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灰矮人王子

厚实而宽敞的石室大厅只有几个通风口,中间是一张巨大的泽克木桌子,上面摆了几只已经开始变绿的黄铜烛台。

布满硬蜡结块的蜡烛摇曳着烛火,为黑暗的大厅稍微添了一丝光亮。

布莱恩与希赛雅在两名灰矮人守卫的指引下,踏步进入大厅。

他漫不经心地环顾空荡荡的大厅一眼,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一面墙壁上。

那里挂满武器,有精钢盾、交叉的长剑、战锤和精金战斧,重剑和标枪。

另一面墙则被一个巨大的壁炉占据。

壁炉上方摆满了猎物纪念品——牛头人和鹿鹰兽的头,它们的双角在泽地熊人、石化蜥蜴和恐爪怪呲牙咧嘴的脸上映出张狂的影子,旁边还有被制作成标本的伊希鳐鱼和蛰伏伪怪。

最显眼的地方,还摆了一个巨龙的脑袋,它被染成与灰矮人皮肤一样的灰白色,并在颅腔里填充了干燥的真菌植物。

但是巨龙那后掠的双角、突出吻端的鼻孔和棘冠轮廓,还是让布莱恩清楚地判断出,这是一头红龙的脑袋。

他仔细地看了看红龙的脑袋,又通过大小猜出,这是一头年龄达到成年期的红龙。

这则意外的消息,更加证实了他心中对红龙与灰矮人之间关系的一种猜测。

“那是我父亲成为深地王的时候干掉的。”

空荡荡的大厅内,一名威风凛凛的灰矮人端着玻璃酒杯主动开口,他全副武装,且带着独特的徽章,在他身后还站着两位披着黑斗篷的灰矮人守卫。

若是不仔细观察,甚至会让人以为这只不过是两道阴影。

“这是一头成年期的红龙,根据我们钢影氏族的传统。”

灰矮人一边对布莱恩说,一边朝壁炉塞了一块巨大的泽克木菇柄,“唯有具备挑战成年红龙的实力,他才有资格成为奥杜斯王城的深地王。”

“一个足以威慑人心的传统。”布莱恩转过身,打量着眼前的灰矮人战士,面带微笑的说,“向智慧与勇武并存的深地王致敬。”

他看到眼前的灰矮人长着海象式的长胡子,头秃得像新生婴儿的屁股,几乎每件衣服上,都沾染了酒渍的痕迹。

大多灰矮人,也包括女灰矮人,都有着一些统一的外貌特征:秃头,和灰白色的皮肤。

他们身穿的土褐色服装和设计简单的首饰,既反映着其严谨和实用主义风范,又可以让他们跟周围的岩石环境融为一体,不易被察觉。

在观察灰矮人的同时,布莱恩又暗自动用心灵传音,告诉身旁的剑法师提高警惕。

希赛雅微微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搭在纤细的腰肢上,一双明亮的银灰色冷眸,悄然锁定在灰矮人战士身后的两名守卫身上。

“自我介绍一下,来自地表的人类,我是厄迪·钢影,卡沃拉骑兵的最高指挥官。”灰矮人指挥官也在打量着布莱恩两人,他继续说:

“我先告诉你们,地表人,在奥杜斯王城,你们什么都不算,我大可以把你们两个当奴隶卖了,让你们去当最廉价的劳工。”

“不过......”灰矮人指挥官抿一口黑啤酒,又补充道:“我看你们两个挺有意思的,说说看,你们能为自己的自由干点啥?”

厄迪·钢影,深地王唯一的继承人。

布莱恩回想起了关于这位灰矮人王子的事情。

由于深地王受恶魔腐化的影响,导致整个奥杜斯王城一片混乱。

于是,这位灰矮人王子就想着学某个手持霜之哀伤的死亡骑士,来一场‘父慈子孝’的篡夺大戏。

最终的结果自然是败得彻底。

毕竟深地王的后台可是无底深渊的恶魔领主化身,又怎么可能是是他一个小小的灰矮人能够挑战成功的。

不过,那都是三年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此时的奥杜斯王城,恶魔领主的计划还在酝酿,大多数氏族和迪洛矮人的反叛者也还在隐忍,灰矮人王子与深地王明面上还是父慈子孝。

如果他所料不差的话,此刻的深地王已经被一只变成灰矮人的魅魔诱惑,深陷温柔乡而不能自拔。

他必须趁恶魔领主的化身还未降临的时候,帮助眼前这位灰矮人王子,将奥杜斯王城的邪恶势力和恶魔们全部消灭。

“我可以为你带来权利和地位。”布莱恩微微一笑,缓缓吐出惊人的话语,“难道你就不想成为新的深地王吗,厄迪·钢影七世?”

沉默骤然间降临。

烛火在黑暗中不断跳跃,在灰矮人手中那晶莹剔透的啤酒杯中反射出点点光芒,蜡泪像小瀑布一样流在烛台上。

“哈哈哈.......”

