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0章 大萧条(三)

天星造船厂厂长纪红霞正在发愁货轮订单被取消的问题。造一艘万吨货轮,需要三年左右。天星造船厂已经建造好的万吨货轮,他们都是三四年前定制。这些定制万吨货轮的公司受到经济危机影响,纷纷取消订单。天星造船厂收取的定金只能覆盖一部分成本。天星造船厂用订单从天津银行获得贷款,用于覆盖造船成本和造船厂扩张与技术升级。天星造船厂无法收回造船的费用,那就没办法偿还贷款。这个消息爆出去,天津银行都会受到天星造船厂连累。天星造船厂是官营公司,即便造船厂倒闭,也不会连累到纪红霞的家族。但她费尽千辛万苦,才成为五品官身。朝廷打开女子为官的口子,但女子当一名小吏,或是七品以下官员,难度还不够。五品以上,绝对是凤毛麟角。纪红霞今生有希望外放成为一地知府,这是足以在族谱上另开一页的荣誉。她的运气却不好,没有做错一件事,却遇到了经济危机,天星造船厂都要倒闭了。她正在沉思之时,心腹赵琳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纪大人,出事了,出大事了。”纪红霞皱着眉说道:“稳重一些,遇事千万不要慌。出什么事了,天津银行拒绝贷款吗?这件事已经是大概率事件,不用太过惊讶。”赵琳因为剧烈奔跑,导致她现在有些喘不上来气。她尝试深呼吸几次,调整好呼吸之后,语气极为震惊道:“厂里来了好多人,他们是皇室的大内侍卫。据侍卫总管透露,太子苏蜀前来考察天津造船厂,让我们做好接待准备。”纪红霞厂长听到这个消息,她先是愣了数秒钟。她随后激动地坐起身,大声吼道:“立刻通知厂里的各级官员,做好接待准备。通知一线的管事,做好工人情绪疏导工作。”太子苏蜀即将到达,纪红霞已经无法安排任何事情。她只能庆幸自己平时做得不错,没有在天星造船厂乱搞。太子苏蜀来到天津造船厂的船坞。纪红霞带领天星造船厂的官员,迎接太子苏蜀,陪同参观天星造船厂。时间太紧急,天星造船厂刚刚有所动作,太子苏蜀就已经赶到现场。他看到天星造船厂略显慌乱的样子。他搞突然袭击,这样才能看到天星造船厂最真实的一面。天星造船厂大部分工人都无所事事,绝大部分船坞都已经关闭。只有少数船坞,正在进行铆接工艺。太子苏蜀询问道:“天星造船厂现在的业务不太好啊!”纪红霞厂长无奈的说道:“太子殿下,不只是我们天星造船厂,帝国任何一座生产民用船舶的造船厂,现在过得都不太好。大量的公司破产,货运公司和渔业公司也不例外。他们是造船厂的主要客户。造一艘万吨级的大型船舶,需要两到三年时间。两三年之前,帝国很多公司正在扩张阶段,他们挥舞着银币,订购大量的船舶。现在经济危机到来,这些公司不是破产就是保守经营。他们宁可不要定金,也不在结之前的账款。帝国各大造船厂,现在正在联络,准备今后提高造船的定金。定金至少要覆盖造船的成本。”太子苏蜀了解到这个情况,他一点都不意外。帝国大量的公司破产,最先破产的公司就是技术实力不行,产品卖不出去的制造业公司。随着这些公司破产,以运输业为主的公司,他们无法获得更多的订单,只能跟着破产。天星造船厂客户取消订单,没有订单的支撑,这里一副快停工的样子,太子苏蜀丝毫不感到奇怪。这正是经济危机快速造成帝国大萧条的原因。工业产业之间的联系都很密切,一个产业出现问题,必定会影响与之关联的产业。更有银行这个与所有产业关联的公司。银行业出现大问题,经济危机彻底爆发。天星造船厂主要制造民用船舶,它不像马尾造船厂那样,以制造军舰为主。因为朝廷税收降低很多,军舰采购的数量都有所下降。但马尾造船厂这种军工厂,依旧有订单让他们保持生产。