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选择

时间稍稍往前拨。

在八点左右的时候,韩英拎着几罐从超市买的啤酒进了宾馆,上了剧组包下的那一层。韩英不得不服气,这剧组看起来挺穷,工作人员是一群拍广告的,演员最出名的也就唐波,还是个拍广告的,穷的寒酸,可在吃住这方面是真不委屈自己。

这宾馆的住宿条件,她跟过一个号称大投资的剧组,住的也没这儿好。

不过,想一想也对,几个明星就把那剧投资拿走六七成,余下的可不就吃住不好了。

她走到306敲了敲门,梁州把门打开,他屋子里已经坐了三个人了,空调开得很足,火锅的香味在整间屋子里弥漫,“哎,你们也不怕导演查房啊。”

梁州说:“今天没夜戏,导演回家了。”

韩英把袋子放到桌子上,“剧组的饭不错啊,怎么又想起吃火锅了。”

“这不是咱们聚一聚嘛。”

梁州指了指几个人,“咱们上次聚,还是大学毕业的时候,这一转眼——”

“四年了。”

梁州:“对,四年了。”

现在难得在一个剧组。

这剧组年轻女演员还只要一个,正好是韩英,这是缘分啊。

韩英觉得是有缘分。

她毕业后和梁州在影视圈摸爬打滚,这两位同学在话剧圈扎根,这能凑一起挺稀罕的。

同学说这缘分得感谢导演,特喜欢台词好的演员,“这剧组虽然穷吧,导演还挺有追求。”

梁州:“我听说这不是导演的主意,是编剧的要求。”

韩英一说起编剧就来劲,“就早上来的,长的特帅那个?”

梁州:“就他,剧组就他一个编剧。”

“厉害啊!”

韩英看那帅哥年纪,“大学刚毕业还是没毕业呢?这么年轻就写剧本还拍成电视剧了?”

梁州打开啤酒坐下来,“要是没进组,我看他长的那么帅,第一个剧本还有人给投,我肯定说有人富婆捧,但看了剧本——啧啧,写的真好,尤其台词。”

一个剧本写得好不好,演员不说有清晰的认识,但至少是知道五六成的。就剧本的台词儿来说,好的剧本台词儿背起来就顺,剧情自然,角色逻辑和台词相符,让演员轻易代入进去,感情油然而发,台词自然而然就顺下来了。可要碰到烂剧本,台词不贴合现实就不说了,有些甚至就不是角色应该说出的话,演员顺不下来,演技什么的就别提了。所以梁州他们在拿到剧本的时候,戏会不会火不知道,但烂不烂还是知道的。

同学说:“人本来就有才,花样流年的宣传片就是张导拍,他写的剧本。”

菜下锅煮好了。

韩英把啤酒打开,“行了,咱们这些小角色,就别议论他们那些天才了。”

她举杯,“为了咱们的重聚,干杯!”

四个人相碰,各自饮了一口,梁州忽然想起从前,“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都四年了,韩英变漂亮了,老周你变胖了——”

韩英补了一句:“老梁你变油了。”

这个油不是身子变油了,梁州现在还是高高瘦瘦。

他是人变的油嘴滑舌了。

老周同意,“是。”

以前除了演戏说台词,戏外梁州半天崩不出一个字儿,现在那小嘴儿叭叭的,把导演恭维的心花怒放。这也就在这个剧组,剧本定了,导演不能改,要不然高低得给梁州加戏。

另一个同学同意,“那家伙,听得我都不好意思说我是你同学。”

这要还是在学校东门小饭馆,四年前的四个人坐在他们旁边一桌,那时候的梁州肯定鄙现在的梁州。

梁州苦笑,“为了戏嘛,不寒碜。”

他们碰杯,“是啊,为了戏。”

以前喜欢演戏,觉得演戏就挺好,乐在其中而且演好了钱自然就来了。

现在不一样了。

韩英感慨,“我记得那次酒桌上,老周说要五年当影帝呢,现在可只差一年了啊。”

老周不好意思了,“不提,不提了,现在还是个死跑龙套的。”

话说回来,韩英还说要当实力兼偶像呢。

他们相互回忆起了在大学时对方吹过的牛皮,拿着欢笑一番。

梁州:“行了,行了,都一个德行,就别互相伤害了,来,走一个。”

他们的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

再然后是一会儿沉默,韩英觉得有点单调,就把电视打开,然后忽然想起来,“剧组工作人员说大魔王的音乐综艺,在今天晚上什么时候直播来着?”

