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金蝉脱壳

仰望晴空,阳光正好。先前所历,恍如一夕惊梦。

梦醒不知今在何处,但见眼前浊浪滚滚,身在其中。

“赶紧上岸,”恒兴拽着我臂膀,鬓发蓬乱地催促道,“水里有东西……”

“水里当然会有东西,”有乐从旁边冒出来,摇扇说道,“这么大一条江河水,滔滔无尽。不可能只有咱们……”

信孝闻着茄子在畔不安地转瞅道:“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碰到我一下……”长利伸手一指,从岸边憨望道:“这里有好多鱼,你看它们在那边迎着日照粼闪的碧波蹦跳起落……”

“显然这一片处于三角洲的最好位置,”蚊样家伙拿着镜筒爬上河边的弯树斜茎往四处眺看,转来转去的说道,“鱼多。不知为何却没看见有人聚集捕捞?”

“我以前来过这里,”那个花白胡须之人在树影掩映间捧着两盒东西嗟叹道,“风景很好。”

长利拧着湿包袱憨问:“这是哪儿来着?”光头圆脸胖子抱薪投到沙滩上,堆垒着说道:“应该先问此是何时,刚才我去那边捡柴来生火,看见有只蝎子很大。在树丛里显得模样吓人,我就匆忙跑回来了,还是跟大伙儿扎堆为好……”

有乐伸扇挑剔道:“才捡到几条木柴,你还好意思说这么多话?”光头圆脸胖子俯嘴吹火道:“这些不是一般的木柴,很耐烧的。前次我师兄要烤人,就用它们……”长利闻言惴问:“你师兄要烤谁呀?”光头圆脸胖子拿树叶搧火,头没抬的说道:“烤那些跑来偷猪的人。你们要记住,别招惹我师兄,以及他心爱的宠物猪‘花太岁’,尤其是他特别宠信的师弟也就是我,否则不得好死。”

长利转头悄问:“他师兄是谁来着?”有乐摇扇回答:“就是历史上‘不得好死’的多拉贝拉。其乃罗马行省总督,体型失控、发胖以前曾经号称两河霸主、东方悍将。由于安东尼给他写信,晓之以利害,催他举兵对付卡西乌斯,其部众突然发生哗变……”

光头圆脸胖子趴在火边低哼道:“别以为我没听见你的恶言诅咒,我师兄哪有这样好死?他会一招‘涅磐术’,亦即两河一带古老传说中的‘火遁’,必要时只需生起一堆火就能脱身……”信孝闻茄怔问:“万一情势紧急,来不及生火呢?”光头圆脸胖子从火旁抬眼恼觑道:“这也难不倒我师兄。他还有一招‘刀遁’之术,必要时只须一抹脖子……”长利和信孝听得不禁眼圆之际,有乐失笑道:“那不还是死翘了?”

我在水边犹未回过神来,明眸皓肤的小姑娘高兴地搂脖雀跃不已,欢然道:“太好了,还没死……”

有乐摇扇说道:“有光环,当然死不掉。”

明眸皓肤的小姑娘转面问道:“什么光环?”

有乐抬扇一指,低声告知:“先前我看见咱们在云霄,每人头顶上皆有光环。”

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愕觑不解,蚊样家伙从旁揣测道:“那个东西好像是小珠子或者星环放出来的,一闪就把咱们收进时光通道里头。”信孝闻茄惑问:“当时咱们从高空纷落,撒往各个方向,它究竟如何一古脑儿把咱们悉数吸摄住,瞬间拢回在一起呢?”蚊样家伙挠嘴说道:“小珠子以前就用过这一招。无论她还是星环儿,皆乃绝顶聪明的超凡智慧之物,历来自有精确无比的判断,并不是无脑傻瓜,能力远超世人所能想象。”长利憨问:“所谓‘傻瓜’是不是说我们家的人?”蚊样家伙微哂道:“谁让你们用‘木瓜’做家族的徽纹?”

