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各自离散
楚王熊良夫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份堪称耻辱的盟约。不是因为熊良夫心甘情愿,而是实在是形势不利于楚国。战场之上一败再败的楚国就像是一只失去了防备的美味猎物,无时不刻不在引起猎手的垂涎。兵锋即将直抵郢都城下的魏国是猎手,楚国周围的宋国、鲁国、越国同样是猎手。熊良夫丝毫不会去怀疑,如果会盟破裂、楚国与魏国的战争继续下去,其余邻国绝对不会就这么干看着。毕竟当一份肥美的食物放在面前,几乎不需要什么力气就能够大快朵颐,又有谁会忍住这份诱惑呢?很明显此时遭受重创的楚国,在其他诸侯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份肥美的食物。所以与其被列国瓜分殆尽,楚国彻底沉沦下去,倒不如减少损失,争取到恢复国力的时间。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一切就有希望。也就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持之下,熊良夫最终艰难地答应了列国提出的条件。不过大的条件是答应了,具体的细节却仍然需要进行一场又一场地博弈。于是,在之后一段时间之中,蓝田会盟营地之内时常可以见到诸侯之间的唇枪舌剑。一城一地的得失不仅仅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之上,同样也在双方言语的交锋之间。终于,众人将嘴皮子都快磨破之际,列国与楚国之间的盟约总算是达成了。盟约既成,自是铸台歃血,将其祷告天地,以显示诸侯会盟的诚心。那日,烈日高悬,旌旗林立。以列国公认的霸主魏王魏罃为首,众多诸侯依次登上高台,向上苍祷告此番蓝田会盟所达成的盟约。在将此番各国对于楚国的处置念诵完毕之后,身为此次会盟召集者的魏王魏罃念出了最后也是对于楚国最为重要的一条盟约。此次大战之后,诸侯各自休兵罢战,五年之内与会各国不再妄动刀兵。当耳畔落下魏王魏罃那有些苍老的话语,身处诸侯之中的楚王熊良夫缓缓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些年以来,魏国屡屡征伐,扩充领土的狼子野心暴露无遗,但是也算得上严守承诺。至少熊良夫仔细回忆过后,并没有想到数十年来,魏国有什么违反盟约的先例。相信此次会盟之后,为了维护自己霸主的尊严,为了维持自己在诸侯之中的声望,魏国也不会违反盟约而对楚国动手。这意味着此次遭受重创的楚国,至少有了五年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机会。当祭拜上苍的烟火渐渐燃尽,受魏王魏罃之邀,从天下各处抵达蓝田的诸侯们终于踏上了回返的路途。对于宋国、鲁国、越国等诸侯而言,此次蓝田会盟自然收获颇丰。己方并没有耗费什么代价,便从楚国这头猎物身上狠狠咬了一块肉来,如此美事恨不得多多益善才是。这些诸侯脸上抑制不住地笑容,显示出他们满载而归的喜悦;而车厢之中不断传出的催促声,表明了他们究竟是如何地急迫。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各自的国家,将此次会盟的收获尽快消化完毕、夯实各自国家的根基。至于夯实根基之后要做什么,那不断摩挲着腰间长剑的左手,已然将他们的谋划暴露在无声之间。相比较于这些满载而归的诸侯,身为这场战争失败者的楚国,却有着截然相反的心情。“呼……”站在蓝田附近的一座高坡之上,望着不远处的会盟营地正在一点点地变得萧条,楚王熊良夫的心却是狠狠松了一下。“走了,终于走了!”放松也只是放松了片刻,一想到如今楚国所面临的局面,楚王熊良夫脸上再次泛起了愁容。“明明该和魏国决一死战,最终却又委曲求全。太子,你说寡人是不是楚国最无能的王?”站在熊良夫的身后,同样用目光打量着不远处的太子熊商,在听到父王有些低沉的询问声后,双眼之中满是坚定的神情。“儿臣明白,父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楚国。”“如果父王与魏国决一死战,固然可以保全自己的声名,但无疑是将楚国社稷置于十分危险的境地。”“如今的楚国国力遭受重创,根本无力抵抗魏国的攻势,更不用说还有其他虎视眈眈的诸侯。”“父王答应此次盟约是在用自己的声名,来保全楚国的未来,儿臣与楚人都无比敬佩父王。”脸上泛起苦涩的笑容,虽然知道这一番话语之中充满着安慰,熊良夫心中却也好受了许多。至少有人明白他的苦心,至少有人知道他的无奈。“盟约已然达成,我楚国未来又该何去何从?”面对此番大战之后的天下形势,熊良夫心中不可避免地产生了迷茫。“儿臣以为父王当效法祖父。”熊商口中的祖父正是楚国历史上颇有作为的一代英主,楚悼王。楚悼王继位之时,同样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在内,楚国朝局混乱非常,甚至先王都死于“盗”手;在外,楚国与三晋屡屡爆发战争,却是输多胜少。面对如此局面,楚悼王果断任用吴起进行变法,通过一系列旨在富国强兵的措施,使得楚国迅速富强起来。此时此刻,国力虽然日渐强盛,但楚悼王并没有贸然向北与三晋争锋,而是将扩张的方向选择在了南方实力更为弱小的百越。在完成变法强国、南平百越这两个阶段之后,国力、军力都已经达到巅峰的楚国才将争锋的矛头指向了北方。此时的楚国比之当年悼王之时的楚国更加地弱小,但是楚国的南方依旧存在着大片广袤的土地。休养生息、恢复国力;向南扩张、扩充人口、增强军力;默默等待、伺机而动。这就是太子熊商这一位原时空的“楚威王”,对于楚国未来的规划。而对于如今的楚国最为重要的一样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时间,让楚国积蓄到足够的国力的时间。……楚王父子站在高坡之上远眺之际,蓝田往北的道路之上却是一阵烟尘飞扬。“唏律律……”一阵战马的嘶鸣声过后,马蹄扬起的烟尘渐渐消散,两道雄伟的身影渐渐变得清晰。“秦公,好骑术!”“赵侯的骑术也不弱于渠梁!”秦赵同出飞廉一脉,自商末至今已然有数百年岁月。数百年中,秦赵之间恩恩怨怨却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曾是血脉相近的亲人,也曾在战场之上兵戎相见,如今时过境迁,双方却再次归属在同一面旗帜之下。虽然这一面旗帜同样是赤色,但是只不过曾经的是“周”,如今的却是“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