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受害者凭什么有罪？
“在带领大家学习库洛第一定律前，我必须严肃地提醒大家，在流形空间学中，时间和空间并不是割裂的，而是两个不可分割的概念。”
汉娜太太是个很严格的老师，她从不放弃每一个学生，因此，当她踱到右侧过道，看到艾利欧没带课本时，掉了一半的眉毛，瞬间皱了起来。
“艾伦，起来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用手指点了点艾利欧的桌子。
“流形空间的概念是什么？”
流形空间的概念……
我哪知道啊！
我倒是知道流行歌曲的概念。
在汉娜太太轻敲课桌的时候，艾利欧整个人都麻了，他从座位上局促地站起来，思考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汉娜太太叹了口气，快步来到讲台，从讲桌上拿起自己的课本，放在了艾利欧桌上，同时，很小声地说道：
“艾伦，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别把过去的傲慢带到大学里来。”
“你要知道，这里是洛伦多学院，整个超凡世界最好的魔法学校，而我海伦·汉娜也不是那些只会教你认字、算数的普通教师。”
“在无垠、浩瀚的知识海洋面前，你应该像伟大的至魔导师，库洛里德先生那样，始终保持一颗敬畏、谦逊的心……”
“……艾伦，我认可你的天赋，但是，你必须从天上落下来，脚踏实地，你明白吗？”
汉娜太太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走近学生，倾听他们内心的声音，帮助他们蜕变、成长，是她在当老师的第一天，就写进心里的信条。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并且，已经做了几十年，未来，也会继续做下去。
“是……”
汉娜太太温柔的眼神，像是一束光照在了艾利欧脸上，这是他在冰冷的洛伦多学院，感受到的第一份温暖。
但对汉娜太太来说，规劝、勉励学生，就和她每天起床，都会喝一杯意式浓缩提神……一样普通。
“坐下吧！”
“艾薇儿，你来回答。”
艾利欧刚坐下，就看到旁边的女孩，应声站了起来。
原来，她叫艾薇儿……
扶了下眼镜，艾薇儿小姐说道：
“所谓流形空间，就是一种将三维空间压缩成平面，并在垂直方向加入时间维度的概念模型。”
至此，她的回答已堪称完美，但是作为学霸的她，又在基础概念之上，加入了自己的理解。
“嗯……其实，单论模型本身而言，完全可以把它想象成随风招展的旗面，但由于这个旗面是由三维空间压缩而成的，所以，伟大的至魔导师，库洛里德先生，便以流形空间来形容这个意义非凡的模型。”
“不愧是凯尔特家族的千金。”
汉娜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一边朝讲台走去，一边继续讲道：
“而这正是我一直反复强调，在流形空间学中，时间和空间密不可分的原因。现在，我们来看几个实例……”
讲台上，汉娜太太激情澎湃的讲着。
但是艾利欧的心神，却沉浸在了旁边这位艾薇儿小姐的姓氏上。
凯尔特家族……
总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他默默记下这个古老的姓氏，打算等醒了以后，找李夜兰询问一二。
下课以后。
汉娜太太随着铃声一同远去。
艾利欧身旁的艾薇儿小姐，表情严肃，似乎有话要对他说，但是不等她开口，教导主任肯尼迪·约翰就带着两个学生从外面走了进来。
“文森特·艾伦，跟我出来一下！”
哄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
是他们……艾利欧看了眼中年男人身后的两个室友，顿时明白了自己接下来将面对什么，他紧了紧衣领，在众人看戏的表情中，起身，跟着约翰离开了教室。
看着艾利欧离去的背影，艾薇儿小姐表情失落而阴沉地喃喃道：
“可是你明明已经死了啊……昨晚……我亲手送你离开的……”
人来人往的过道里。
中间谢顶、大腹便便的教导主任约翰，正在大声训斥艾利欧：
“艾伦同学，这里是洛伦多，魔法与文明交汇的圣地！不是玛格里安，那个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蛮荒之地！”
他看了眼身后的亚裔，眼里充满了震惊、慈爱，但更像是在向路过的学生，展示他的权威与绝对正确。
继而，更高亢的、带着侮辱性质的谴责，从他嘴里“流”了出来，就像恶疮爆开后的脓液，源源不断地涌向了艾利欧的耳朵。
“你瞧瞧斐头上的伤！”
“哦，库洛里德在上！我在这所学校待了27年，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野蛮、粗鲁的学生！拜托，艾伦同学，你能不能收一收性子，别把你父母留给你的野蛮之血带到这里来，好吗？”
“哼哼，哈哈哈……”
老约翰的指责和周围人的窃窃私语，让艾利欧从耸肩低笑，变成了肆意、却不失优雅的狂笑。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场低劣的演出：
面前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饰演乞丐，演技浮夸，在舞台上卖力乞讨；周围的学生，饰演路人，将名为“敬畏”、“认同”的硬币，扔进了他的碗里。
如果不是周围有“群演”在反复强调，艾利欧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约翰先生，饰演的竟是“乞丐”！
“你在笑什么？”
老约翰不爽地问道。
艾利欧看着他，目光平和，甚至，还带着几分老约翰看不懂的怜悯：
“如果我说，是您身后的那两个家伙，先动的手呢？”
老约翰不假思索道：
“炎国有句俗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抱怨、指责别人打你之前，你为什么不先反思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呢？”
啪！
他话音刚落，艾利欧的巴掌就落在了他的脸上。
火辣辣的，生疼。
“文森特·艾伦，你疯了？！”
老约翰似乎没反应过来，捂着脸，错愕而委屈地看着艾利欧。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艾利欧抬起头，慢条斯理地答道：
“炎国有句俗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在抱怨、指责我打你之前，你为什么不先反思一下你自己的问题呢？”
“你……说什么！”
老约翰气得浑身发抖。
艾利欧的两位室友和旁观的学生，也是膛目结舌，他们万万没想到，平时唯唯诺诺的艾伦，竟有如此胆量！
这还是他们印象中那个自卑到连头都不敢抬的土鳖吗？
他们上下打量着艾利欧，试图从他身上找到过去的影子，抑或是，宣泄情绪后的小人得志，自鸣得意。
但是没有。
这个少了一颗门牙，衣着寒酸的青年，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们。
那种从骨子里，从灵魂深处，自然流露出来的优雅，和包裹在温柔中的傲慢，令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位端坐在云端之上，俯视着他们，笑看潮起潮落的神灵。
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了愤怒！
这个家伙，这个从玛格里安来的土鳖，竟然敢用笑容，嘲讽、羞辱他们！
真是该死！
顷刻间，澎湃的怒意将艾利欧包裹。
但是，他却于汹涌怒涛中，面不改色，屹然不动。
艾利欧眯眼扫过这些俗人的眼睛，最后看向老约翰，冷冷笑道：
“霸凌者找来了老师，执行所谓的正义！”
“旁观者依旧在冷眼旁观！”
“如果衡量正义、约束学生德行、维护学校风纪的戒尺，一直握在你这种人手里，这偌大的洛伦多学院，恐怕……”
“不日便会分崩离析！”
空气中传来艾利欧的尾音，等老约翰他们回过神，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