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前世
“我把他扔出府了。”
秦莫言的语气好像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旁边听到的下人心底苦笑,得了,这回是得罪人了。
秦落笙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幸亏还多说了一句:“让王妃出面。”
“为什么讨厌他?”
秦落笙没有怪秦莫言的作为,却是询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秦莫言脸上的笑顿了顿:“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就是讨厌”
“你不讨厌他?”
想到什么,警觉起来的秦莫言双眸铮铮有神地盯视着秦落笙,好像他嘴里但凡出来一句不讨厌,秦莫言便要发飙似的。
“呵呵”
秦落笙忍不住笑,为了秦莫言这么直白的情绪外露,在秦莫言皱紧了眉,开始想方才书房中秦落笙和秦希承之间好像很有共同语言,谈着自己不知道的话题,想着方才秦希承对秦落笙仰慕的眼神,想着两个人好像是叔侄血缘亲人,开始想秦落笙可能也许不止不讨厌秦希承,还有些喜欢秦希承的这个猜测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秦落笙将秦莫言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他眼中笑意盈盈,却是起身,单手扣住秦莫言的脑袋,手指顺入秦莫言发丝之间,轻轻的吻,落在了秦莫言的唇齿之间:“我也讨厌他。”
是的,他也讨厌秦希承,对那个孩子曾经所有的喜欢,早已经收回,不论现在这个秦希承是真的还只是一个懵懂崇拜他的孩子,还是,心底猜测的那样,和自己一般,秦落笙,都讨厌秦希承。
方才秦落笙看似是不得不教导了秦希承几句,实则,他从第一眼看到秦希承,心底便有了些隐约的感觉,方才在书本见解上的一些试探,只是让那猜测有了些依凭。
一个人的言语行为外表可以唬人,可是,有些独特的见解却是无法隐瞒的,秦落笙曾是从小手把手教导着秦希承长大的人,可以说,比起太子,比起太子妃,比
起秦希承身边每一个人,他更加地了解对方,想要忽视那些疑点都难。
秦落笙不知道秦希承是怎样的想法,是发生了何事,会和自己一般,可是,他没有兴趣知道,今生储君之位的争夺,是他和太子之间的事情,再也没有秦希承什么事情。
“你讨厌他,我杀了他吧。”
秦莫言突然道,双眼亮亮的,很是为自己这个好的提议而动心,既然他讨厌秦希承,秦落笙也讨厌那个家伙,他把秦希承杀了不就得了。
“莫言”
秦落笙声音一沉,秦莫言面上的期待瞬间化为了失望:“好了,好了,不杀了行吧!”
一边说着一边恨恨地咬牙,那样子很是赌气,他觉得秦落笙方才根本是在骗自己,什么也讨厌秦希承,讨厌的话,干嘛不同意自己杀了他,还对自己摆脸色?
”讨厌一个人不是就一定要杀了他的。”
秦落笙笑着拿起一块墨锭,转动手腕,却是磨起了墨:“世上讨厌的人何其多,若是真的一个个杀了,烦不胜烦,与其和自己讨厌的人纠缠不休,还不如,不闻不问!”
最后四个字,秦落笙说的,有些重。
里面蕴含了多少曾经存在的对某个人的关心爱护,在这四个字之后,全然消散。
秦莫言不能够明了秦落笙心底的复杂的,以前还清醒着的时候不能够完全明白,现在,忘却了往日种种,宛若一张白纸的他,更是无法明白。
不过,起码秦落笙口中说出的不闻不问四个字,却是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转好,看到那边秦落笙还在磨着墨,手腕一圈圈轻巧的转动,墨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流溢,男人一手提着自己宽大的袖摆,露出一段手腕,一手有规律地转动着,秦莫言的注意力,不知不觉间便转了个方向。
“我帮哥哥磨墨吧。”
秦莫言突然出声,手按在了秦莫言露出的那一截手腕上,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下,镇定地想了一个好借口。
“你会吗?”
秦落笙没有发现秦莫言的指尖正在他的手腕上不舍得离去,便是发现了秦莫言的小动作,也只会哑然失笑。
“我不会,哥哥你可以手把手教我的!”
