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婚礼与钢琴师，车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钢琴前，一阵风起，是淡淡的微风。微风细语般的旋律仿佛将整个大厅照亮了些许。“风是温柔的，海是浪漫的。”新郎的声音在这一刻响起。“当所有人都想仰望星空时，我只想安静地看着你。”有一说一，如此庄严神圣的时刻，李安还是忍不住想笑。他哪听过傅天鸣如此一本正经地讲话，就是主持红楼音乐会的时候，对方也是贱兮兮的。这忽然间还深沉起来还真让人不太适应。“日出的清晨，是每个旅人都想抵达的彼岸。”随着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大厅似是真的亮了几分，李安已经能够隐约看清台下某位来宾的眼镜片正在反着光。“月光是海的梦境，而你是我的远行。”“我所等的一切，不论是晨光还是晚霞，都只为和你分享。”接过新娘的话，新郎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想把这辈子最单纯的喜欢，和数不尽的温柔，都给你。”李安：酸！酸！酸！“我们自然而然，共赴此行。”大屏幕定格在闪烁的夜空，一时间新娘的声音不见了，等了一会，新郎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整个大厅就只有farewell的旋律回荡着。夜空闪烁着闪烁着，缓缓地暗淡下去，随之整个大厅渐渐地彻底亮了起来。不知哪位宾客第一个将目光落到了钢琴台上，接着一束又一束的目光投来。后知后觉地，许多人才意识到原来此刻他们的耳边的浪漫琴声不是视频里的，而是现场有人在弹。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孩。坐在庞大的三角钢琴前，女孩显得有些瘦小。可她全情演奏的状态像是早已与黑色的钢琴融为一体，与视频里的每一帧画面融为了一体。她坐在那，又像是畅游在星空下。小小的躯体起伏间，像是将一种魔力注入在了双手，让人目光落在这里便不能再轻易离开。弹得真好。不知道的人想问一句这是谁家的孩子？不过转念间他们又想到，能在今天这个场合坐在这里承担如此重任，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但是那又如何呢。她弹得真好听，有一种赤子的纯真在其中，实在不能再应此景。知道的人自然早已知道这是谁。只不过这一部分人中的大部分，根本没有想到会有此刻这一幕，今天的场合多么重要，没人不清楚。可这位叫做车琳的女孩，弹到真的太好了。对于音乐，他们是懂得。他们具有更强的感知力，或许让车琳来完成这一幕，要比他的老师来完成更能打动人。他们已经被深深打动。而最后的那小部分人，他们知道这一幕将由车琳来完成。李院在昨晚得知此事那一刻，心中占据主导的声音是不行。她不是不知道车琳这个孩子在音乐方面的才能，蓉城杯的决赛她看了，也听老魏提过几次这个孩子。她也相信傅天鸣给她打电话前已经和李安沟通过了，也就是说李安心里还是有数的。如果李安当时一口回绝了，她自然也接不到这个电话。对于李安，可以说李安和林幽幽在她眼里是钢琴系这十年来培养出的最杰出的两个孩子。李安在个人以及为学校争夺荣誉的领域更胜一筹。其中靠的不只是音乐方面的天赋，还有做事为人的方法。她非常欣赏李安，不然她也不会把公派留学的机会留给一个已经离校几年的毕业生，可他得到的回复是李安拒绝了。所以她比相信傅天鸣都相信李安对于一件事情的把握，可她还是不想让车琳来开场。因为车琳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她弹得再好，再契合今天的场合，她也只是个孩子、一个孩子能撑住明天的场面吗？而且只有不到十四个小时了，没有时间再排演了，当时她几乎就要回绝了。万一出了点差错，怎么办，台下那么多朋友。也就是最后想到了这里，她同意了。