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五章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
幸好有着刚刚积攒的大量紫气，剑东来且战且退，才险之又险地逃了出来。
但剑东来不愧是一个剑道天才。
只要一击杀不死他，他就能渐渐适应战斗节奏，适应刚刚掌握的气数法，越战越强。
随着交手时间延长，战局已经隐隐开始从一边倒变成了二人僵持。
金丹修士久攻不下，心浮气躁了起来，忍不住在狭小的地底，释放了大威力的漫天星雷诀。
但万万没想到，法术余波却不小心轰到了他头顶的一块巨石上。
轰，啪！
巨石落下，砸到了他的肩膀，让他身形微微一歪。
剑东来对战局的把握何等敏锐？
他瞬间把握到了对方仙法运转中的这丝漏洞，立刻暴起发力，一跃而起，逆着漫天妖异电弧，奋力刺杀而去。
哐~当~~
中了，击中了！
剑东来于不可能中生生斩出了一条通路，剑尖击破了仙人的护身灵气，狠狠扎入了敌人的心窝。
哪怕是金丹仙人，心脏被绞碎，也必死无疑！
但是仅仅一瞬间，剑东来的笑容就凝固了。
撤，快撤！
他头也不回地急速抽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拼命后退。
一边逃跑，他一边看向自己的右手，眼神中露出强烈的遗憾。
差一点，只差一点啊！
当初为了来到大燕，他与萧羽赌气，挑伤了右手手筋。
尽管萧羽及时为他进行了治疗，但是剑修，尤其是天才剑修，对握剑姿势的要求，到了一个近乎苛刻的程度。
一丝丝不完美，在平日里或许看不出来，但关键时刻放大后，就会带来巨大破绽。
就在刚才，他的剑尖在命中金丹修士的心口的一瞬间，受到对方护身法术的反击干扰，右手不自觉地抖了那么一下。
就这么一下，剑尖恰巧偏离了对方的心脏，贴着要害一穿而过。
尽管鲜血直喷，看上去杀伤力极大，但是终究功亏一篑，没能绝杀那位金丹。
后悔，没有意义。
这世上本就没有两全法，如果当初剑东来不自断手筋，表露决心，萧羽就不会允许他来到前线，在生死间磨砺，掌握气数法。
一饮一啄，俱是天定，得失之间，又有谁说得清？
……
金丹修士对自身肉身的掌握何等完美？
不到半个呼吸，金丹真人就用秘法暂时封住了伤口，清理了血污，脸上恢复了神采。
捂着胸口，看向剑东来，他眼神中露出一抹难言的疯狂，以及……一丝丝后怕。
啊，啊，啊！
这个可恶的蝼蚁，本座拼了全部身家，用灵石砸也要砸死你，给本座去死吧！
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精神受到强烈刺激的金丹修士，再不吝啬各种符箓和丹药，各种大威力的法术不要钱似地向剑东来倾泻而出。
战况突然急转直下，剑东来只能拼命逃窜，再次陷入绝境。
……
剑东来凭借扎实的基本功，利用视觉错位，千钧一发之际，成功藏进了地道下层的一个小坑中，隐蔽了起来。
看见突然消失的剑东来，他身后的金丹修士面色阴沉。
他嘴角微微翘起，残忍一笑，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边前行，一边用神识一寸一寸排查。
哼，你以为你躲得很好？在神识之下，一切都将无所遁形。
厚厚的土墙虽然会加大神识探查的难度，但是本座今天不惜代价，也一定要找出你这只可恶的小老鼠！
但是这位金丹修士却没有发现，剑东来此时就藏在他的脚下。
他现在就站在剑东来的头顶，二人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土层。
而剑东来，已经通过气机波动，锁定了他。
以剑东来的剑术，如此近距离偷袭，简直是天赐良机。
只需一击，便可以带走这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金丹仙人，为坑道中的战友，缓解压力。
可是临到出手前，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颤抖了，迟疑了。
万一。
万一再出现之前的情况，手一抖导致剑尖偏离，那该如何是好？
暗无天日的坑道，潜伏在地底的少年。
望着头顶一尺之隔的敌人，眼神中有坚毅，但是握着剑柄的手却透露着彷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头顶的仙人尽管竭力释放神识，但似乎没有想到向脚下查探。
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一无所获的金丹仙人准备转身离开，去屠杀坑道中其他凡人泄愤了！
不，不能放他走。
不许去杀我的战友！
见到这一幕，剑东来脸色大变，他再也忍不住，从地底一跃而起，奋力朝头顶刺杀过去。
哐~当，哐~当~当~！
剑东来的剑尖，一击命中了想要转身离开的仙人的后心窝。
可命中之后，剑尖再次被护身灵气不可抗拒地引导着向一旁偏转而去。
面对一模一样的局势，剑东来死死咬住嘴唇，眼中迸发出一抹狠厉。
稳住，给我稳住啊！
感应着法术对他的反击，剑东来脑海中灵光乍现。
他拼了命控制自己的右手，强迫自己按照特殊的频率抖动，抵消法术的影响。
噗嗤，噗嗤。
随着一股温热的鲜血喷到剑东来的脸上，他笑了。
赌赢了。
金丹仙人临死前召唤出的寒冰刺，冒出冰冷杀意，离他的鼻尖不过一寸距离。
再晚半个呼吸，死的就是剑东来了。
可惜，剑东来更快。
生与死之间，从来也就是这一线之隔。
剑东来一击建功后，便再也支撑不住。
他闭上眼睛，靠着墙瘫坐在地，一边为自己疗伤，一边消化他在刚刚那一剑中的感悟。
看似不过是跳出来一剑毙敌，但是这一击他心神和体力的消耗，比之前缠斗半个时辰加起来还要大。
同时，正是因为他右手的不完美，才让他更深刻地体验到了，可以通过体悟仙人防御仙法的韵律，让剑招变得更加强大。
自断手筋这个举动，因祸得福，暗含天道。
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
如果他还是之前的天生剑体，身体圆融无缺，也许今天他不会遇到生死危机。
但是日后终有那么一天，他会犹如天空之中那圆满无瑕的皓月一样，进无可进，月满而亏。
相反，现在的他，离圆满只差一丝丝，就永远不会自满，永远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永远保持谦卑和压力，永远不懈地追求进步。
这才是真正的飞龙在天，绝佳天赋。
剑东来反杀金丹，克服了右手的心障后，剑法愈发强大。
可好景不长。
就在剑东来沉浸在领悟剑道的喜悦中时，坑道内突然传来一阵森然恐怖的大笑。
“哈哈哈哈，看来本座运气不错，总算逮到你这个正在恢复体力的小老鼠了！”
“啧啧啧，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居然能杀我落花门这么多仙人弟子，一定有秘密，不过没关系，很快这个秘密就要是本座的了。”
迎面走来的，是落花门此次派出的八位金丹巅峰修士之一，安代双。
看清来人的脸庞后，剑东来的一颗心，蓦地沉到了谷底。
金丹巅峰和初入金丹，同样是金丹，但是差距太大了，简直不可相提并论。
落花门的金丹巅峰，更是号称同阶无敌，可敌元婴。
剑东来再狂妄，再自信，也知道战胜对手是绝无可能的。
甚至连逃跑，都是奢望。
看来，今日要命陨于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