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娘需要我,我不能丢下她。”“或许,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他神色焦急:“那你呢?你要去哪儿?”楚妖月笑着流泪道:“我的命是娘给的,三年后我娘元阴耗尽,那时我便会把命还给她。”霍功一脸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这到底怎么回事?”她伸出一指,摁住霍功的嘴唇,摇了摇头。她凄凉一笑:“忘了我。”“咱们之间,就当是个误会。”她捂住嘴巴,转身便要离去。霍功脸色大变,大声唤住她:“妖月!”她脚步顿住。她肩膀耸动,仿佛在无声哭泣。她死死捂住嘴巴,竟决绝的不曾转身。她挥了挥手,昼空梭祭出,悬浮在空。再卷起那柄神秘匕首,收入怀中后,轻轻一跃,便落在昼空梭上。“妖月你等等,你告诉我,去哪儿找你。”霍功被符纸封住,无法动弹,只能大声呼唤。眼看楚妖月即将离去,霍功终于变色,做最后的努力,问道:“去哪儿找你。”楚妖月肩膀抖动,掩嘴哭诉。忽而,她取下头上簪子,又从储物袋中拿出足足十几枚震雷珠与一大沓符纸。连同那枚得自乌飞燕的储物戒,一起扔在霍功怀中。她终究还是怕他忘了她。但说出来的话,却冰冷绝情之极:“别来找我,忘了这段露水情缘吧。”做完这一切,她便毫不留恋的纵空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遥远的天际。只剩下洞内,霍功的大声呼唤。半日后。符箓失效,霍功行动自由后,便发疯似的朝外跑去。噗通一声,他跌出洞口,落在低矮小山的丛林中。体力不支,再加上劳累多日,尤其是数次拼死大战,更是让他心神疲倦到极致。他终于倒下了。昏昏沉沉的昏厥于丛林间。毒虫爬过,蚂蚁啃咬后,风吹雨打整整三日后,霍功刚才悠悠醒来。他挣扎爬出丛林,蓬头垢面的颓然坐在杂草间。“为救你娘,所以便要交出你的命?”“你好傻!你怎么这么傻啊。”霍功呢喃道。楚妖月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第一次总是刻骨铭心。他喃喃自语:“你总骂我是傻瓜,却忘了,只有傻瓜才会爱上傻瓜啊。”他傻笑起来,边哭边笑:“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我又该怎么办啊?”他大声喊道:“妖月!”“楚妖月!”“你到底去哪儿了?”痛苦大吼声响彻山谷。无人回答。只是惊起漫山遍野的飞禽走兽,惊恐不安的看着嚎叫的那人。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等等,三年。”“她说三年后。”“不!”他猛的跳起,返回洞中,卷起簪子、震雷珠、储物戒指以及旗杆阵盘等物,收入储物袋中后,他便发疯似的朝着怒贡山下的那个小山村奔驰而去。一路上,他纵身跃过小溪径流,跳过深沟巨涧,横冲直撞,将挡在身前的一切乱石与崎岖山道撞碎。仿佛一切阻挡在他身前的所有存在,都将被踏碎。颇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凌厉架势。很快,他跑出怒贡山,风驰电掣的来到山下的那个小镇。但令他茫然无措的是,小镇早已人去楼空。宛若一座无人空镇。来时那种熙熙攘攘的场面,仿佛从未有过。忽而,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有慈祥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小兄弟,住客栈么?”霍功霍然转身,抬手便是一拳砸出。嘭的一声。那人轻飘飘的向后一倒,脚后跟紧抓地面。竟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倒掠姿势撑地后,猛的一拍地面。他整个人再次起身而立,拍了拍衣袍灰尘后,安然无恙的站在霍功身侧。霍功收敛神情,冷冷的瞥了对方一眼:“是你。”此人正是先前入镇时遇见的两个掮客之一。自称是观音庙老板的那人。对方摸了摸自己那大肚腩过,笑眯眯的道:“小哥此行如何,不知可有收获?”霍功没空搭理此人,沉声道:“抱歉,我不住店,找人。”“找人?小兄弟可是要找那位女同伴?”被当面拒绝,观音庙老板也毫不在意,反而一脸悠哉悠哉,状若随意的问道。唰。霍功身形猛然欺身上前,目光死死盯着他,急声道:“你知道她的下落?”观音庙老板嘿嘿一笑,老神在在,也不说话。鼻孔朝天,一副目中无人之态。还朝他给了一个索取的手势。霍功着急寻人,自然会不吝钱财,毫不犹豫的掏出几枚碎银子。观音庙老板瞅了瞅手里碎银子,嘀咕道:“如此有身份,居然还这么抠门,小气吧啦的。”霍功没听清他嘴里嘀咕声,沉声道:“快说,她究竟去哪儿了?”岂料观音庙老板翻了翻白眼:“我又不是她肚子里蛔虫,哪儿知道她究竟去哪儿了?”霍功勃然大怒:“你!”“不过嘛。”观音庙老板话锋一转,语气一顿,似有转折。霍功大怒之下,正要转身离去,一听对方语气,止步道:“不过什么?”老板指了指方向:“不过,那个方向似有一道气息飞走了。”霍功皱眉,随即舒展开来,那个方向,赫然正是白玉城方向。他脸色稍霁,再次给对方掏出几枚碎银子,抱拳道:“多谢了。”说完他便朝着白玉城方向奔驰而去。速度竟比来时快上三分。但即便如此,无法控物飞行,自然是拍马也赶不上楚妖月驾梭飞行。待霍功离去后,镇子竟诡异的再次恢复热闹繁华景象。仿佛刚才一切,皆是幻想。大腹老板捏着手里的碎银子,似笑非笑,竟然直接一口吞了。若叫旁人看到,定会视其为妖魔。他摸了摸肚腹,嘿然一声:“这步棋,落早了啊。”身后那个送子客栈的店小二凭空出现,背着手与他并肩而立,目光平淡而冷静。仿佛智谋在握、算计于心的姿态。而此刻的他,非但没有店小二的谄媚与奴颜婢膝。反而头戴蓑笠,蓄须披发,双手合什。宛若圣人宝相。他淡声道:“左右不过是一枚闲棋,得失随缘,何必如此着相。”本以为此话一出,会令观音庙老板勃然大怒。他朝对方俯身,双手合什一拜,心悦诚服的道:“诸法无相,唯我永存,善哉善哉。”俄而,怒贡山下,喧闹繁华小镇渐渐平息。熙熙攘攘的众生相人人面露微笑,一副解脱模样。观音庙老板眼帘低垂,恭敬轻声道:“下面又在闹了。”头戴蓑笠的店小二沉默良久。似在无声对峙。又若万法演化。在俩人身前,似有三千信国在无声幻灭与衍生。无时无刻不再进行毁灭与新生。但俩人早已司空见惯,置若罔闻。俄而,头戴蓑笠的店小二默了默。他朝着西方双手合什,喃喃自语:“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话音方落,他前方便浮现出一个庞大的黑色漩涡。无穷无尽的黑。吞噬浩渺星空的漩涡。头戴蓑笠的店小二毫不迟疑的踏入其中。耳畔,似有诵经敲钟声。木鱼被敲的邦邦响。与洪钟大吕的宏阔浩大相比,简直有云泥之别。“阿弥陀佛。”一道诵佛声响起。观音庙老板收敛沉思,恭谨肃立。背后似有佛光散发。普照大千。光影无形,无声无息的凝视着那个漩涡。良久,默然离去。自始自终,观音庙老板都目不斜视,淡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