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怨念

随着秦铭的声音落下,那张紧贴在门玻璃上的脸竟变得清晰了几分,随后勾勒出一个男人的轮廓,开始沿磨砂玻璃游走。

看上去它好像就只有一张脸,而不具备任何身体一样。

“老……老秦,你看……你看到了吗……”

赵阳这会儿倒是哭不出来了,一只手死死地抓着秦铭,恨不得指甲都抠进他的肉里。

“嗯,不知道又是什么鬼东西,不过只要它不进来,就不用管它。”

秦铭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严格来说卫生间里并不安全,毕竟孟凡玉和常云馨就死在这儿,两个人如果不是被鬼奴杀死的,那就说明在这里存在着一种杀人规律。

两个女生大概率是触发了规律才被杀死的。

可什么样的规律,能让两个女生在短时间内齐齐触发呢?

两个人当时都穿着裤子,所以不可能是在上厕所的时候死了,再说马桶就只有一个,她们也没法一起用。

秦铭发现他现在很难进入思维模式,因为他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心思大多都放在了那张鬼脸上,完全不知道那鬼脸会不会突然闯进来。

不过想到与其担心对方会突然闯进来,倒不如先主动求变,利用他的能力去做番尝试,尽管这很危险,有点儿自投罗网的意思,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眼下他必须要明确危险的来源。

在心里面有了决定后,秦铭便深吸一口气,继而来到了卫生间的门前。

门玻璃上那张乱窜的鬼脸,近距离观察下更显得骇人无比,他甚至能够听到腐烂的皮肉,不断在玻璃上粘连的声音。

秦铭不断调整着呼吸,两秒钟尽管不长,但实现开关门绝对是足够了,他要验证的情况也很明确,就是确定在他开门后,门玻璃上的鬼脸会不会立马进来。

于是他不再犹豫,在这时下压门把,猛地打开了门。

注意力在这一瞬高度集中,可就在他门开的刹那,他发现原本贴在门玻璃上的鬼脸,竟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窥视感则突然出现在他的心头。

“回溯!”

秦铭没有去管那窥视感是什么,而是在察觉到变故后,第一时间发动了回溯,让时间重新回到了他开门之前。

他站在门前,门玻璃上的鬼脸,依旧像诱饵一样,在玻璃上四下移动,只是这会儿,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上面了。

在刚刚察觉到那股莫名的窥视时,先前困扰他的问题突然迎刃而解,他突然想到,如果说有一件事,是每个女生在进入卫生间后所必做的,并且存在同时做的事,那么一定是照镜子。

所以藏在卫生间里的杀人规律,很可能就在洗手台的镜子里,里面很可能存在着一只,只要看到它就会被死的鬼物。

秦铭不知道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但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闭着眼睛照镜子,或许就是破解的办法,当然不搭理它,不去看是最安全的。

可那样的话,等于是断了他想办法破解所有规律逃出去的可能。

尽管这个想法有些不自量力,但如果不主动出击,连想都不敢想,只是在一味被动等待的话,那么等到鬼奴们集体杀进来,就算他能让时间回溯,也断然没可能活下去。

“如果感应到危险,就立马使用回溯……”

秦铭在心里面疯狂地给自己灌输被动释放的意念,之后他便低着头来到镜子前,再确定闭好双眼后,不安的地抬起了头。

熟悉的窥视感再度出现,但这次仅持续了刹那,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串镜面碎裂的响音。

与此同时,一声来自中年女人的叹息,则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哎,真是又老又丑……”

秦铭明明没有将眼镜睁开,但是眼前却出现了陈子龙的妈妈。

陈子龙的妈妈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中那张脸不断唉声叹气,最后冲着门外埋怨道:

“我这一辈子都被你们爷俩耽误了!

你爸就是死的早了,要是在晚死两年,我非得和他离婚。以前我还觉得你和我像,现在一看,你和你那个死鬼老爸简直一模一样,都是遇硬就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怂货!

我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不敢吃不敢喝的,将所有的心血都砸在你身上,你竟然和我说你压力大,你觉得自己考不好?

