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代价
张天师的话，毫无意外的引来了在场的嘘声一片。
糖豆三下五除二的吃完糖葫芦，也不客气的朝着张天师的脚下唾了一口，对他的“恬不知耻”表示了谴责，“那群猪，出了会吃会睡，还能干点儿啥？连药材都炮制不明白，还敢自称道医，真不知道是你们龙虎山只养了一群废物，还是你故意把他们派来捣乱的！”
“后山的道士，都是有登记在册的，我把他们派来，不等于是跟协会那边公开声明，龙虎山要与崂山联手，对付其他山门了么？”
“你看，我虽然是龙虎山的掌门，但龙虎山它也不全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对不对，我也有我的难处啊，小茵！”
众人的反应，让张天师不好意思的红了老脸，他尴尬的咳嗽了两下，往唐茵的身边又凑了凑，“这几年，我特意把天师府的入门考核时间调整成了跟西南那边儿同一天，这样，但凡是有点儿小天赋的，都只会想着赶天师府这边儿的考核，不会想着去西南那边儿，协会那边因为这个，找了我好几回，说让我把时间改回来，我都没给他们面子，这事儿，你可以问你师叔！”
“这个事，张老头儿倒是真没撒谎，我可以作证。”
唐茵的师叔说着嫌弃张天师，但也只是过过嘴瘾，并没当真诋毁或诬陷他，“近几年，张老头儿这狗东西，单只靠着改入门考核时间，就把西南那边儿恶心的够呛，反正他也不要脸，西南改，他也改，西南改成啥时候，他就改成啥时候，而且，还定了个规矩，参加天师府考核的，在考核结束之前，不得离开龙虎山，凡有违背，一律视为蔑视龙虎山权威，与龙虎山为敌。”
“算你还有点儿良心！”
听自家师叔这么说，唐茵才是给了张天师一点儿好脸色，从旁边摸了一双筷子过来，放到了他的面前，“这次，是打算来蹭几天饭？”
“跟你说几句话，就得回去。”
张天师倒也不跟唐茵客气，拿起她放在自己面前的筷子，就自顾自的吃起菜来，“前几年，你师父那老炸毛儿，中了西南的激将法，把你这一辈儿的修士陨了个七七八八，山门的大阵，也被术法轰坏了一层，这几年，虽有玄武拆东墙补西墙的修，也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你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儿在山上待着，如果赶得及，就带人把崂山的护山大阵再加固修缮一下，我听一个到龙虎山交流的散修说，西南那边儿，像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张天师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襟里摸了个拳头那么大、鼓鼓囊囊的荷包出来，丢到了唐茵的怀里，“这是一点儿材料，我从天师府仓库里拿的，你应该能用得上，别嫌少，近几年，协会那边跟疯了似的搜集材料，也不知是要闹什么幺蛾子。”
荷包不大，砸到身上却有点儿疼，可见，这里面装的，都是些有分量的东西。
唐茵对张天师这突如其来的客气有点儿不太适应，拧眉拎起荷包，当着众人的面，把它打了开来。
灵气奔涌而出，整个房间都被荷包里逸散出来的幻妙色彩染上了流光，做梦都没想到张天师会如此出手阔绰的在座众人，无一例外的被眼前的这场面，吓掉了手里的筷子。
道家山门，哪个不是把这些构建阵法的材料串肋条上的土财主？
一向以抠门儿著称的龙虎山，这是受了什么不得了的刺激了还是咋的，怎舍得一下子拿这么多出来送人情？！
就算唐茵是个天才，能以普通修士无法企及的速度和质量炼制丹药，但她终究是崂山的人，不可能受了张老头儿的恩惠，就“跳槽”去天师府，可这些材料……说句不客气的，就算不是天师府的所有库存，怕也差不多少了，这份人情，若要论还，恐怕还真是有点儿不太容易……
“你这可让我有点为难啊，老张头儿。”
唐茵稍稍滞愣了一下，便比其他人更快的回过了神儿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张天师肯这么大方的拿东西出来送她，所求肯定不是芝麻蒜皮小事儿，可如今，崂山的确需要这些东西来重构和修缮阵法……
“说吧，想要什么好处。”
唐茵稍稍想了一下，便先她师叔一步，给了张天师回复。
她想过了。
只要天师府开的条件不是太离谱，就先答应下来，大不了她往后余生，一点点儿给天师府还债。
崂山是因为她，才遭了如今折损，就算当时做决策的时候，是她师父如张天师说的一般中了人家圈套，但老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她师父如今已经飞升了，她“父债子偿”也是合情合理。
