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狼

一只白鹿仰面躺着，它双眼紧闭面朝着深邃墨蓝的夜空，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露珠。

夜空中明月如盘，繁星闪烁。

凉风吹过，郝野身体微动，紧接着睁开了朦胧的眼。

他感觉到身下很是柔软，鼻翼翕动了两下，空气中也满是青草的清香。

“这是哪里…”郝野瞬间清醒过来，他一个激灵，迅速站起身，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出乎他的意料，周围竟然不是那诡异的地下石厅，而是一片广阔无垠的芳草地。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四周还有一群驻足休憩的野鹿。

鹿群不大，有大有小，大的悠闲地啃着草，还时不时的抬起头来，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小的喝饱了奶，互相追逐嬉戏着。

郝野虽然在他们之中，但鹿群好像完全没有把他当做异类，偶尔投来的目光也充满了亲情和善意。

“我这是在哪儿？”他不由得一阵发懵，“我不是在那祭台上么，那只向我扑来的怪异凶兽呢…”

“还是说我这是在梦里？”郝野晃晃脑袋，不知道是昏迷还是睡了太久，他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郝野在鹿群中漫步走着，其高大雪白的身躯在群中显得极为惹眼。

他越走越觉得周围的一切仿佛不像是梦境，微风、草叶上的露水，甚至是扰人的蚊虫，都是那样的真实。

“不是…”

“难不成之前是我做梦，现在不过是梦醒了？”郝野陷入了庄周梦蝶似的困惑之中。

突然，郝野发现鹿群之外，一只深褐色的老鹿正默默注视着他。

这是一只异常高大的公鹿，其嘴到脖子上的长毛已然灰白。

它虽然已是暮年，步伐有些蹒跚，但是头上残角如刀，想来年轻时也是一尊铁骨铮铮，桀骜不驯的战神。

然而此刻，这头老鹿的目光中饱含着温柔和欣慰。

不知怎么回事，郝野与之对视后，也觉得这头老鹿颇为亲切，就好像冥冥中血脉相连一般。

郝野慢慢走到老鹿跟前，低头看去，它身上的皮毛是如此暗淡粗糙，月光下累累伤痕清晰可见。

郝野忍不住伸出前腿，想要摸一摸这老鹿的毛发，然而却一下子落了空。

他微微一愣，再定睛一看，眼前哪里还有老鹿的半个影子。

“幻象？”方才的老鹿栩栩如生，简直如同真的一般，连他也没能分辨出来。

随着这老鹿的消失，郝野心中莫名地涌出怅惘、悲切之意，隐约中他觉得方才的老鹿仿佛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他看了看身后安然觅食的鹿群，又低头看着自己在月光下被拉长的影子。

他的身形像山峰一样雄壮冷峻，鹿首上硕大的犄角足足分了十数叉。

每一叉都锋锐无比，单看影子就让人觉得寒气逼人，锐不可当。

郝野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豪气，他昂起高傲的头颅，挺拔的身姿使他居高临下，仿佛睥睨天下的君王。

他目光如电，不停地扫视着远方漆黑的草原。

“难道这是我本来的命运么…”冥冥之中，郝野似乎感受到了某种指引或者意志，要他坚守命中注定的使命。

突然，夜晚冷凉的草原上起了一阵强风。

他迎风伫立，脖颈间长长的鬃毛随风舒展，激荡如浪、猎猎作响。

风吹草低，异变突起！

不远处的草后忽然闪现出一片黄绿色鬼火一般的光点。

月光下，每一对光点下都露出了银白色的尖牙。

郝野目光一凝，他甚至看清楚了这群恶兽微微弯曲的后腿，嘴里伸出的猩红的舌头，以及滴落的涎液。

它们一个个长尾平翘，像一把把即将出鞘的利剑，躬起的身子好似拉满的弓箭，只待一声令下，时刻准备拼杀。

“狼？！”郝野顿时反应过来。

寂寥的只有风声的草原上乍出一声长鸣，郝野仰起头，口鼻中喷出如柱长烟。

郝野想都没想，当即向鹿群发出了警告声。

刚才或站或卧，嚼着草的休憩着的群鹿们，全都如同弹簧一般弹射起来，朝着远方飞奔而去。

高高的草丛中跳出一只虎头狮鬃的凶兽，它又急又怒，己方的包围圈还没形成就被发现了。

这凶兽目露凶光，低沉地吼叫着。在这淫威之下，身后本来不愿追击的群狼，一个个如同出弦的利箭，飞快地冲了出去。

眼看群狼出击，这头如虎似狮的凶兽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盯着远处奔逃的郝野。

其眼神饱含着暴虐和嗜血，不过在这之下，却又有一丝掩饰不住的怀疑和隐忧。

它很奇怪，按照本来的设计，自己和那白鹿绝对不该出现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尤其这地方看上去反而像是对方的领域！

不过有一种情况倒是能够解释，但是它不想也不可能去承认。

那就是，这只白鹿的血脉竟然稳稳地压制住了它！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如此卑下的界面怎可能会有那般的存在，即便是在那个界面，也只有寥寥几种传说中的血脉才行！

虽然如今它身上的血脉不过是当年那位大人的一缕，但同一血脉里传承的那份高傲与荣耀绝不容许它受到丝毫的压制和威胁。

不过话又说过来，若这白鹿不是万中无一的血脉，便不可能通过祭坛的考验，也就没有资格成为它的踏脚石。

毕竟来者越是不凡，那化形后的自己才能更加强大，这凶兽忽然露出了阴测测的笑容。

“吼！”

…

追击的狼群没有嚎叫，蹬在草地穿过草丛的声音和风声完美结合在一起。

灰暗的身影如附骨之蛆般紧紧跟随，给前方的鹿群造成了很强的心理压力，让它们觉得草木皆兵，时刻不得喘息。

鹿群里有老有少，郝野一开始就知道这样逃下去是不可能全身而退的。

眼看狼群离落在最后的幼鹿越来越近了，他下定了决心，嘶鸣了几声，声音短促有力，像是给鹿群下了什么不可违抗的命令。

郝野当然可以凭借风驰电掣的速度摆脱这群狼的追击，但是他毫不迟疑地舍弃了这个选择。

近段时间以来，他屡次受到猛虎威胁。在神手谷，墨大夫的毒箭险些要了他的命。在地下石厅，诡异的声音让他心惊肉跳，痛苦不堪…

如今，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陌生之地，又遭到一群恶狼的埋伏，这让他之前积攒的怒气怨气彻底爆发出来。

“找死！”

他慢慢落到鹿群的最后，咬着牙回头看了看，又望了眼侧前方不远处草原上突兀竖起的山包。

郝野猛地刹住脚步，迅速转过了身子，高大的身躯此刻竟显得异常灵活。

打头的几只狼微微一愣，不过听到后面的吼声后，便恶狠狠的扑了上去。

有的跃在空中，有的贴着地面，全都张开了利嘴。

郝野面对这一切，浑然不惧。

只见他前腿微屈，然后猛地一蹬，整个前身直立起来。

他全身肌肉鼓荡，剧烈甩动起雄厚的脖颈，昂扬的巨角划出一片惨白的弧光。

与此同时，两只高高抬起的前蹄轰然踏下。

“嗷呜！…嗷呜！”

草原上传出凄惨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