陈子龙,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呢,你觉得我压力大不大?

我为了让你补课,一天打三份工,更是在这儿租房子陪你,我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你看看我这张脸,老的就像是五六十岁的人一样,你知道我为了供你有多么不容易吗,我怪谁了吗……”

眼前的场景渐渐散去,随后,又是一串镜面碎裂的声音。

四周再度安静下来,秦铭足足等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将眼睛睁开,这时再看向镜子,镜面已然完全破碎。

“成了!”

见自己的破解有效,秦铭的脸上也难掩激动的笑容,回想起他方才看到的画面,刚刚被他破解的规律,显然是陈子龙妈妈的执念。

觉得自己的人生,完全被陈子龙父子给毁了,最后只留下这张日渐苍老的脸。

不过与其说那是女人的执念,倒不如说那是女人心中最大的怨念,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

女人的执念作为规律出现,无疑证明它已经死了,这就说明他们之前在客厅里见到的女人很可能是鬼奴。

但奇怪的是,女人并没有攻击他们。

暂时想不通这个问题,秦铭也没有再想下去,他这时看了眼门上的玻璃,发现先前贴在上面的鬼脸,也随着女人执念一并消失了。

他觉得那张鬼脸在女人的执念中,大概率是陈子龙的化身,它在门玻璃上不断乱窜,想来很可能是为了吸引目光,从而避免有人去看镜子,但这种做法显然很天真。

饭一口口吃,路一步步走,规律破解一个就少一个。

秦铭用力的搓了搓脸,在心中给自己打了打气,而后攥紧拳头用力的挥了几下,相较于他的求生斗志,赵阳则如同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一样,贴着墙边颤巍巍的站着,从裤裆一直湿到脚底。

“老秦,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超能力?”

赵阳显然是将镜子碎裂,归结到了他有特殊能力上,虽说猜错了,但是他却没有否定,而是肯定说道:

“是啊,所以你得振作起来,我们还是很有希望逃出去的……”

为了让赵阳能够很好的生存下去,不至于太拖后腿,秦铭随后也主动给他普及了一些,关于鬼物和诡域的问题。

尽管李凯不让他对别人讲,他也答应了,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李凯还说官方会保护他呢,结果到头来他不是还得靠自己吗。

“本来我还计划着,等高考结束,咱们几个去下海玩呢……哎……老秦,这一定是噩梦吧?是不是等我们醒来去上学,孟凡玉她们还会坐在座位上,笑眯眯的和我们说早安?”

“或许吧。”

秦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听到赵阳这么说,他眼圈顿时又红了起来。

早上的时候,李凯和他说明鬼物的种种时,他完全没当回事,只觉得那些事情和自己无关,什么对抗鬼,什么保护人类,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只认为李凯是在给他洗脑,搞道德绑架。

但是眼下,当自己切身经历过这种恐怖和残酷后,他则突然有些明白李凯那番话的真正意义了。

如果所有人都事不关己,没有人肯付出的话,那么早晚有一天,悲剧会发生在每个人的身上。

“喂老秦。”

赵阳这时候擦了擦眼泪,声音沙哑的喊了秦铭一声。

“说。”

“今天的事会耽误我考夏华吗?”

“不会。”秦铭语气肯定的点了点头,随后露出一抹微笑道:“甚至都不会耽误你明早值日。”

看着秦铭脸上流露出的笑容,赵阳不禁心头一暖,知道老秦是在鼓励他这个怂货,不想让他掉队,想要带着他一起活下去,想到这儿,赵阳刚刚才擦干的眼角不禁又湿润起来,继而走向秦铭,一把抱住他:

“谢谢你老秦……我不会再怂了……”

“不用谢,不过你能别把大鼻涕往我衣服上蹭吗?”

看到赵阳重新振作,秦铭在心里面也长松口气,觉得他终于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了,然而还没等到他们商量,卫生间的门便突然被人推开了,接着便见一身缝合的歪七扭八的“康凯”,像丧尸一样拎着一把染血的斧头走进来,两颗稀瘪的眼球在眼眶里极快的打转,继而将他们锁定,蹩脚的喊道:

“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