信孝伸手索要:“把千里镜还给我。”蚊样家伙啧然道:“这不是你的物品,其乃达伽马出海前送给我留念的,有一次我不小心穿越去他那里,目睹了大航海时代的波澜壮阔……”长利懵问:“什么马?”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在岸边转瞧道:“那东西是我送给达伽马留念的,有一次我穿越去怒海争锋时候,结交的鸡窝头船长送给我用,然后又从迷雾中不经意地撞到达伽马那里,目睹了大冒险时期的朝气蓬勃……”

“那边也显得朝气蓬勃的样子,”信孝翻袋掏出自揣的镜筒抬起来瞧向前方,随即转头说道,“有好多帆影穿梭。”

我拿来一看,透过镜筒看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在河边似要点炮,恒兴加以喝阻:“一积,你别在这里炸鱼……”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咧开嘴乐:“这里有好多鱼……咦,刚才一晃而过的是什么?”

长利憨望道:“好像是蝎子的尾巴。”

恒兴忙拉那穿条纹衫的小孩儿退后,目光惕然觅觑水面,蹙眉低哼道:“不可能有这样大的蝎子。”

“曾经沧海难为水,”有乐随口吟了句唐诗,退坐火边唏嘘道,“亲历过此前诸多惊魂,随便跑来一只蝎子未必还能吓到我们再次落荒而逃……除非它真的很大。”

“再大的蝎子,”蚊样家伙难抑忧虑道,“也比不上我们的麻烦大。”

有乐停扇不摇,转问:“何出斯言?”

“我们招惹到‘死圣’了。”蚊样家伙在众目纷投之间苦脸虞然道,“想想就糟糕……”

我不由回想此前所见骇异情景,正感寒栗,有乐却似不以为意的摇扇说道:“然而‘死圣’多半已经死翘了,它未必还能逃过老天爷严密无缝的组合杀机,尤其是在通古斯那里,据闻历史上曾经发生……”信孝颤茄回顾:“当时我似乎看到有一道白光泛现天际,幸好咱们闪遁得及时……”有乐挥扇拍打道:“你不可能看见。任何人在场亲眼看到,就等于死亡。一旦见到其已发生,逃是逃不及的。我庆幸自己并未亲睹,不需要为此而抱憾。”

“孤星游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我转头悄问,“此节来得突兀,想不明白……”

“以后你就明白了。”蚊样家伙摸出一枚暗若星闪的标徽,抬起端详片刻,随即放到我手里,垂目低叹道,“末世死战的故事没完。小珠子说,还有后话。”

花白胡须之人伸手让我递给他瞧,若有所思的说道:“从‘哨塔’分离出舱的那个空间掠行云霄,随后发生惊爆,不知其他人有没及时逃脱?”蚊样家伙拾起一根树枝拨火,显得心情沉重地喟然道:“据我所知,死了不少人。除了先随骑士团登上哨塔的‘孤星游骑’折损过半以外,‘圣殿骑士’和‘条顿骑士团’也遭到重创,随哨塔一路迭经恶战,此后屡历九度塔防攻守,几乎覆没……”

“里面不是还有其他高手么?”信孝闻茄转询道,“我记得曾见一个黑袍和尚好像很厉害……”

“黑衣僧吗?”蚊样家伙伸树枝到火里沾燃,脸没抬的说道,“小珠子说他们先已赶去控制台那边帮忙加强防御。毕竟那是最后的生死存亡之战,不只有‘死圣’在入侵哨塔……”

我正想悄询他是否知晓哨塔有没赶去宁静谷接应剩余之人,长利先憨问:“那些人为什么不穿越过来这里住呢?我觉得此处也很好,鱼多……”

蚊样家伙摇头欲言,忽听向匡在河边惊呼:“嗨呀,长江……”有乐转脸纳闷道:“你哪只眼看到这条河像江?”恒兴颔首称然:“此是河洲。河是大河,但还不是江……”信孝伸茄指出:“看样子是个三角洲。”

向匡改口惊叫:“嗨呀,珠江三角洲,简称珠三角……”众人怔望无语,皆感愕然。长利忍不住小声说道:“我觉得他也有几分像徐錦江老师,不过更嫩……”

“这是尼罗河,”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转面告知,“我们在埃及。正如我所料,‘星环’带咱们来找安东尼……”

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揉着眼在旁边愣坐惑问:“我是不是在做梦?”