秦莫言斩钉截铁地要求道,一边说着,一边对着秦落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书房中,两个人靠的很近,墨香四溢,现世安好,一片宁静温馨。
而庆王府外,被秦莫言粗鲁地直接一把扔出府,差点摔伤的秦希承,却是黑了脸色,阴了双眸。
多少年,不曾体会到这种无力的感觉,他捏着拳头,小小的拳头嘎巴作响,恨不得冲入庆王府中将那个该死的何莫言给处置了。
“太孙,太子妃娘娘一直念着您呢,这出来都有一会儿了,要不然,您先随老奴回宫?待到太子殿下面前,您再好好诉说您的委屈。”
太子妃身边的老嬷嬷小声劝说到,一边看着秦希承手上蹭破的一点皮子,一边却是心疼的很,若是这不是庆王府,若不是所有太子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现在被秦落逼得很紧,忠心的老嬷嬷,早就指挥着太子宫中带来的这些侍卫侍从将刚刚那个该死的敢于冒犯秦希承的家伙抓起来就地正法了。
“......走!”
咬紧了牙根,秦希承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太过想当然,也太过于急躁了,昨日才彻底醒了过来,脑子里今生因为年龄太小,知道的事情根本没有多少,除了约略知道秦落笙再也不是前世那般对着太子恭敬爱戴,而是和太子处处针锋相对,除了知道那个本该在多少年前死去的皇祖父根本还活的好好的之外,他什么具体的都没有去查证,便来了这里。
想到秦落笙对自己的冷淡,本来满怀着信心,想要重新开始,想要以后弥补秦落笙的秦希承,心底难受的厉害。
秦希承回到东宫的时候,太子妃面色不好看,询问他究竟想些什么,会跑去庆王府。
“承儿只是听说庆王叔的才学,连大儒都是敬佩有加的,因此......”
秦希承装着记忆里自己现在应该有的样子,糯糯地说道,大眼睛里,满是不解。
“傻孩子,才学再好,哪里比得上你身边那无数大儒,他们只是看着秦落笙那庆王的身份夸大其词罢了,你记住,这个世上,学问是好用的,可是最好用的,是权势。”
秦希承想要反驳太子妃这么功利的说法,秦落笙是最好的,根本不是太子妃说的什么因为身份才被人称赞,只是,望见太子妃面上的阴鸷之后,秦希承闭了嘴,垂眸,听着自己这位野心太大的母亲的教导。
前世那么多年,到最后图穷匕见,母子感情尽数瓦解,太子妃是什么样子的人,他难道就会忘记吗?忍不住,手按在自己胸口,想到了当他将谋反的何莫言处死时,慈宁宫送出的那一杯庆功酒,那锥心刺骨的痛,那来自母亲的声声道歉,那来自将要彻底得到这天下独一无二权柄的女人语气中的向往,还有,很多很多曾经为了权利做下的事情,他的父亲,那个壮年便死去的仅仅登基几年的太子,是太子妃鸠杀的,为了让自己从皇后成为太后,为了掌握住自己年幼的儿子,成为天下最有权势的女人,他的叔叔,最亲近的那个人,当年根本没有谋反的意思,那一切的证据,摆在他面前的证据,还有那些让他偶然知道的秘辛,听到的查到了秦落笙所谓心腹的行动,也全是太子妃一手炮烙的,只因为,秦落笙阻挡了太子妃垂帘听政的愿望。
那个时候的秦希承,第一次,那么那么的后悔,怀念,怀念那个午夜梦回,只能够梦中见到的皇叔,怀念那个会偷偷地为他批阅奏折,放他玩耍,却在他玩够了之后,一笔一划,一言一句地耐心教导他的人,他以为,自己听从母亲的话,杀了的是要抢夺自己皇位的皇叔,实则,他失去的,是对自己最好的人。
太子妃的声音还在继续:“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你父亲自有盘算,你现在和那个人接触,若是让你父亲知道了,定然要对我们母子不满,你身边的那几个人我已经敲打了,以后做事,多用些心提前想好,知道吗?”
“孩儿知道了。”
秦希承恭谨地对着太子妃答道,告退,转身之时:“母亲唯一的希望,只有承儿你了。”
身后女人那句满怀着期待与感情的话,却之时让他的眼中一片阴霾。
是呀,伤了身子,只有自己一个儿子,若不然,前世哪里至于要等那么多年,等到他的后宫中有身份卑微者诞下皇子,才将他除去。
真是可惜了,当年因为心底对秦落笙产生的那点心思,他虽然广纳嫔妃,却到底没有多么勤于临幸,最后,却被一个宫女趁着自己被人下药爬了床,那一日,他好像,也是在慈宁宫请安之后,才发现自己被下了药的。
秦希承手下还是有些人手的,他要打听的也不是什么秘辛,自然很快,便知道了先前的种种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