漫长的沉默过后,灰矮人厄迪的笑声,仿佛连屋顶都要掀翻,更是连刚喝的黑啤酒也喷了出来,被呛得一边咳簌,一边喘气。

等他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后。

他抬起头,用充满嘲弄的灰眼睛看向布莱恩,“高个子的地表人,你老实告诉我,你刚刚进来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撞到脑袋。”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布莱恩平静地回答。

“既然不是在跟我开玩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狂妄的地表人。”灰矮人厄迪将手中的玻璃酒杯猛地朝地面一掷,大吼道:“动手!”

伴随着‘砰’的一声清脆声响,空荡荡的大厅里,齐刷刷地出现了三十多名全副武装的灰矮人战士。

灰矮人跟他的矮人近亲一样强壮结实。

除了强壮的体魄外,灰矮人还因灵吸怪的奴役锻炼出了无比坚强的心智。

幽暗地域充满强大的魔力。

从被奴役关押的年代开始,灰矮人就不断吸收着这些怪异魔力,最终令他们得到了某些奇特的能力。

他们可以短时间增大体型,成为一个相当于兽人身型的强大战士。当面临强敌或者监视入侵领地的生物时,还可以隐身入黑暗中行动。

正因为如此,令灰矮人的隐形能力在其社会里有着重要的作用。

看不见的密探无处不在,他们产生的潜在压力让灰矮人们保持诚实。也正因为这种无形的监控,奴隶们几乎没试过言行上违抗主人。

感受到三十多名实力强大的灰矮人战士带来的压迫感,布莱恩好似一个局外人一样镇定自若地站住原地,冷眼旁观。

几乎是灰矮人战士出现的一瞬间,希赛雅拔出腰间的符文利剑,汹涌的奥术火焰骤然吞没玄奥符号交错纵横的剑刃。

——“焰浪突击!”

被烈焰映红绝美面容的剑法师,红棕色长发飞舞,银灰色冷眸锁住敌人,曼妙的身姿化作一道光焰,以令人目眩的速度,出现在灰矮人厄迪身后的一名身披黑斗篷的守卫身旁。

灰矮人守卫神色一惊,仓促之间准备抽出武器抵抗。

“噗嗤!”

可惜为时已晚,希赛雅手中裹挟着奥术火焰的符文剑,干净利落地刺中灰矮人守卫的胸膛。

眨眼间,汹涌的烈焰从尖声惨叫的灰矮人胸膛爆裂开来,将他挣扎的身体毫不留情地吞没在火海里。

灰矮人守卫身旁的同伴满脸惊恐地望着长发飞舞的剑法师,他强行保持冷静,集中精神。

——“灵能任意门!”

空气中浮现出一股股灵能波动,灰矮人守卫连忙踏入一扇刚好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半透明传送门。

望向逃跑的守卫,希赛雅垂眼冷笑。

——“闪电勾!”

随着一声低语,她的左手骤然出现一道噼啪作响的闪电束,急速弹射至即将消失的传送门内。

“滋滋滋......”

电光跳跃的闪电勾将灰矮人守卫整个人套住,一条白色光线连接着施法者的左掌。

希赛雅举起左手,扯动白色光线,被闪电勾套住的守卫不受控制般地从刚好消失的传送门出现,离地悬空,在半空挣扎。

只见他稀疏的缕缕头发直立起来,像美杜莎头上的蛇一样扭动,骨瘦如柴的身体痉挛抖动。

随着一波闪电涌出,灰矮人在痛苦的哀嚎中没了生息。

希赛雅解除魔法,提剑退至布莱恩身后,任由这具被爆裂能量电焦的肉体摔落地面。

布莱恩对剑法师点点头,用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将掏出来准备补刀的武器,又重新收了回去。

显然,连他都没有预料到对方竟然能够如此出色地完成自己交给她的任务,以至于连给他抢经验的机会都没有。

他暗自在心里地低语一句自己在幽暗地域捡到宝了,便神色微冷地望向不远处被惊呆了的灰矮人指挥官厄迪·钢影。

“现在,我们的观众已经不在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你也该结束掉自己的表演。”

“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我父亲派过来监视我的黑柄特工?”灰矮人厄迪神色一震,满脸不可思议地挥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全部退下去。

布莱恩没有作答,只是暗自调动一丝心灵能量,看了厄迪一眼,让他感受这股与众不同的灵能波动。

灰矮人黑柄特工是深地王秘密部队中的灵能密探。

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跟随奥杜斯王城的灰矮人商人到处旅行,或者出现在各大氏族的家族。

这些灵能特工的真实意图,就是为了进行监工和密探的工作。

因为深地王霍尔加·钢影六世是一位无情而精明的统治者,为了巩固自己的强权统治,他会分别和城里的议会及氏族进行秘密会谈,并让他们互相猜疑。

黑柄特工的存在,就是让他出手时出人意料和措手不及。

甚至为了巩固手上的王国大权,还会不择手段地通过中间人,去雇佣‘空鞘杀手’组织的刺客,解决那些潜在的麻烦制造者。

显然,这位灰矮人王子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他的父亲监视了。

所以,在布莱恩表明自己来意的瞬间,他心里虽然暗喜,但又因为灵能特工的存在,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于是就出现了刚刚的那一幕。