“做梦还好,”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东西苦恼道,“毕竟能醒过来。穿梭时空比噩梦更糟,想回还不一定能及时回得去。前次我给人关进‘青山苑’遇困许久,被迫吃了好多不该吃的药,从那以后看东西的角度变了,而且整天恍惚……”

长利憨问:“后来你是怎么逃脱的?”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告诉:“我上厕所遇到拿破仑在挖坑,就一起溜掉了。”长利懵问:“什么轮?”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回答:“拿破仑。这个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刚住进去就急着逃脱,说是要回去赶上‘土伦战役’。”有乐不耐烦道:“别听他扯,咱们赶紧去找安东尼,然后还须寻回我家信雄,以及‘穿越’途中带丢的许多同伴,想想都头大……”

“我们似乎带丢了好多人,”长利亦有同感,转头悄问,“宗麟去哪里了?”

“何止艺名‘宗滴’的宗麟这厮,”有乐捂头郁闷道,“便连信包和信照也不知道走丢哪儿去了。经验告诉我们,穿越不要带太多人。何况此属空前绝后的究极穿越,快看看周围又少了谁?”

“糟糕。”恒兴闻言陡省,拍额叫苦,“咱们溜得匆忙,竟然忘了带上两个老头!”

我们纷感不安,转头乱觅,果然未见踪影。

“确切地说,”苍头老兵忽从石丛间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点道,“未跟来的是那个掉牙老头,我没丢。此前我看见他抱着没牙小怪物,先已跟随廊间诸人被疏散去别处了……”

信孝颤着茄问:“那……要不要回去找他?”恒兴惊啧道:“回去还会遇到‘死圣’和各种怪物纠缠,势必凶多吉少……”蚊样家伙挠嘴转顾道:“哨塔不好进,除非使用‘返程卷’,要不然怎么回去?何况就算用了,我看也不一定能行……”

“唉呀,别找他了。”有乐懊恼道,“既然先已疏散就好。反正他后来在历史上不知所踪,并未仍起作用,无法再对任何时空脉络造成明显的影响。况且年齿已然够老。就让他从此留在‘残余的人类流浪记’那边抱着无牙小怪养老。有粥喝粥,有饭也喝粥……”

“这样行不行呀?”信孝闻着茄子犹疑道,“说不定因而会造成全人类的毁灭。毕竟那个小怪其实是德古拉……”

“德古拉不是人们以为的那样,”有乐摇扇说道,“其名本意乃‘龙之子’,兴许能给那掉牙老头抚养成友好的吉祥物。用来保护大家,毕竟撒旦似乎也混在里面跟我们后代一起流浪,我对这厮不是很放心……”

“撒旦或许已从两河流域溜掉了,”信孝闻着茄子回想道,“记得‘哨塔’似曾又闪回去那里,不知什么厉害东西把米迦勒拽住,从天上打到地下,有人说当时大约不少于一万年前……”

有乐见我欲掏一卷东西出来翻看,连忙伸扇拍打,说道:“既已掉水湿身,就不要再拿‘返程卷’出来乱翻,就算它没跟你一样湿透,我也反对冒失返回哨塔那里。不先想清楚,怎可贸然犯险?搞不好又要死许多人……”光头圆脸胖子凑近我旁边殷勤摸索道:“且让老奴服侍此位高贵娴静的小姐挪移过来烤火烘干一身潮湿之物,包括那卷令人好奇的神秘东西,不知其有什么用……”信孝闻茄说道:“‘返程卷’吗?似乎也跟‘死海秘卷’差不多,可以引人穿越时空,去往别处。不过好像只能用一次,直接返回上一个时间地点……”光头圆脸胖子闻言不安道:“亦即所谓‘哨塔’那里?”

我不禁感到难过,垂睫泫然道:“不知道里面那些人有没安然逃脱?想想就担心不已……”蚊样家伙低声安慰道:“你和有乐、信雄那些后代没事,他们大概不在一个楼层。甩出去的只是内舱附加的额外空间……”信孝闻茄回想道:“咱们掉出窗口时,我回头一瞥,觉似围棋黑白子的形状,又像一张飞盘,不知是不是看花眼了?”

“你没眼花,”蚊样家伙拿东西拨弄篝火说道,“其外观便是如此。里面还有不少这样的飞行空间,沙丘魔堡之战,我看见‘哨塔’放出来,一下子呼啸而过,不少于六个碗碟般的庞然大物盘旋在我头顶的天空,围攻沙魔巨蝎,据说有一个飞盘不知所踪,小珠子认为其已在不意间穿梭时空,飞掠不同时期,给各处仰望星空的人们留下惊鸿一瞥,随即坠毁在某个年代的新墨西哥州沙漠。迅速自行重新拼合散撒四处的残躯飞离之前,先曾在摔堕地面的瞬间又放出一个更小的内嵌飞盘逃逸,再度穿梭时空,掉落到‘第三帝国’军团占领的罗马尼亚或匈牙利一带山区,引起‘盖世太保’的觊觎……”

众人听得懵楞,信孝闻茄怔问:“当时你在哪里?”蚊样家伙侧脸欲答,有乐抢先探问:“那个抱禽的叼烟家伙去哪里了,他有没跟来?”

