正色道:“我得回去准备贺礼,明日总不能空手去贺你祖父。”

我轻咳了两声,敛了笑,肃了肃容道:“你去罢,我等着你明日的惊喜。”

福全听罢,“嗯”了一声便腿脚麻利地往外走去,忽然似想到什么,对落秋道:“你过来。”落秋抿唇收敛笑意走过去,福全小声对落秋这般这般那般那般地说了一通。落秋点点头,福全便走了出去,还未踏出门槛,我便再也憋不住重新笑起来,一想象到紫杉花痴地看着福全的场景我想笑的心情就停不下来。福全刚提起的脚卡了一下,脸色红起来,随即又坚定地踏出去,脚步声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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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落秋便来喊我,我睡眼惺忪地被落秋抓起来,迷迷糊糊道:“才几点啊?再让我睡会儿呗。”

落秋附到我耳边,疑惑道:“小姐你说什么呢?”

我打了个机灵,醒了过来,我喃喃道:“我说了什么?”

落秋摇摇头,将洗好的脸巾递给我:“小姐一定是睡糊涂了,赶紧洗把脸醒醒神罢。”

我点点头,接过脸巾便用力往脸上擦。落秋连忙将我手中的脸巾抢过来,嗔怪道:“小姐脆嫩的肌肤怎承受得了这样用劲的?”落秋将脸巾往水里泡了泡,重新洗过后亲自替我擦拭:“女子的肌肤可要自小当心,伤了一分两分的待老了可补不了半分的。”

“有你在还要我当心么?我的大小事交给你便放心了。”我拿过一边的茶杯,喝了一口,漱了淑口,吐在一边的痰盂里。

落秋摇摇头,笑而不语,替我擦完,便将水盆搁在一边,扶我走到梳妆台前,落秋又开始给我梳头,我望着落秋,想起庼予,问道:“那日大哥来时,庼予去哪儿了?”

落秋乖乖答道:“庼予说他被大公子支出去办事了。”

我蹙眉,沉声道:“他未告诉你他去办什么事吗?”

落秋摇头,“没有,怎么了?”

我肃容道:“那日大哥最后告诉我的,便是若我不同意,当下伤重的哥哥便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落秋的手一顿,认真道:“小姐是怀疑庼予去了二公子那里?”

“哥哥的事,大哥只派身边亲信去做,如今庼予是大哥跟前最得宠的,若不是他……我想不到别人。”

落秋凝眉不语,我看着她,安慰她道:“我也不是有意怀疑他,你知道我的,总是爱多想。”

落秋听罢我的话,继续替我梳头:“小姐疑得没有错,让小姐生疑也是他自个儿的不对。小姐尽管放心,奴婢会找机会问清楚的。”

我点点头,“明天晚上,咱们去看一看哥哥罢。若我再不去,我那位好大哥怕是要等不及了。”

落秋道:“好,听小姐的。”

我想起福全昨日神神秘秘地落秋说了一通,便问她:“昨日王爷走时对你窃窃私语些什么?”

想起福全,落秋的脸上又浮现笑意:“既是窃窃私语,便是王爷不愿告诉小姐的,小姐也便不要为难奴婢了。”

我喃喃自语:“神神秘秘的,也不知你们在搞些什么鬼。”

“其实落秋也不知,只遵从王爷的命令做事而已。”落秋道,“不过王爷这般神秘,一定是做一件让小姐高兴的事儿,让小姐高兴的事儿落秋便很愿意做。”

我被落秋的巧舌如簧打败了,“好了,你的口风最紧,我便不问了。”

“小姐这样才对嘛,若是有人告知落秋要给一个惊喜,落秋一定嘴巴紧闭一声不问。不知道的才叫做惊喜,若事先问出来了还有什么意趣?”

我点点头,赞同道:“你说的对。”

落秋替我梳好辫子,又给簪了一朵绯色的绢花。自从姐姐大婚前一日,她替我试了绯色的衣衫,日后每每有什么抛头露面的日子,她必要为我选好看的绯色衣衫,如今又给我簪绯色的绢花,我闷闷道:“为何给我打扮成这样?我又不是去选秀。”我伸手便要去摘绢花,落秋忙阻止我,又好好地将它固定了一下,“小姐别碰,这样好看呢。”

我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如桃花,眉目如画,便是脸上还有些病容,显得苍白,簪上绯色的绢花,倒平添了几分生气。我勉强点点头:“那便留着罢。”

我站起来伸出手让她给哦更衣。落秋立时去给我拿了衣衫来,我一看,果然是绯色。我笑道:“除了这个颜色,你便不会挑个别的颜色么?”

落秋随意道:“小姐穿这个颜色最好看,趁肤色呢。”

我再一次向她妥协了,对穿衣打扮我确实没有研究,我搞不懂古代的审美方式,只知道落秋的审美基本代表大部分人的眼光。

玉香跑进来,“小姐!”

我淡淡扫了她一眼,问:“怎么了?”

玉香回道:“忆姝姐姐方才过来请小姐去大夫人房里用早饭。”

我额首道:“我知道了。”

落秋替我整理好裙摆,折好衣角,站起来:“好了。咱们走罢。”又吩咐玉香:“你将洗漱用具收拾一下罢。”

玉香答好。落秋便扶着我去额娘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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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额娘那里后,发现阿玛也在。一起用过早饭后便坐着轿子往祖父府里去。

远远的便见到一撞气派的宅邸坐落在左前方,祖父的宅子要比我家气派地多,这宅子住的人也多。不仅祖父住着,连同祖父的几个儿子都住在里面。阿玛是大儿子,祖父便允许他另置府第,其他的儿子都必须住在里面,守着这宅子。一是守家产,二也是出于一个父亲的护犊之心。索尼怕他的儿子们日后没有天资,便是在朝任职也混不下去,便创下了这么大的基业,供他们一生吃穿不愁。不过索额图倒是这些儿子里面最有潜力日后搬出去另立门户的。

想起索额图,这位送我小洋枪的叔叔也是好久不见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便到了大门口。额娘领着我走进大门。因着每年过年都会来索尼府里拜年,对这里便还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