布莱恩甚至可以猜测出,当他派手下把自己跟希赛雅抓捕起来的时候,对方不但不会杀死他们,还会暗自与他们会面,商讨自己的计划。

不过,布莱恩自然不会选择这么被动。

他让希赛雅直接杀死深地王的密探,就是让眼前这位灰矮人王子强行与深地王决裂,表明自己的立场。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快速进行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原来如此。”

感受到灵能的波动,灰矮人厄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他摸了摸自己秃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布莱恩,“没想到阁下不但是一名巫师,还是一位心灵术士。”

“你们全部退出去!”灰矮人厄迪一声令下,示意所有守卫全部退出大厅。

“现在,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

看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布莱恩与对方刻意保持着距离,取出提前从希赛雅那里得到的紫龙印戒,展示给他,说道:

“我们是来自地表世界科米尔王国的战法师军团,我叫布莱恩,战法师军团的上校,这是我的副手希赛雅。”

望着布莱恩一本正经地撒谎的样子,希赛雅郁闷地翻了一下白眼,活络的思绪开始联翩浮想起来。

“请坐吧,地表世界的两位朋友。”听完布莱恩的介绍,厄迪招呼两人落座,接着用稍显凝重的语气说,“阁下的来意和目的,韦茨已经全部告诉我了。”

“我很期待你做出自认为最正确的选择。”布莱恩没有选择做,他保持警惕的同时,用平静的语调说。

毕竟眼前这位灰矮人王子的实力可是高达四阶的战士,他甚至还不清楚对方是否兼职了灵能类职业,所以,还是不能因此掉以轻心。

“当然,我会做出最明智的选择。”灰矮人厄迪擦了擦胡子上的酒渍,招呼两人,“我的两位新朋友,你们饿了么?”

“确实有点,尊敬的主人。”布莱恩点点头,与希赛雅一起坐到大厅的泽克木桌子旁。

“很好,那么我们就边吃边谈吧。”厄迪点点头,冲门外的守卫下达了一道指令。

不一会儿功夫。

锡和银制的餐具与盘子被半身人厨师们接连不断地端上来,空气中开始弥漫起食物的香味。

“阁下应该能够感觉到奥杜斯王城的现状。”

与布莱恩的闲聊中,略有醉意的厄迪冷不丁地转移了一个话题,“我之所以与我的父亲之间产生裂痕,其根本原因就是在城市制度的问题上产生了分歧。”

听对方这么说,布莱恩神色一动,放下即将递入口中的酒杯,提起了兴趣。

“事实上,我在地表世界也生活了近五十年。”

厄迪看两人一眼,继续说,“正因为我的视野足够开阔,我才真正的意识到奥杜斯王城存在的巨大缺陷。

在等级森严的奥杜斯王城,每个氏族的地主控制着自己的领地,指引自己的氏族成员,经营自己的贸易和工艺品。

他们为了大幅度的发展经济,以最大的欲望追求剩余的价值。在我看来,这种缺陷巨大的制度,就是一种病态的繁荣,根本不可能让我们灰矮人一族在幽暗地域发展壮大。”

灰矮人说完,又闷头灌了一口酒,接着说,“当我听说了关于寇涛鱼人小镇的事情后,便立刻与城内许许多多怪异的事情联想到一起。

显然,那些该死的恶魔同样也在影响着这里,而我的父亲深地王在两个月前就沉迷在女色里,对于城内任何事务都不管不问,任由各大氏族压榨城市最后的价值。”

“虽然我想改变这种现状,但我手中掌握的卡沃拉骑兵,根本无法对抗各大氏族的联军,以及我的父亲掌握的石头守卫和萨隆长枪兵。”

厄迪满含期待地看向布莱恩,“如果阁下能够将科米尔王国的紫龙骑士和战法师军团调过来,协助我完成统治奥杜斯王城的愿望,我愿意与你们达成永远的合作盟友。”

希赛雅闻言,饶有兴趣地看向布莱恩,等待着他的答案。

虽然她并不相信他会答应这个条件,但她还是很想知道布莱恩该如何回复这位矮人王子。

“地表世界与地底世界的跨度过大,这种规模的行动,绝对会被发现。”布莱恩摆摆手,否决了他的这个想法,说道:“相较于战法师军团和紫龙骑士,其实我还有更好的选择。”

“更好的选择?”灰矮人瞪着两颗大眼睛,看着布莱恩。

“你难道忘了‘巨龙铁匠’的烈焰守护者和烟晶洞窟的石巨人一族?”布莱恩放下酒杯,露出自信的微笑。

“我当然知道。”厄迪略显失望的对他说: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势力,但是‘巨龙铁匠’阿戈图斯阁下的龙蛋丢失了,已经对我们灰矮人一族产生了敌意。至于烟晶洞窟的石巨人一族更不可能,因为从他们落足于此地开始,就始终保持中立。”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会说服他们。”布莱恩掏出一张羊皮卷轴,让其飞到厄迪面前,对他说道:

“如果你答应了我提出的这些条件,我会说服‘巨龙铁匠’阿戈图斯和烟晶洞窟的石巨人一族,帮助你获得奥杜斯王城的统治权,赶走盘踞于此的深渊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