“应该没有跟来吧?”信孝闻茄转望道,“并未看见他在哪儿。”

蚊样家伙揉额回想道:“后来我看见他在‘千星之域’出现过,至于小皮索那班‘青山’病友,似乎也没死掉……”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慰然道:“那帮家伙很难死的,或许并不需要替他们太过担心。”

“想起来了,”我闻知尚有些人幸存下来,始感心情稍算好点儿,但仍不免为那班死难的圣殿骑士以及其他众多罹难之人暗怀悲伤,移眸另望别处,听到蚊样家伙在旁说道,“曾听小珠子或者谁透露过,‘死圣’最终似遭那位头罩痰盂的‘教宗’玩死或消灭了。这厮后来变得更加神叨叨……”

众人又听得懵愣,有乐忍不住唏嘘道:“可见头罩简陋便桶或痰盂以及尿壶的家伙果然不一般……”长利他们纷纷点头称是,恒兴却感不安,从旁握刀惕顾道:“也就是说,眼下‘死圣’还未到死期?不晓得有没跟来……”蚊样家伙忙加安慰:“宇宙很大,它不一定知道我们在这里……”

信孝抖着茄问:“通古斯那里不是摧毁过大片山林了吗,怎未消灭‘死圣’?”蚊样家伙似在自抑忐忑之感,勉强定神,猜测道:“当时我们并没看见‘死圣’栖身寄宿的木乃伊在甩出的飞行空间里,似乎它亦与哨塔一样,玩了一手‘金蝉脱壳’。”

“这些东西很聪明的,”有乐皱起鼻梁,手拿扇子颤摇。信孝转着茄子说道,“此前咱们以为是‘神王冠’的那个巧夺天工之物就玩过一手漂亮的‘金蝉脱壳’,瞬间把安东尼不知输送去了哪里?”

“我猜是恺撒当初发现‘神王冠’的那个地方,”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揣摩道,“他在那边留有名句:‘我来!我看!我征服!’此后又在泽拉之战的战场上再次重发此般豪言壮语。”

“那句话其实最初并非出自恺撒之口。”苍头老兵从草丛间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摘道,“我听他提过,此似是神王降世之时所言。其从天外驾临人间,曾几何时,睥睨不可一世,却又终归未免湮没于史尘……”

“不管谁说的,”有乐啧出一声,摇扇忙问,“赶快去找安东尼。谁知道这会儿他在哪里?”

花白胡须之人抬手一指,说道:“他大概知晓地点。”苍头老兵撑杖挪近火边颤巍巍地坐下,摇头说道:“远着呢。先烘干衣物,捉些鱼烤给我吃。等睡一觉,带够了水,歇到天亮再去走一趟,你们要知道沙漠那边很热……”

“又要去沙漠里饱受煎熬?”有乐闻言不安道,“他要不在那边就糟了,上哪儿找去?”

“跟着那老兵没错,”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说道,“这一趟若未带上他,便没戏了。光有咱们跑来到处乱找,决计不管用。戏唱不下去,就是白跑一趟。”

信孝忽感疑惑,坐在我旁边悄问:“曾听小珠子说她忙着写小说,咱们会不会在其小说里面呀?”

长利憨笑道:“没有吧?我觉得自己很逼真……”

“你为什么还捧着这两盒东西到处去呢?”有乐伸扇拍打花白胡须之人所捧的盒子,表示不解。“便连米迦勒这样的‘似神者’也都亲口告诉你了,既然没有外星人,何来遗体?”

“我会轻信他才怪,”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不以为然道,“咱们当时在天外不知谁造的远古星舰‘哨塔’里面,你以为我会相信没有外星人?”