想想儿子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怎么参与过孩子的教育和陪伴，她所有的时间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儿子很懂事，知道她工作忙，把自己的事料理得很好，很少主动向她提过什么要求。就这么一个要求，还是在成人婚礼的前一天，她觉得自己如何也不能再考虑其他了。于是她说：好啊。她只能寄希望于李安，她听不听都无所谓，也改变不了什么，在钢琴的舞台上，她更相信李安。而从目前的舞台来看，李安给她交了一份满分的答案。虽然开场还有最重要的一幕没有到来，但她已经没有什么担忧，剩下的只有期待。动人的画面，动人的絮语，动人的音乐。还有动人的演奏，老魏也早已放下了心。老魏担心的是万一出了差错，再给孩子心里留下阴影，就像当年幽幽参加比赛失利。在他眼里幽幽和小琳子都是一类孩子，嘴上什么都不说，心里却把什么都看得那么重。今天的场合虽不是赛场，但远比赛场更加考验个人能力。不错，真的很不错。他没有给幽幽做好上台前的准备工作，是他的失职。李安比她更会引导孩子。老魏一半惆怅，一半欣慰，抓起一把瓜子边听边嗑了起来。你们不吃老子自己吃。围坐在二号席桌的一圈都是蓉院的中坚力量了，基本是李安师生二人接待的。百闻不如一见，也难怪老魏对这对徒儿徒孙如此关爱有嘉。他们这一行当，脱去一切世俗的衣衫，最后也就盼个后继有人。老魏这是后继的后继都走上舞台了。弹得真好，这孩子怎么这么会弹琴呢？就在这时，宴会大厅的门缓缓地被推开。坐在全场最高点小车第一个注意到，余光扫去，手指加大了两分力度。跟着所有人望去，身着盛装的新人终于要登场了。新郎一身笔挺的西装，气宇非凡，英姿雄发，新娘一袭皎白的婚纱，温婉动人，落落大方。他们手挽着手，缓缓地步入宴会大厅，向着舞台走去。钢琴前的光束渐渐暗了下去，而钢琴的声音却始终随着灯光伴随着二人的脚步。琴声时而像枝叶间错落的微光，时而像夏日的蝉鸣虫语，时而如风，时而像海。仿佛伴随着这对新人告别曾经的过去，又指引着他们的前进脚步再坚定一点。终于，二人踩着钢琴编织的四季，迎着大屏幕上再次出现的山河湖海，最后走到了舞台最中心的光束下。当视频里一阵海浪的声音再次响起，画面定格在一开始的海平面。文晓拿起司仪台上的麦克风。新娘的声音再次响起。“而我想说，亲爱的，属于我们的爱情旅程，才刚刚开始。”舞台上的新人面对面看向彼此。什么样的目光能融化一切，大抵也就是此时此刻这对新人彼此向往的眼神。现场随着文晓的话音落下，陷入一片静谧，灯光也渐渐暗下。钢琴前，小车最后小心翼翼踩了下踏板，然后抬起了双手。用一个弥留的延音，她为这最后一幕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圈。钢琴的余音在大厅飘飘荡荡，最后消失在纷乱的人世间，像是落地为家。大约过了三秒，或者五秒，现场的灯全部被打开，一瞬灯火通明。下一秒。“哗————————————”掌声响起。此时没有人还在意今天的出场是否完美，因为没有人还能想象出比这更完美的开场。祝福是真的，掌声有现场这么多双手就够了，李安在灯光亮起的一刻就快速去将麦关掉。“辛苦了辛苦了，太棒了琳琳，完美！”听到老师说完美，小车心底长长出了一口气，然后才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丝毫不在意黏在额头上的汗水，她又长长地叹出一口气。“没事吧琳琳？”李安连忙弯腰关问。小车龇牙摇了摇头，凑近李安才发现小车的汗已经顺着脖子沾湿了小片礼服。见状他连忙将自己的礼服外套脱下披到小车身上，“等等我就带你回去换衣服。”“哇，太感人了。”主持司仪登场，“让我们的掌声再次响起好不好！”“哗——————————”台下的掌声过于热情，李安没听清小车说什么。“老师！”“我说我没事！”“您赶紧穿上衣服，马上到你啦。”小车又想大声，又不敢大声，只能用语气表达的样子把李安逗得想笑又有点心疼，“你穿黑的弹，我穿白的弹，钢琴不就得黑白配吗？”“咯咯咯，”小车一边笑一边弯着腰让开钢琴，“老师你快你快！”李安坐到钢琴前，“我要开麦了，还有什么问题？”小车：“老师我能站在边上看看吗？”李安：“能啊，这有什么不能，你小心点，扶着栏杆就行。”