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被裹挟的婚姻(重写版)
公子卬脑海里想起了赵家女的模样,是很典型的山西姑娘的长相,一米六几的个子,梨形身材,俏丽的头发,不施粉黛,肤质饱满,灵动的眼眸,圆润的下巴,笑起来倒也甜美,把她母亲打晕的时候更是英气逼人。臂展修长,腰细腿粗,用阿宾的话来说:“小家碧玉也有其可人之处。”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牙齿淡黄,参差不齐,大概是晋人硬嚼麦粒饭的缘故。
老实说,善儿和公子卬读本科时候,社团里的学姐挺像的——90后的姑娘,小时候打多了抗生素,牙本质变黄,后来怎么洗也洗不白,但丝毫不影响整体的美感。
山西的姑娘质量确实高,可能跟山西人睡眠充足有关,四大美女两个是山西的,《鹿鼎记》里面韦小宝也知道大同婆姨较寻常女子要价更高,颜值更好。
若是善儿主动和公子卬谈恋爱,他乐意之至。可现在手里的情书有一半是威胁和逼婚之辞,反倒公子卬心中膈应:“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没有晋兵,卬一样能平叛,休拿此事压我。”
赵家门人脸色一暗,正要回去复命,家臣们呼啦啦跪了一地。
“你们这是做什么?”公子卬问。
“太傅,”一个家臣跪着膝行,挪到公子卬身前抱住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我家妻儿老小尽在长丘,没有他们,我可怎么活啊!”
公子卬认出他,当初吊打废公的时候,此人是家臣当中最先投降公子卬的,也是最顾家的,在长丘时,每天下班后就飞奔回去与妻儿团聚;出差晋卫,他临行前和家里人抱着抹眼泪,夸张得仿佛是生离死别,公子卬印象深刻。
公子卬尽力安抚:“卬亲往平叛,定能一举荡平。诸位的一家老小一定会平安无事。卬自起兵以来,未尝一败,诸位难道还信不过卬的手段吗?”
“太傅,非是我等不信太傅,而是二三子对荡虺、武驰委实信不过……”家臣们指出,二人虽然是公子卬的亲传弟子,但是得了公子卬的几分本事,大家心里没底,而且两个人都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怕就怕此二人在守城过程中,损耗过大,等公子卬回国时,长丘嫡系损伤过半,“万一,我是说万一,太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收拾兵马却略有小挫,那长丘的基业,我等的眷属,都会陷入危机之中。”
“所言甚是,”就连一向沉稳的田单也发话了:“兵凶战危,独自回国毕竟容错较低,需步步谨慎,一招若错,满盘皆输。相反,太傅若是迎娶中军将之女,提兵千乘,带甲上万,以太傅的指挥之术,破敌必矣。既有必胜之法,太傅何必拒绝赵家的好意,执意弄险?”
“靠!”公子卬连后世的脏话都蹦出来了,还好对面听不懂:“当初不是你等说的:大丈夫之患,莫如妻不贤子不孝,故而有三不娶。今未知赵女之秉性,你等一听三万兵马,顿时自食其言,要我求娶。是何道理?”
田单解释道:“太傅火场救过此女,想必知其相貌吧?”
公子卬点点头:“长得惹人怜爱,可是婚姻总不能只认一张脸吧?”
“此女的情书,太傅也看了,观其篆书,线条圆润流畅,用笔均匀,字迹规整,意境古朴,颇得章法。察其用笔的力道、字迹的气韵,明显没有男子下笔的苍劲,却特有一番娟秀与灵动,显然是女子所书,非为他人代笔。有如此书法,显然此女笔耕不辍,没有数年之功,写不出这样的字体。
观其辞藻,言之有物,字字句句,皆出本心,非无病呻吟,非堆砌辞藻,可见文章得其魂;观其文法,层次分明,历史典故信手拈来,比喻、排比、对偶,修辞之用既传神又贴切。文不加点,即便是太傅麾下的谋臣,大多也写不出这等文采。
见字如晤,此女之志,跃然纸上,不仅愿意追求太傅,而且能设谋略,得三万之师以为助力。如此,难道还不能证明此女心向太傅么?
当初火海之中,能一下精准打晕其母,还能有气力尝试独力上马,料绝非四体不勤之辈。
我等与太傅约,主母三不娶:不娶大字不识者,不娶四体不勤者,不娶心向娘家者。赵家淑女不全然满足吗?
纵然此女于信中强势霸道,强势的女子可能不好相处,但也有可能是此女太爱太傅,以致于言辞有失,毕竟过了今日,恐怕再无缘得到太傅之青睐;礼法太甚,断绝了二人相亲相处的机会。”
田单为赵女维护,公子卬不得不承认:“子玉所说的,不无道理。可道理是道理,我见了这封信,委实喜欢不起来。”
田单想到自己的父母,忙不迭行大礼,求道:“单也知,女子若是性如烈马,婚后很难相处,太傅若娶,此婚的风险不小。可太傅只身援宋的风险亦不小。太傅的婚姻,只是关系一人之幸福;可援宋若失,不知多少家破人亡,岂能以一人之风险,令千万人担险?
伪君鲍勾结山戎,长丘城破之日,定鸡犬不留,我等为太傅鞍前马后,太傅何忍见此荼毒?”
公子卬解释道:“武、荡二人尽得真传,可堪大用,定能确保无事。卬向你保证,若长丘有失,卬自刎以谢天下!”
田单道:“昔日我等追随宋废公,求他弃取楚丘,先救长丘,他信誓旦旦与我等保证,说田伯光定能守长丘无虞。结果长丘险些被破。
今日事,与废公之故事何其相似?太傅若必效废公之举,臣下亦会如当时那样,舍太傅而去,先尽孝而后才有全忠。”
公子卬一个踉跄。读明末历史的时候,郑成功东南沿海抗清,每每打败清军时,总有敌人奸细在军中散布谣言,说台湾被台风所袭,郑军立刻军心动荡,鼓噪着要回师,郑成功即使知道是假消息,也不得不放弃刚打下来的城池,因为手下人不是一条心。
现在公子卬的处境与郑成功如出一辙,他总算理解了郑成功的御下不易——要是荡虺和武驰早立威信,我何必有今日之囧?今如果不从众人之意,只怕家臣们会自行其是。没了众人的支持,即使我再聪明,也做不成任何事。
刘秀被迫迎娶了不喜欢的郭圣通,刘邦见商山四皓后捏着鼻子立了暗弱无能的刘盈。原来政治家被众意裹挟,是这等滋味。
一声嗟叹,公子卬黯然唤回赵家的门人:“去告诉你家主人,根据黄历,明日宜祈福、求嗣、订婚、嫁娶、开市、安床、修造、盖屋、徙宅,是个绝好的日子,卬明日即来接亲。”
赵氏门人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