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崩溃

在山林间,梦魂寻觅到一处妖兽遗弃的小山洞,扶着千雪在里面坐下,他抽出已经僵硬的右臂,一层冰晶凝结在他手上。

看着千雪的脸色恢复红润,梦魂苦笑着震碎手上的冰霜,自语道:“这寒毒还真是猛烈,再这样增长下去,我也没办法拔除了。”

待千雪体内的寒毒平复,梦魂在她身周布下几个具有攻击性的法阵,便独自找那封豨去了。毕竟蛮兽血裔对他现阶段的体魄来说,还是很强大的补品。

悄悄摸入封豨的领地,梦魂远远在一颗树上眺望,封豨也消了怒气,在地上拱来拱去,翻找食物。梦魂掐捏诀印,阴阳道力汇聚。

封豨的六识何等敏锐,在梦魂出手的瞬间,它也感应到空气中不寻常的波动。一个翻滚,封豨避开了一片道箭的扫射。刚起身,虚空八臂已至,力大无穷的巨爪再次招呼在它的脑袋上。

“噜噜噜!“封豨暴怒,体表浮现一圈纹路,笼罩它全身,虚空八臂一时竟轰不开。

“蛮兽血裔的手段就是多啊。”梦魂感慨,不过手上的诀印却是不断,阴阳道火交替,磁煞阴极咒飞射,八魂蚀骨咒蓄势。

封豨深居天断山脉,哪里见过梦魂这般手段的阴阳师,一连串的攻击下来,它浑身皮开肉绽,鲜血长流。

“八魂蚀骨咒……”梦魂诀印收尾,八道恶魂已聚,只差指定目标。突然,他心生警兆,一股可威胁到他性命的危机感降临。梦魂当机立断,也不管手中成形未发的阴咒会对他产生如何的伤害,就是身形一飘,退出数里。

“轰!“一道白光几乎是擦着梦魂的身子斩落,将他之前所处的位置劈斩粉碎。

梦魂心有余悸,他身负阴阳眼,对危机的预知不可谓不强,这一击来的突然,要是他有所迟疑,恐怕现在就是重伤倒地了。他看向封豨,方才它口中的一根獠牙竟脱落,飞斩而至。

梦魂压制下体内翻腾的阴阳道力,八魂蚀骨咒的反噬给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换做一般的阴咒术师,估计已经是重伤昏迷了。梦魂的体魄已不输于凝气境的武者,可即使这样也是喉间一甜,丝丝鲜血溢出嘴角。

“我去,你的牙还能这样玩啊。”梦魂吐槽着封豨的獠牙。

“噜噜。”封豨招呼一声,陷在一堆废墟中的獠牙倒转而回。

“有意思。”梦魂身子一晃,在原地留下残影,雷兽匕首握在手中,对着封豨的伤口切割而下。

上古先民修习阴咒阳术,但体魄一直是他们不曾遗漏的一点,纵使道力枯竭,他们依然可以凭借强横的体魄与蛮兽搏斗。而梦魂效仿上古先民,以妖兽精血炼体,体魄的强大绝对不输先人。

雷兽匕首刺入封豨体内,蕴含其中的雷光爆发,引动了小爆炸,一个寸许的血洞出现。

“吼!“封豨吃痛,第一次发出惊人的吼叫声,它细小的眼珠中布满血丝,两根獠牙脱落,追着梦魂横劈竖斩。

梦魂尝试着与獠牙稍一碰撞,且不说上面传来的巨力,就是与之相碰的雷兽匕首竟然直接被磕出一个缺口来。

“轰轰轰!“山林中的古树纷纷倒塌,封豨獠牙拥有莫测的诡异力量,无论什么东西在触碰的瞬间都会被其上附着的一层微光消融。不过梦魂速度不慢,从容地避开獠牙,在封豨身上又留下数道伤痕。

在梦魂无耻的拖打战术下,封豨身上伤痕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嘿嘿,差不多了。”梦魂咧嘴一笑,他耗时许久,在封豨身上留下的伤口并非是随意而来,而是按照一定的顺序排列。此刻,梦魂双手掐诀,口中喝道:“气血之精,魂魄之灵,受我招引,速速来之!“刻画在封豨身上的纹路泛起光华,层层血雾自它的伤口中逸散出来。

梦魂深吸一口气,封豨被他拖打之下,已是强弩之末,此刻体内的精血还被强行剥离,让梦魂吸取,此消彼涨下,它已无胜算。

“噜……”封豨不甘,獠牙再次飞斩,但其上已无灵光包裹。

虚空八臂出现,轻易地拿捏下獠牙,梦魂笑道:“本命神通豕突开山的确不凡,不过施展太消耗气力,你虽为蛮兽之后,但智商终究不够。若是保留这一手,我也没把握拿下你。啧啧,造化啊……”寒光爆闪,雷兽匕首无情地斩下封豨硕大的脑袋。

大量的精血自断头处涌出,梦魂沐浴着精血,浑身血红的纹路密布。不过无论怎么冲击,他的体魄始终无法迈过一道无形的关口,每次冲击,总有一股力量在抑制他,无法突破。

“就算是蛮兽的精血,还是不能冲开那道阻碍吗?”梦魂叹气,惊人的气血收敛,他冷冷地扫视四周投来的危险目光。“怎么?想动手的话,就来吧。不过先上的,我保证会死的最惨!“