小车借着掌声之势，悄默默地半蹲着移动到钢琴后面，被现场的感觉震撼到。“哇。”昨天晚上的舞台可不是这样的！“正直大大方方看就行了，这本来就是咱们乐手的底盘。”在老师的提醒下，小车蹬直腿挺直腰板，果然风景又不一样了！“嘘！”李安重新打开麦，平板一划开始了他的演奏时间。“当。”琴声再起，小车马上又转回头。不只是小车，许多人都把目光重新投到钢琴前。黑色礼服裙的小美女变成了一个穿白色衬衣的帅哥，再一瞅，刚才的小美女此刻正披着一件宽松的男式礼服站在钢琴边上了。呵，师生二人组还搞上轮班制了。台下一众老师投来笑意。小孙忙里偷闲，用手中的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画面。琴声动人，却不同于小车的意境感。李安一出手，琴声所过之处都像是进入了甜蜜的恋爱空间。“老男人”玩起情调怎么可能是小丫头片子可以比拟的。“新郎，此时此刻你有什么想对新娘说的话？”来到傅天鸣的誓言环节，李安指下一变，跳进了下一首音乐。“一天，一本书从天而降砸到了我。”傅天鸣和文晓相遇的故事李安已经听了很多遍，为此他早已编排好了如何演奏这一段。看似随意的恰到好处，实则他是做了功课的。而到了文晓的誓言环节，李安按照文晓的想法，将陈洁仪的喜欢你和Zacharybruno的黎明之光串到了一起。只有小车觉得眼睛和耳朵都不够用了。她即想听老师看老师弹琴，因为老师很少弹这种调调的东西，超级好听，超级有感觉。可同时她又觉得叔叔阿姨讲的话那么感人，也是那么动听，虽然恋爱离她还有十万八千里，可此时此刻她仿佛身临其境，感同身受。于是她时不时回头看看老师，然后又朝台下看看，然后再回头看看老师。偶尔和老师对上目光了，她见老师笑，她也笑。时间就在小车一次又一次的回头中度过。证婚人上台了，父母上台了，讲话了，拥抱了。李安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听见。他听见了文晓的哽咽，听见了文晓妈妈的哽咽，也听到了李院的哽咽。其实他还挺想看看李院哽咽的样子，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奇。比起傅天鸣老爹的讲话，他觉得文晓爸爸的讲话更让人感动。大概这就是娶媳妇和嫁女儿的不同吧，尽管傅天鸣的老爹已经讲得非常让人感动了。婚礼有序地进行着，李安用音乐陪伴着现场的每个人。互戴戒指了，当众拥吻了。新人拥吻时候，小车又把头转了回来。羞羞。“哗————————”“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接下来我们美丽的新娘将要把她手中这束象征爱情的花束传递下去，下面我想有请现场未婚的朋友来到舞台前。”“如果谁能接到我们新娘手中的这束鲜花，谁就能在情场大丰收，跟随着这一对新人的脚步，继续步入幸福的婚姻殿堂。”“但是花束只有一个，年轻的朋友们快点快点，请赶紧来舞台前方，把好位置先抢到对不对！”老魏起哄：“对！！”全场爆笑，梁蕙兰真想掐死这个死老头子，半截入土了跟着凑什么热闹。小车不敢笑出声，只能双手捂住嘴，她要被师爷笑死了！现场一阵骚乱过后，陆续有人走到前台，加上伴郎伴娘，大约有十四五个簇拥到了舞台前方。就在这时，傅天鸣要过麦克风，丝毫没有新郎的风范，扯着嗓子对着天上大喊：“上面那个先别弹了，赶紧下来办正事！”场面一秒陷入安静，接着又是一顿哄堂大笑，原来是这层关系啊！懂了懂了。“赶紧办正事！”2号桌继老魏之后，也再次成为焦点。老裴大喊道：“别装听不见，惹急了魏老头上去给你踹下来。”这时李安就表现出了一个职业键盘的素养，音乐依旧浪漫，他不为所动。“老师，老师，你快下去啊，你要是接到了师娘肯定可开心了！”现场再次陷入安静。因为每个人都从音箱里听到了这个略带沙哑的悦耳声音。小车听到自己的声音一瞬吓傻了！“老师我忘了没关麦！我我我，捂！”少女焦急的声音再次回荡在大厅，接着是一声清脆巴掌，像是手pia在了嘴上。“哈哈哈哈——————”李安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