“一百颗丹药。”
“你炼的那种。”
就算不是有唐茵这种炼丹效率的修士存在，张天师开的价儿，也算得上等价交换。
毕竟丹药这东西，材料都是自家药田里种的，只要山门里有能炼丹的修士在，大家委屈些日子，存一存，也都可以省的下来，但用来构建阵法的材料，却是得冒险去一些特定的地点采集或跟大妖贸易，而且，还得看机缘运气，不是随时想要，即刻能有。
但对有唐茵在的崂山而言，张天师这般做法，却等于是卖了一个极大的人情出来。
一炉丹药。
十二个时辰。
就算她许久不曾控火，手生了需要适应，连准备材料加炼制，至多，也只需要三天。
“成交！”
“老张头儿，我记天师府这人情！”
张天师的开价，完全超出了唐茵的意料。
在她想来，以张天师这糟老头子的行事风格，保底也得跟她敲诈一千颗丹药，不曾料……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人过十二定终生，她可不信，张天师会只因这么几年不见，就突然转了性子，除非，帮崂山把护山大阵重新修好，对龙虎山，也有不可磨灭的好处！
“瞧你这话说的！我跟你师父，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你这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现如今，他飞升去了天界，插手不了这边儿的事情，我再怎么着，也得替他多照料你一些，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你不是！”
听唐茵说会记自己一份人情，张天师顿时喜笑颜开。
崂山出身的道士，虽向以小气记仇“闻名于世”，但知恩这一点，也是众所周知。
今日，得了唐茵的这一句“记了天师府人情”，就意味着将来不管他还在不在，只要他的徒子徒孙们，不要犯什么原则性错误，面对天师府的所求，唐茵都会竭尽所能。
唐茵是半妖，哪怕她奸懒馋滑不修行，活个千八百年也毫无压力，而只要崂山不出事儿，她的安全，就绝对能得到保证，换句话说，只要他回去之后，把门规再修改一番，今日拿出的这些构筑阵法的材料，至少能换龙虎山数百年安稳存续，甚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修道之人，与天地争斗，与规则相抗，但也大可不必事事物物争夺，非把一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占为己有，如果得不到，就要发疯了似的去将其毁掉，有的时候，退一步，反而能得到更好的结果，就像之前，他总想把唐茵骗回龙虎山去，从未得到过半点儿好处，就像现在，他先做了一个姿态出来，反而与唐茵的关系，更亲近了许多。
一顿饭，吃的还算宾主尽欢。
张天师喝了两盅酒，又吃了点儿素菜之后，就告辞回天师府去了。
修道不似奉佛，除极少数的食物是禁忌外，并不非逼修行之人吃素，只是随着境界增长，身体的五感会愈发细微敏感，一些荤食进了口里，便觉得腥膻油腻，越来越无法忍受罢了。
但唐茵本就是半妖，五感不似普通的人类修士般敏锐，并不会觉得摆在她面前这长桌上的鸡鸭鱼肉有什么不好入口，所以，只等张天师一走，她便懒得再委屈自己，丢了筷子便跟糖豆开启了食物争夺战，风卷残云般的开始消灭桌子上的荤食，直到他师叔怕她撑坏了自己，紧急叫停，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停了下来。
“这个，我给朱雀端过去。”
唐茵一边说着，一边拎走了与糖豆仅剩三步之遥的烤羊腿，顺势咬了一口“品尝”，“嗯，诚德师兄的手艺真是无人能及，这羊腿烤得外焦里嫩，朱雀一准儿喜欢！”
“哎，朱朱，你怎么来了！”
糖豆突然看向门口方向，喊了这么一句。
然让它难过的是，除了唐茵，所有人都上当了，任它不要脸手段用尽，不惜踩着羬羊的脑袋蹦起来，也没能咬到它想要趁机撕一半儿下来的烤羊腿，“大茵茵，你之前那些年，不是都傻乎乎的么？！你怎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想抢肉的！”
“你刚才也说了，我是那些年傻，不是一直都傻。”
唐茵笑着拍了拍糖豆的脑袋，见它一脸委屈，只得自己动手，从那整条的羊腿上，撕了一小块儿肉下来，递到了它的面前，“又不是什么金贵东西，想吃，让诚德师兄做新的不就好了，瞧你这一脸委屈的，跟我不在的这些年，谁欺负了你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