太子苏蜀安慰道:“困难只是一时,朝廷绝不会坐视经济危机持续。但事情的解决,也需要朝廷与各大公司共同努力。天星造船厂最大的困难是什么?”纪红霞正常听到太子苏蜀承诺解决天星造船厂遇到的问题。她脸上立刻露出璀璨的笑容。对于他来说,万分困难的事情。可能是太子苏蜀一句话,就能轻易解决的事情。纪红霞开心的说道:“太子殿下,天星造船厂现在遇到最大的难题就是没有订单。其次的难题,那就是天津银行抽贷。天星造船厂失去订单之后,全靠着贷款维持运转。”纪红霞厂长抛出两个问题,一个是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解决的问题。另一个是太子苏蜀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这两个问题解决任何一个,在她的任期之内,天星造船厂都不会破产关门。太子苏蜀思考片刻,回道:“天星造船厂订单问题,这需要帝国经济好转,不是一时片刻能解决。天津银行抽贷的问题,我也不好干涉天津银行的工作。这样,我会让帝国皇家银行过来,贷一笔款项维持天星造船厂的运转。你们天星造船厂想要过得更好,还是要自己想办法自救。”纪红霞听到太子苏蜀的解决办法,她更加高兴。一些公司不愿意接受帝国皇家银行的贷款。主要是帝国皇家银行对于贷款的公司,审核极为严厉。有小心思的厂长,在严厉的财务审核里,必然会暴露其行为。纪红霞却不害怕,相比于贪钱,她更希望升官。她也有升官的希望,绝不会做有损自己进步的事情。帝国皇家银行的贷款额度更高,这对于天星造船厂和她来说,都是一件大好事。纪红霞厂长立刻道谢道:“感谢太子殿下的帮助,有殿下的帮助,我们天星造船厂一定能度过这次危机。”太子苏蜀继续参观天星造船厂,他发现天星造船厂用临时搭建的船台,正在建造排水量两三千吨的渔船。他有些不解的问道:“纪厂长,万吨货轮很难获得订单,这些小渔船获得的订单更多吗?”纪红霞厂长解释道:“太子殿下,因为现在经济危机,交易总量下降,万吨货轮滞销。但这些两三千吨位的渔船,既可以在近海捕鱼,也可以前往远洋渔场捕鱼。他们的速度和抗风浪能力,那都是一流水准。渔获的产量极大,这些新式渔船都有冷库,可以让鱼获保鲜。现在因为经济危机,百姓们手中的钱变少了。本来吃牛肉和猪肉的人,已经改吃咸鱼和虾酱。朝廷救济粮,肉食部分主要是咸鱼、虾酱、咸鸡蛋。朝廷大量采购鱼虾,再加上市场上急剧增加的需求,这样捕鱼行业没有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小渔船获得的利益太微薄,但为了锻炼工人的能力,维持造船厂的运转,我们也要接下这一批订单。”太子苏蜀满意的说道:“天星造船厂很好,有自救的意识。一些公司只会等靠要,一点自主意识都没有。这样的公司,朝廷肯定不会优先救助。”天星造船厂的表现,让太子苏蜀很高兴。他了解到很多官营公司在经济危机的表现,那简直是一地鸡毛。能在朝廷的扶持下,继续维持运转,已经是较为优秀的公司。正是一些公司的表现,让朝廷下定决心,有扶持价值的公司,朝廷会继续扶持。无法适应市场的公司,那就让他们破产倒闭。朝廷看重核心的工业发展,而不是某一家公司。太子苏蜀询问道:“纪厂长,国内的订单受到很大影响,海外的订单影响大不大。”纪红霞厂长仔细回忆这个情况,她才汇报道:“太子殿下,说来很是奇怪。国内的万吨货轮订单,受到了极大的影响,各大企业纷纷违约退订。但各大藩属国的万吨货轮订单,却没有退订。现在厂里的万吨货轮订单,大部分都是欧洲地区藩属国下的订单。”太子苏蜀了解到这个情况,他之前的灵感立刻被触动。