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高清荷服了药，血总算止住了，季妈妈又叫煮了红枣桂圆汤，若云若虹服侍着高清荷喝下。天色将晚，季妈妈送走了李大姐，回来的时候，刚好先前丫鬟出去请的几个奶妈也到了，柳明月一一见了几位奶妈，交代了几句，便让季妈妈留下陪着两个孩子，高清荷那边由她守着。

到了夜里，高清荷就发了烧，柳明月用酒兑了温水，叫若云给她擦身子，自己又用湿毛巾盖着高清荷的脑门和手脚心降温，春芝和若虹忙里忙外的烧水换水。

一直到后半夜，高清荷开始出汗，但不再那么烧了，若云给她换了几身衣服，但因着她刚生产完，柳明月也不敢开窗叫她吹风，四人只得睁着眼守了一夜。

到了清早，窗户外透进来一些亮光，若云稍稍放心，道：“明月姑娘，夫人可是没事了。”

柳明月见若云一双眼通红，沉默了片刻，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一早季妈妈就不放心过来看，见一屋子四个姑娘都熬得眼睛通红，忙把她们赶去吃些早饭再睡一会儿。

柳明月问了两个孩子的情形，季妈妈说虽比足月的孩子小些，但都还健康，昨夜吃了三回奶，此时睡得香甜。

她听了这话才稍稍安心，见季妈妈亲自守着，她便带着春芝和若云若虹出去了，四人用了点粥，却都不敢睡，还是若云说去看看两个孩子，众人这才去了奶妈那里。

见两个孩子睡得果然安心，这才放下心来。

若云道：“明月姑娘，你和春芝累了一夜了，不然先回去睡会儿，我和若虹先看着，有事再来叫姑娘。”

柳明月本要推辞，若云却说：“姑娘去吧，你们休息好了再来替我和若虹，夫人若醒着，也必定不愿看姑娘如此受累的。”

她如此说，柳明月也只好答应了。

忽想起一事，道：“若云，借一步说话。”

若云纳闷的跟着柳明月走到一边，柳明月开门见山道：“你家夫人的心疾，你可知道？”

若云果然震惊了一下，忽想到昨日的大夫与柳明月认识，这才释然，道：“我知道。”

柳明月皱着眉：“那高大人和柳承志也知道？”

“知道。”若云道。

柳明月微怒：“既然知道，为何还让她生孩子？”他们想要高清荷的命不成吗？

若云叹了一口气，道：“姑娘误会，高大人和家主只知道夫人有心疾，这病少见，寻常大夫诊不出来，夫人也是长到十岁大，才被京中的宋大夫诊出来的，那时，宋大夫是偷偷告诉咱们家的老夫人，说有心疾是不能生孩子的，但……老夫人为着夫人能婚配，并不敢透露一个字……”

若云口中的老夫人，是高清荷的母亲，高老夫人。

若云继续道：“就连高大人也是不知的，老夫人一早与夫人说过，决不能告诉任何人，不会生孩子的女人，走到哪里都被看不起……”

柳明月听了这话，心里早气不打一处来，到底是孩子重要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若云明白柳明月生气，道：“其实老夫人早就交代过，不许夫人有孕，但……家主一直想有后，他嘴上虽不说，夫人却看得出来，去年，夫人便瞒着老夫人停了避子汤……”

“简直糊涂！”柳明月气极，怒骂了一句，若云不敢再说话。

柳明月和春芝回了听澜院，却也没有睡意，简单聊了几句，睁眼卧了一会儿，便又去绿音阁看高清荷了。

高清荷还是未醒，不过呼吸均匀，面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萧老姨娘这一走，家里虽也留了会管账的丫鬟和管事，但遇着大事还是无法拿主意。

高清荷昏睡了三日未醒，柳家布庄却出了点事。

原来是一家成衣坊的老板要定布匹，这老板货比三家，终于定了要买柳家的布，但这老板想压点价，便派了三个不同的管事去柳家三个店问价，因数量不小，各布庄掌柜都想赚这笔银子，但柳家底价有规定，两位掌柜都只能给到规定的底价，谁知其中一位掌柜为了做这笔生意，私自许诺在降一点价卖给成衣坊的老板。

掌柜自以为这事干得隐蔽，谁知却被另两位掌柜知道了，这不就拉着要来柳家找东家告状。

这事本该家主和老夫人过问，但如今他们都不在家，两位掌柜就只能告到萧老姨娘那里，萧老姨娘也不敢做这样的主，只得吩咐先停了掌柜的工，再禀报家主老夫人。

谁知这掌柜竟这样想不开，被停工以后怨愤在心，直接摸进柳家织坊，连夜把一台新织机搬走了，织坊管事的发现以后去查，一查发现是这掌柜昨夜来过，待去那掌柜家里找时，全家早已不见人影了。

丢了新织机，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管事不敢不来回禀。

可如今府中无人，高清荷虽是夫人，但生意上的事是一日也没管过，如今还昏迷不醒，而柳明月虽说也没管过生意上的事，但好歹管过家，至少是个能说话的大活人，管事只好将此事报到柳明月处。

柳明月素来知道柳老夫人对家里的生意有多看重，此事若她管了，只怕要被柳老夫人责罚，若是不管，此事也实在重大……

柳明月迟疑间，却听得若云说夫人醒了，她忙跑过去看。

管事的见柳明月跑了，忙道：“姑娘，这事儿可怎么办啊，您好歹拿个主意啊！”

柳明月哪里还听得见他的话，早跑进屋里去看高清荷了。

高清荷睁开眼，便看见若云守在床前，后面站着若虹和季妈妈，她忙问道：“孩子……孩子呢？”

季妈妈笑道：“夫人，孩子在喝奶，一会儿就抱过来。”

柳明月进屋时正把她二人的对话听进耳中，到了高清荷面前，她还是换上笑容道：“夫人，您终于醒了。”

高清荷见到柳明月，又是笑又是流泪，道：“明月，幸而有你。”

柳明月上前拉住她的手，为她擦泪，道：“夫人日后可要好好养着了。”

“嗯。”高清荷点点头。

说话间，奶妈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进来，走到床前给高清荷看。

孩子长得快，不过三天的功夫，就变得白白嫩嫩，也会睁眼了，哥哥微微睁着眼睛看高清荷，妹妹则打了个哈欠，吐吐舌头。

高清荷看着两个孩子，露出了笑容。

这笑落在柳明月眼里，只觉得心头淡淡的泛着酸。

春芝来的时候，见有个中年男子立在院中，上前询问两句才知道是织坊管事，还等着柳明月答话，遂进去将此事提了。

柳明月这才想起来管事还在外面，高清荷听说管事来了，也问是什么事，柳明月想到她身子还没复元，便说并无什么事。

出来后，吩咐管事继续追查布庄掌柜的下落，并立刻去信将此事禀告给柳承志。

管事领命去了。

柳明月见高清荷如今情况好转，不再忧心，总算睡了两天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