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似水年华乐声希

“嗯。”何文应了声,继续快步走在前面。

宽阔轩昂的柏油马路,人声鼎沸的嘈杂广场,此起彼伏的高楼大厦,繁华的喧嚣瞬间炸燃何朵的情绪,令她不由得热血上涌。

“原中,用不了多久,我也会名正言顺地站在这里!”

陡然穿梭在热闹的人潮中,何朵又开始犯晕,麻木地跟在姐姐身后,双眼目不暇接,大脑却又似乎什么都记不起来。换乘了两趟公交车后,不知何时拐了一个弯,两人已经游走在校园葱郁的林荫大道上了。

身边都是清一色的年轻人,或三三两两信步而行,或独自抱书疾走小跑,或双目无神坐在路边发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每个灵魂都有专属的角色,这种既定的安稳感,让何朵不禁心生向往。

盛夏的喧嚣在阴翳的校园里显得格外乖巧,连带吹过脸颊的微风都变得清凉体贴。何朵的思绪逐渐清醒回来,开始认真欣赏这安静从容的校园风光。

“哎呀,文子的妹妹来啦!”还没来得及害羞,何朵已经被热情的小姐姐们迎进了宿舍。

“我看看,大美女的妹妹长啥样子?”几个姐姐开始饶有兴致地端详起何朵。

何朵惭愧不已,不知眼睛该看向哪里,只好抿起嘴冲着空气尴尬地微笑。要知道,她和姐姐的长相可谓是天上地下。虽然生自一个父母,姐姐哥哥几乎继承了爸妈外貌的所有优点,而自己却是集众家所短于一身。为此何朵没少在遗传这事上斤斤计较过,也因此时常无奈、哀怨甚至自卑。

“嗯,不错,以后也是小美人一个!”一个女生说道。

“意思不就是现在还难看着呗!”何朵自动在心里翻译。

“说来也怪,仔细看很多地方都很不像,但是乍一眼看过去,就是妥妥的姐妹俩,太神似了!这大概就是基因的硬核之处!”

“这个姐姐倒是挺会说话,但本意还是说我没我姐好看!”何朵笑了笑,内心悄悄嘀咕着。

“姐姐漂亮大气,妹妹清秀秀气。不一样的类型。”

“清秀,好吧,总算找了个可以夸我的词。”何朵笑着,天灵感里传来自己的灵魂叹息。

“大学生们化解尴尬的方法确实比村里人高明,说来也不容易,苦了她们了。”反正这类境况早已习惯,何朵并不在意,继续咧开嘴乖巧羞涩地笑着。

简单寒暄和修整之后,何文就带着妹妹外出觅食。辗转到了学校的一个菜馆,何文略微思虑后,一口气点了三个炒菜和两碗米饭。何朵的肚子早就咕噜噜叫了好几轮,虽然尽量告诫自己务必注意吃相,嘴巴和肠胃配合的速度依然大大超过了她大脑的控制力。

“姐,你们学校炒的菜真好吃啊,这么多肉!”何朵满嘴流油地说道。

“多吃点!”何文默默吃着,脸上悄然略过一丝欣喜。

“十块钱,妈呀,好贵!”结账的时候,何朵看着姐姐付出去的十元钱,心里不禁咋舌。看姐姐吃饭的样子,并不像是经常会来,可见这次是专程为了自己才破费的。

“今天让姐大出血了,十块钱,她得打多少工啊!”何朵暗暗心疼。

何文住的宿舍是六人间,刚好那两日上铺的舍友还没回来,何文便睡在舍友的铺位,让妹妹睡自己的床铺上。假期本就是悠闲的自在时段,何文并没给妹妹特意安排什么行程,只是想到哪儿便去哪儿,想到什么便做什么。前后约三天的时间里,何朵欣然地配合着姐姐的所有安排。安静肃然的图书馆、热闹喧嚣的小夜市、活力四射的运动场、花红柳绿的大公园……眼所及处,皆是不一样的风景。

宿舍的几个姐姐对何朵也很照顾,纷纷找出自己不能穿的干净衣服送给何朵。这天何朵在姐姐的推荐下穿了件白色连衣裙,被众姐姐们好一顿猛夸,直夸的她心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如此一来,一路上光顾着欣赏自己的“新”衣,竟没注意都走了些什么地方。等到一阵悠扬的旋律飘进耳朵时,才发现已经跟着姐姐到了一个搭着舞台的小操场边。

“传闻你身边有个他

两个人很快乐吗

听说你跟他提起我

是否对我也牵挂

快乐是否也来过

探访你们两个

谁都不想再让你哭

剩下你自己一个”

“咦,这不是今年超流行的歌嘛?谁在唱呀,真好听!”