“哼!“梦魂看着四周不为所动的目光,只是拿着封豨的两根獠牙转身离去。被一堆妖灵境的妖修注视着,梦魂其实也没把握能轻易离开,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露出一丝胆怯,不然那帮子家伙真会一拥而上,毕竟他刚吞噬封豨的精血,一身的血肉,可以说是无上的大补品。

在梦魂消失在它们的视线中后,几只妖修才从阴影中走出,不同于一般妖兽的哄抢,它们谨慎地挑选了封豨身上的一些血肉,就地吞噬后,又无声地消失在之前的密林中。过程中没有多余的声响,彼此戒备。

经过妖修的一轮挑选后,那些在更远处的妖兽才敢蜂拥而上,对着昔日膜拜的妖灵境妖修大快朵颐。房屋大小的封豨,在片刻间被啃噬的只剩下骸骨,连一丝肉沫都没有剩下。

身为一方妖修霸主的封豨就此倒下,没有多余的哀叹,只有单纯的吞噬。这就是妖兽的世界,死了只能做为食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作用。

梦魂回到千雪呆着的小山洞,阵法无恙,人也还未醒来,期间看来没有妖兽打搅。梦魂舒了一口气,扶着千雪回去。

“你又救了我吗?”千雪在颠簸中醒来,嗅着梦魂熟悉的味道,她安心地趴伏在梦魂不算宽的背上,轻声道。

“嗯。”梦魂应道。

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千雪过了很久又开口道:“你知道我不会帮你的,我有决心。”

“但是,我把你从冰霜中拉出来的时候,你的表情可是告诉了我一切。那张恐惧的脸,带着求生意志的眼神,直到昏迷都不想死啊。”梦魂轻笑道:“我不知道是什么在让你坚持着,是在我看来无意义的道义?但你绝对不会成为那样的人的,那种把道义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我会的,一定会。”千雪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梦魂的衣物。

“不会的。”梦魂停住身形,将千雪从背上放下,转身看着她的眼睛,道:“那种人我虽然没见过,但我敢肯定,他们不会有你这样的眼神。你的眼神,我见过太多了,是最为平凡的那一批人的眼神。”

梦魂的话犹如一柄巨锤砸在千雪心头,“我一直在努力着的,向着那个方向……努力着……”千雪的声音渐弱,最后化作微弱的哭泣。

“别哭了。”梦魂替千雪擦拭去眼角的泪水,掏出赤红的血瓶,道:“这是封豨的精血,应该可以助你抵御下一次寒毒的侵袭。”

千雪下意识伸手去拿,但梦魂却握紧了血瓶,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笑意。

看着梦魂的表情,千雪终于崩溃,她习惯了梦魂给她的馈赠,甚至不再去想,不再抗拒。把道义视作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人,根本不会接受这种馈赠。在第一次接受了梦魂递来的血瓶后,她就已经无法成为那样的人了。

千雪跪倒,心中高大的背影在崩塌,她无力阻止。

“救我……”千雪拉住梦魂的衣角,低声道:“救救我,不想死……”

“我会的。”梦魂蹲下身子,看着千雪梨花带雨的小脸,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将她拥入怀中。

……

第二日,在慕容雨略显惊讶的眼神中,千雪竟也早早来到藏书馆,在她的身边坐下。千雪略施胭脂的脸颊看着不再那么苍白,透着淡淡的粉红,她就直直地盯着梦魂,一言不发。

“这是什么情况?”慕容雨的脑子不够用了,她现在有点混乱。她看着旁边的千雪,突然一股恶寒袭上心头。千雪朝慕容雨诡异地笑了起来,让她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千雪姑娘,你没事吧?”慕容雨试探着问道。

“笑的太僵硬了,你平时都不笑吗?”梦魂在这时,插嘴道。

慕容雨趁势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刻意对着没有感觉的人笑,太累了。”千雪收起笑容,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

“呃……”慕容雨一阵无语。

梦魂摸摸下巴,道:“这就没错了,你练的功法也挺邪门的,不仅随着修炼的加深导致寒毒缠身,就连性格都有点缺失了。不过想要拔除寒毒,第一点就是要随时随地保持乐观开朗的心态。”

“是这样么?”千雪低头沉思,然后对着慕容雨努力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这家伙,对她做了什么?”以慕容雨的聪慧立刻就想到了什么,她转头看着梦魂,眼神少有地凌厉起来。

“眼神很不错啊。”梦魂笑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和千雪姑娘有了一个契约而已。她帮我完成我想要的,我帮她完成她想要的。别忘了,我可是一名阴咒术师!“

慕容雨心中警铃大作,梦魂帮她重筑道基,指导她阴阳术的知识,难道也有所图谋?她内心有些慌乱。

“心乱了,就先回去吧。”梦魂开口,脸色一如既往。

慕容雨最后还是离开了,她实在看不透梦魂,再联想到千雪如今不正常的模样,她才意识到梦魂是一名阴咒术师,他掌握着各种恐怖邪恶的咒术。

“学院新来的替补管理员明天就到了,终于可以腾出空来,忙自己的事情了。”梦魂望着慕容雨匆匆离去的背影,一丝微笑爬上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