她去推推上找了找,打开时光短视频,搜索后投到电视上,现在正在直播大魔王在车里采访的画面,“正好,还没开始。”

梁州待她坐回来,问她:“你还喜欢大魔王呢。”

“当然,大魔王是我的偶像,或者说——”韩英想了想,是她幻想中的自己,如果有个枕头让她做黄粱一梦的话,她会选择大魔王的生活轨迹走一遍。

“她有男朋友了。”

韩英觉得这是个遗憾,因为她怕大魔王喜欢的不是她喜欢的。

算了,做梦都有缺陷的。

他们边吃边聊,大热天开着空调吃火锅,不得不说是一种享受,就在他们聊得很热闹的时候,作为背景音的电视里忽然传出一串口哨,把他们都吸引住了。

韩英扭头看一眼。

“哇!”

她高兴叫起来,“大魔王,我的大魔王!”

大魔王气质变的知性许多,可她上半身白T,下半身牛仔裤,就那么简简单单上台,站在那里依旧是她记忆中的大魔王,仿佛穿越时光而来。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

他们本来觥筹交错的局,慢慢地冷下来,大家都在听,韩英胳倚在桌子上,头靠着手,看着电视中的大魔王。梁州拿起酒慢慢地,一口接一口的喝着,老周摸着自己的啤酒——

待最后口哨落尽时,他们也意犹未尽,看着跳字幕的画面发呆。

然后,他们看到了送半瓶可乐的江阳——

“哎!”

老周回过神,“这不是咱们编剧吗?”

韩英很肯定,她对帅哥忘不掉的,“是他!”

“半瓶可乐!”

梁州不懂,这是追星呢,还是不追星,“不会让大魔王粉丝打了吧。”

他们看向韩英。

韩英觉得吃饭最重要,她不能砸自个儿饭碗,她招呼:“来来,喝酒。”

梁州一拿酒,袋子里已经没有了,而在听歌的时候,他们还有三、四罐呢,“得,我下去买,”梁州站起来,“这歌儿真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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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韩英终于看到这五年时光在大魔王身上的痕迹了,以前唱歌醉人,现在扎心。

同样在看直播的还有岳云。

时光直播平给了节目不少流量,许多人在手机上都刷到了。

岳云在沙发上生闷气的时候,刷到了这场音乐微综艺的直播,不算美轮美奂的场景,但现实中行人的驻足,大魔王注目,不知道为什么让岳云更羡慕。

她静静地听歌。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境遇。

许多成功的人,许多还有前进之路的人,许多生下来就站在终点的人,会觉得这首歌在无病呻吟。

当然,岳云不是。

作为一个见识过李清宁才华的平凡人,岳云听着这歌,一度感动的落泪。

当然,也全是这歌的原因。

“你女儿哄好了。”

他老公走过来,“至于嘛,跟你女儿怄气都哭了?”

“我听歌哭了。”

岳云看着手机中的大魔王,她觉得让大魔王来唱这首歌挺讽刺的,她所有的才华,所浪费的才华,正是岳云念念不忘的啊。

他老公看到了手机中的李鱼,语重心长,“大魔王只有一个,你女儿不是大魔王。就算是大魔王,她有那么高的天赋,照样讨厌练钢琴,咱能不能——”

“不能。”

岳云很坚决。

多学一样东西就多一条路。

她宁愿女儿十年二十年后,像大魔王那样和她妈关系不好,也不愿意她像弹幕中的那些人一样,不甘堕落,却又不思进取,只会在那儿发着自怨自艾的弹幕。

是,有些人一辈子就平凡了。

可那也是在努力之后,而不是在这儿听着歌自我感动!

就像她爸说过的那样,就算最后失败了也无所谓,至少在平凡人那赛道上留下了足迹。

岳云丈夫看着她。

岳云这次哭了。

他知道岳云那一番话在说她自己。

她当初放弃了努力,现在就常自怨自艾,以至于现在午夜梦回时,还会梦到自己在重新做那个选择:她听从父亲的继续深造,然后——

然后。

人总是对曾经做过的选择,在经年之后耿耿于怀,幻想自己如果选择另一条路会怎么样。

他能体会这种感觉。

因为他也经常做梦,梦到他又回到高考时,他在想如果他分稍微高那么一点点点,能进到他喜欢的专业,他会不会就是另一番模样,不用当码农,头发还在,不用戴假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