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破案(重写版)

“我等明明都降了……”狄人们议论纷纷,武驰很担心里头有人振臂一呼:“他们还不放过我等,不如拼了。”

那样的话自己的努力就白费了,齐人也看了笑话。

武驰试图找到凶手,但这事一个头两个大。案发时候,没有目击证人,而且凶手很明显就是齐人干的。因为武驰用军队的制式铜剑和伤口比对过,完全吻合。

此外他还发现凶手是左利手,也就是左撇子一一从伤口是从左往右,左深右浅的。

他召集了军中的左利手,挨个询问,没有人承认这是自己干的。是询问而非审问,因为武驰没法给齐国士人上刑。在这个年代,刑讯是破案的最主要手段。若不加刑,根本无计可施。

“算了吧…”同僚们都力劝武驰别白费功夫了,现代人也做不到命案必破,北大朱同学的铊案还……遑论破案率不足百分之十的古代。

武驰很不甘心,若让凶手逍遥法外,以后齐人会有样学样,届时自己连保护战俘都做不到,狄人们又岂会归附?

一愁莫展之际,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去求助公子卬一一别家主公只会让下面人干活只求结果,结果不利就加惩戒,也只有公子卬这样的领导有事真能顶上。

仔细想想,公子卬在军事和权斗上有一技之长,但在刑侦上不知是否有建树。

“太傅来了!”

“凶手高八尺左右。”公子卬通过丈量脚印全长,即从脚跟到脚尖的最大直线距离,乘以系数6.876就大致得到大致身高,这是后世常见的法医技术,它基于人体解剖学的比例原理,在场旁观的狄人、宋人、齐人顿时惊为天人。

“体重一百四十三镒左右。”公子卬测算了脚印的长宽和深度,计算出凶手的大致体重约为43千克左右。

“死亡时间大致为一个半至二个时辰。”公子卬观察到了死者出现尸僵和尸斑的现象。经常看凶杀影视剧的朋友都知道,人歇菜后,ATP酶失去活性,无法继续分解ATP,导致肌肉中的肌动蛋白和肌球蛋白无法分离,从而形成僵直复合体,使肌肉失去弹性并挛缩,此所谓尸僵,死后三小时,尸僵趋于明显,由咬肌、颈肌开始,直到扩散全身。

人死心停,血液循环中止,血管内的血液缺乏动力而沿着血管网向下淤积,透过皮肤呈现出来的暗红色到暗紫红色斑痕,这是法医电影中常见的尸斑。在人死后2到4小时,出现尸斑,开始时是云雾状、条块状,最后逐渐形成片状。公子卬这些月没少杀人,尸体的模样从荧幕上搬到现实中,让他见识过、观察过、验证过。

辅以眼角膜润适度的变化、尸体温度的估量,公子卬判断死亡事件七七八八。

“太……太傅,人是不是你杀的?”公子卬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超出了武驰的认知,如果不是公子卬亲手干的,他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胡说什么呢?直臣、嗣昌一直在我身边,睡觉都是一张床,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公子卬让武驰废话少说,赶紧把身高一米五到一米六,体重40到45公斤的左撇子喊来,问问他们三五个小时前,人在哪里?干什么?身边是否有人陪同、证明。顺便把他们的武器收上来检查,青铜的强度和硬度远远不如钢铁,砍人后会有一定程度的变形、弯曲。

二刻钟后,凶手就被甄别了出来,甚至都不需要施展大记忆恢复术。他的衣服甚至来不及浆洗,武器上擦干了血迹,但弯曲的模样和伤口的准直度吻合。

田伯光忙不迭上来求情:“太傅,此人作战勇猛,日后可以将功赎罪。且其父亲为长狄所害,杀父之仇,寝苫枕刃,不共戴天,其情可悯。太傅万不可以为卑贱的狄人而害有为的壮士。”

“这难道不该问斩吗?”公子卬道。

“万万不可!”这次轮到管理说话了:“此人虽然因私愤坏了太傅的名声,但是世上哪有杀了俘虏就问斩的道理?”

管理告诉公子卬,狄人是奴隶阶级,按照春秋的礼法,士人别说杀奴隶了,就是杀了路上的野人,也犯不着偿命。“太傅罚俸即可,断不可轻罪重判,寒了士人之心。”

公子卬恍然,杀人者死是刘邦约法三章才有的,军令如山也是后世司马穰苴开的先河,现在他问斩于人,违背了“法不溯及既往”的原则。

“好吧,从今日起,我与诸位约法三章,凡是我辖下的军民,都要遵守——杀人者死,盗窃伤人者刑。

另外,军令如山,有违反者,严惩不贷。之前我未言明,暂且只能将他驱逐,但日后再有人无端伤害俘虏、野人、国人,必以偿命。”

公子卬下定决心,最近一定要尽快搞一部《军事法典》和《民法典》出来,哪怕简陋点,也比春秋的礼法要好。

尽管公子卬觉得没能杀掉犯人,已经很不爽,不过狄人却对这个处置相当满意。狄人现在是战俘,他失去的只是生命,但是齐人老爷失去的可是前程啊!

田伯光觉得公子卬罚的太重了,不断说清,凶手也非常委屈:“狄人不过是太傅的财产,我是太傅的战士。我父为狄人所残害,太傅不为我声张正义,反而一再医治他们,饶了他们性命。难道战士的血亲还不如长脚的财产?”

公子卬问:“你杀的这个狄人,是杀害你父亲的那个吗?”

“我怎知道?狄人都长一副模样,我怎么分辨得来?”

公子卬:“不论如何,我都必须替自己的军队保有不杀俘虏的好名声。”楚汉战争,刘邦越打越好打,项羽越打越艰难,一个原因就是谁都知道投降了项羽没好果子吃,只能死磕到底。既然田伯光虽然守城得力,但是连这点都看不出来的话,也没有强留的必要,毕竟战争是政治的延续,拎不清战争和政治哪个更重要的将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唯力是视的李广。

“表面上看,你好像只是杀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狄人,然而,因为你鲁莽的举动,在未来的歼灭战中,会有更多的袍泽因你而战死——原本可以投降的敌军,因为担心投降被杀,而不得不垂死挣扎,以至于无畏的伤亡。”

凶手低头不语,田伯光出头道:“太傅,当初就不应该受降。那日你训示完以后,我回去左思右想。留狄人活口,委实不合适。虽然收服狄人可以壮大长丘,可城中多少百姓丧其考妣?父母之仇、兄弟之失,远比兵坚甲利,繁荣富强更为重要。

试想一下,如若太傅的父母为楚王所害,楚人献土一十五城,赔偿黄金万两,战马千匹,以求和解,太傅会因此息兵么?

将心比心,城中那么多百姓血仇在身,即使他们日后穿金带银,但大仇不报,此生何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