他在心中,已经有了解决经济危机的想法。太子苏蜀得到满意的答案,他选择离开天星造船厂。他没有接受天津官员的宴请,而是前往天津领取救济粮的地方。太子苏蜀站在大街上,看着天津的百姓领取救济粮。救济粮一般按照家庭的人口,发放可供食用七天的数量。为了防止有人倒卖,官府会派遣官吏调查。一旦发现倒卖救济粮,会被立刻判处有罪,流放到边疆地区。太子苏蜀看到大部分来领取救济粮的人都是女子。他们穿着棉布或是麻布衣服,面带菜色排队领取救济粮。只是这一个领取点,领取救济粮的人数就有一百多人。太子苏蜀观察了许久,发放救济粮的官吏没有趁机吃拿卡要。他们确认身份之后,按照朝廷规定的数额发放救济粮。他对于这种情况也不意外,杂和面和咸鱼都不是好吃的东西。小吏没有必要因为这种既便宜又不好吃的东西,导致自己丢失工作。太子苏蜀乘坐汽车,观察着天津的街道。即便是经济危机,大量的工人失业。但在大街上,却没有一个乞讨的人。大街上的人行色匆匆,他们面带菜色,但却没有绝望的神色。这些百姓哪怕是生活贫苦,心中依旧有着对于好生活的向往,他们也相信自己在这个时代,能获得更好的生活。太子苏蜀看的越多越感慨,他结合史书上的资料,对于父皇更加佩服。历代皇帝,没有一个能把百姓看得这么重。朝廷哪怕是在这种危机时刻,依旧能让百姓吃得起饱饭。这是历史上各个朝代从没有做到,难度极高,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太子苏蜀之前还担心,工厂大规模破产,工人大规模失业,某些地方会出现动乱。事实却告诉他,只要朝廷真把百姓当人,不把百姓逼到绝路,没有人会举旗造反。哪怕是民风彪悍的山区和新占领的领土,当地百姓都没有出现造反的迹象。太子苏蜀该看到的东西都已经看到。他能判断出,自己看到的东西是真实场景,而不是官员敷衍,请戏子演的一场戏。太子苏蜀选择乘坐汽车,返回京城。接下来的调查工作,交给各地的官员负责。他已经掌握基础的数据,官员们可以美化他们看到的情况,但数据却不会说谎。太子苏蜀的车队在即将进入京城时,他发现有很多骡车、驴车和三轮车,堵在道路上。道路的拥堵,直接让负责警戒工作的大内侍卫紧张起来。他们纷纷握紧手中的枪,随时准备开枪保卫太子苏蜀的安全。工部侍郎赵世衡立刻请求道:“太子殿下,臣下车看一看前面的情况。”赵世衡知道太子苏蜀好奇心比较强。在这种场合,太子苏蜀如果出一点事,他这个随行的官员仕途从此断绝。赵世衡的能力很强,他很快搞清楚这些农民堵路的缘由。他走进车内,抱拳说道:“太子殿下,这些都是河北的农民。他们想要前往京城的官仓,以最低收购价售卖农产品。”太子苏蜀诧异的问道:“我记得朝廷对于农产品,规定了统一的最低收购价。这个价格全国都一样,朝廷在某些地方会亏,在某些地方会赚。但整体而言,在这件事情上朝廷也会小赚。”赵世衡点头说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临近京城的山区,当地不缺粮,人口也不足,无法消化收购的农产品。官府收购农产品之后,还需要运出去售卖。朝廷的收购价当地官府已经赚不到钱,他们还要额外拿出一笔运费。当地官员积极性不高,他们就层层设卡,以品相不好为由,拒绝农民的农产品。这导致大量农民涌入到京城。毕竟有些农产品保质期短,一旦过期损坏,官仓肯定拒绝收购。”太子苏蜀听到是这个原因。他愤怒的说道:“这件事是当地官员乱作为,还是朝廷拨款被截留,必须要调查清楚。这件事必须当做典型案件处理,警示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