不等姐姐带路,何朵已经不自觉随着音乐走到人群里。傍晚的太阳还有一丝余热,人群挥洒着各种扇子和纸巾。何朵却只觉心下清凉,迫切的伸长脖子往前凑,急于看清什么样的人才会唱出如此动听的歌声。突然手上一紧,原来是姐姐握住了自己。

“过来。”何文拉着何朵,径直穿到人群前面。

突然挤到了最前面,何朵反而有丝不知所措,侧目看向姐姐时,只见她嘴角轻抿,专注地看着台上。

众星捧月的小舞台上,一个修长帅气的男生抱着吉他随性地弹唱着。微卷的头发低垂在眉眼间,显得格外飞眉俊目,飒爽不羁。只见他一边弹唱,一边顾盼流转,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到歌曲的世界里。莹润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看起来疏离冷峻,但是一双温柔的眸子却又格外惹人注目,看过之后便不忍放下。只是当这仙气缭绕的眼神流转到何文何朵这里的时候,竟然涌出一丝俏皮的笑意,直看得何朵心里阵阵暖流飘动,却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春夏秋冬

“有多少人会走

“春夏秋冬

“有多少人会留……”

一曲终了,男生恭敬地向台下鞠了一躬,感谢大家的捧场。不一会儿,另一个精瘦干练的男生跳上舞台。音乐响起,男生轻快地唱了起来。

何朵正津津有味地欣赏,却被姐姐快速拉出了人群,心下不免纳闷:这走得也太快了,听个歌还听得这么仓促。然而当两个人转到舞台后方的时候,何朵顿时两眼放光。只见方才台上那个天官一般的帅哥哥,正满脸微笑的站在她们面前。

“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呢!”男生笑盈盈的跟何文打着招呼,带着一丝嗔意。

“我这不是每天打工太忙了嘛!要不然肯定会千方百计给你捧场的。这不,今天还给你带了个听众!”何文的声音好生温柔,以致于何朵不由看了姐姐一眼,她可从没见识姐姐这么“奇异”的一面。

“哈哈,逗你呢!知道你忙。这就是你妹吧?”男神正式看向何朵。

“是的。怎么样,像不像?”何文笑道。

“嗯”,男神认真端详着何朵,羞的何朵一时无地自容。“真的很像,不过你妹比你漂亮!”

“噗——”没等姐姐说话,何朵先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帅哥实在太会说话了,自己跟姐姐,哪里有可比性。明明一个是窈窕淑女,一个是村野山草。

“真的!”帅哥一本正经地说道。同时话锋一转,亲切地招呼道:“你好朵朵,欢迎你来原中玩!”

这样一张短时间内快速切换不同风格却又毫无违和、好看到极致的脸,实在让何朵欢喜不已,她能做的就是咧起嘴巴尽可能热情地微笑。

“来了几天了?”男生笑着问道。很明显他知道答案,只是单纯跟何朵寒暄。

“两天多,明天就走了。”何朵殷勤地答道。

“这么急呀!那哥哥都没时间请你吃饭了!”男生笑道。英气俊逸的翩然姿容看的何朵心旷神怡。

“你就别瞎逗了,我妹妹胆小,可容易害羞了。”何文嗔道。

何朵这才发现,自己早已羞得满脸通红。

短暂的寒暄后,何文从包里掏出一瓶水,一盒药片给了男生。

“多喝水,记得有空就含上。”

“嗯,那你们慢点,拜拜。朵朵,玩的开心哦!”男神毫不吝啬他的盛世美颜,冲何朵大方的挥着手告别。

“他是姐姐的男朋友吗?如果姐姐的男朋友是这样,那实在是太幸福啦!‘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说的不就是他这样的人嘛?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这么帅,还会唱歌。”

何朵心花怒放,越想越激动,走两步就歪过头悄悄瞅一眼姐姐,却看不出她的脸上有任何神色波澜。前后一小会儿的功夫,姐姐就已经恢复了平日智慧冷峻的样子。何朵也不得不调整回多年来乖巧温顺的姿态,跟着姐姐乖乖去往学校餐厅。

“想吃点什么?”何文问道。

食堂的窗口里摆满了一个接一个的大钢盆,每个盆里都盛满不同的食物,炒馒头、炒面、炒米饭、打卤面、水饺、炒菜等,琳琅满目。

“来啦!今天来的挺早哟!小何文,吃点啥?随便选,姐姐请客!”

何朵正认真地思考选什么饭菜既好吃又不贵,听到问话后抬头一看,窗户里那个穿着工作服跟她们打招呼的小姐姐,正是姐姐同宿舍里的女生。

这位小姐姐和何文的关系最好,也是最能夸何朵的人。一会朵朵,一会小何文,每次都喊的何朵乐呵呵的。

“不用啦,哪能让你破费,我们自己付就行。”何文笑道。

捧着两个丰盛的食盘,姐妹俩安静地吃了起来。好几次何朵都想问姐姐,刚才那个男生是谁,无奈多年来惧于姐姐的“淫威”,总是鼓不出勇气。这边自己才心猿意马的吃了一半,那边何文已经拾掇好了自己的空盘子。

“你先慢慢吃,我进去帮会忙。”何文说完,便走进了橱窗里面。

里面的舍友见何文进来,推搡了两下后,便脱下了自己的工作服。何文接过后穿在了自己身上,站在橱窗后面,开始给新来的同学们打饭。

何朵这才明白,原来这就是姐姐日常勤工俭学的地方。看着眼前的画面,一样的年龄,橱窗外面是无忧无虑指点别人打饭的女娇娃,橱窗里却是扛着贫困为生活努力营业的姐姐。偶尔看到一两个认识姐姐的同学走近,还没见何文如何尴尬,这些同学反倒先局促起来。本来想吃这里的饭菜,也许是不好意思被熟人服务,仓促寒暄两句后,便转身去了其他橱窗。再看姐姐,云淡风轻地继续工作。

何朵嘴里的饭突然就不香了。

青黛色的夜幕倒扣在校园上空,何文何朵和舍友信步走在林荫小道上,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何朵沉浸在自己的小心事里,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唱歌才是最穷,穷的叮当响啊!好不容易攒点钱,都买了乐器和道具。而且也不是每一场都有收入,就算有,大多都少得可怜。唉,说白了,有时候感觉跟流浪街头的卖艺人差不多。所以就别指望他啦!”何文半是感叹半是调侃的说着。

“这有啥,努力就好呀!咱们这才多大?还没正式步入社会呢!有多少人能在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上坚持下去的?为梦想努力,本身就是值得骄傲的事情。”舍友宽慰道。

“也是。谁让我们生来就不是享福的命?可既然这么活了,总不能一味怨天尤人吧?命在自己手里,咱们决定不了出身,但总能决定未来!再说咱们又都不差!”何文说道。

“就是。我们这么年轻!优秀能干有梦想,必然所向披靡!”舍友俏皮地跳了起来,越过了脚下的一个小石子。

“那必须!虽说生活不可能只靠喊口号就能过去,但是没有口号,总归少了那一股子霸气。”何文自然的接过舍友的大气凛然。很显然这是俩人经常聊的话题。

“文文,你真的很优秀,这么漂亮,学习这么好,还如此努力,将来一定会幸福的!朵朵呀,你一定要像你姐姐好好学习,长大了也是个厉害的大美妞儿!”舍友拍拍何朵的肩膀。

何文一直把妹妹送上火车后才离开。独自踏上归途,何朵才彻底放松下来。一路上恣意欣赏着纷繁的沿途风景,任由思绪天马行空地放飞。

“姐和那个帅哥好般配,但是看起来他俩都过得挺不容易,都在为生活奔波。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有钱,才能过的轻松一点。”

“姐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表示她什么都没承认,我自然也没必要跟爸妈说。反正,将来如果他俩真在一起了,家里总会知道的。”

“要是有这样一个姐夫,哇,那真是太赞了!”

“长大了真好,真想快点长大,早点赚钱!

“人都是因为对未来有期许,才会对现在惆怅和不满。却也因为对未来有期许,才会咬牙不断坚持。意识到自己生活在哪个段位的人,已经是众生中少有的智者。生活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就一定会创造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