“我见过飞碟,”信孝在我旁边闻着茄子悄言,“在通古斯上空。其后好像突然爆开……”

我感到头疼,跟那一脸莫明所以的小姑娘依偎着兀自懵坐欲盹,迷迷糊糊地听到向匡在河畔问道:“那边有些人为何在吵吵闹闹?”我将眼睛微睁一线,看见有个划船驶过的黑脸家伙在河面回答:“听说发现一个木乃伊,在前边不远处的凿山采石场……”

有乐他们闻言纷起,仿佛惊弓之鸟般面面相觑,便连恒兴亦表情严肃地惊啧道:“木乃伊?会不会是‘死圣’追来了……”

眼见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匆忙往回跑,长利转脸悄问:“咱们为何竟能跟当地人互相听懂所言呀?”蚊样家伙指了指我手腕微闪的朱痕,信孝投眼来瞧,随即抬茄到鼻际闻了闻,说道:“除此以外,想是小珠子亦在左近尾随。我先前好像听到它不知在跟谁说悄悄话……”有乐摇扇问道:“说什么?”

蚊样家伙打着手势在前边催促道:“快跑!”

因见秃顶圆脸胖子跑在先头,蚊样家伙似亦显得神色紧张,没等烘干衣物,我拉起明眸皓肤的小姑娘连忙跟随。篝火之畔,众皆跑开,撒开脚越蹿越快,长利抱着一团晾晒石头上的包袱衣物慌了神追随而问:“为何匆溜?也不等等我……”

有乐招呼道:“大家别跑散了。”恒兴拽住他,问道:“我那只拖鞋呢?是不是还在你那里……”

“这时候你关心拖鞋?”有乐从腰后拔出一只拖鞋,拿来打他,边抽边说,“拖鞋!”

光头圆脸胖子在旁叫好:“该打。”有乐抽一下便说一声:“拖鞋!”恒兴忍痛道:“来劲是不是?”有乐抽打道:“先前在哨塔上面你卯过我脑袋,别以为就这样算了。”光头圆脸胖子为之喝彩:“打得好!这厮就是该打……”有乐转头问道:“为什么?”光头圆脸胖子怨视道:“因为这个奶妈的儿子曾经伤害我。”有乐递鞋给他,顺势颔首说道:“那就交给你了。下面由你接手……”光头圆脸胖子受他目光鼓舞,伸手刚要接过拖鞋,不料有乐移退往旁,让恒兴抢先拿到手。

恒兴抓起拖鞋抽打,光头圆脸胖子一怔而倒。随即抬起脸来,目含怨懑,又挨一下。恒兴抬脚正要穿鞋,光头圆脸胖子吐口水,在旁唾骂:“奶妈的儿子……”恒兴拿鞋抽他,光头圆脸胖子更骂:“奶妈的儿子!”恒兴恼而欲掴,我忙返身拦住,蹙眉说道:“够了没?”

光头圆脸胖子趁机挪避到我后边,恭伏道:“天可怜见,还是小姐关心老奴……”有乐啧然道:“老什么奴,你哪里老?”恒兴穿回拖鞋。低哼道:“记住克拉苏的教训,别让他粘上就好。”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在前边转望道:“克拉苏怎么了?他是生意人,不会打仗,又自恃麾下有卡西乌斯兵强马壮,没把苏莱纳瞧在眼里,过于托大,不怕踩进坑……”信孝闻茄问道:“克拉苏死后,你是不是改跟苏莱纳混?然后苏莱纳被杀,你又跑去跟谁来着?”光头圆脸胖子目含幽怨道:“改投‘万王之王’又怎么样?然而他那边有些长老跟我过不去,还总是怀疑我窃取‘死海古图’的秘密……”

“什么秘密?”信孝闻着茄子凑近探问,“此前我看见你跟‘死圣’窃窃私语,似有许多悄悄话说个没完。你知道他什么秘密?”

光头圆脸胖子低哼道:“我知道他本来埋在哪里。但我不会告诉‘万王之王’那些长老,也还未必肯轻易跟我师兄透露,以免他逼我去找‘死圣’拿死海秘卷……”信孝闻茄讶觑道:“你从哪儿得知他埋在何处?”光头圆脸胖子抬手遮嘴,在我旁边小声说道:“克拉苏告诉我,苏拉曾经无意中发现‘死圣’很多秘密,包括其原本埋藏在死海之滨那座古城旧庙的枯井下面,死海秘卷就在那里。据说井底下有一条大蛇守护,除非依照‘死海古图’的指引,穿过迷宫般的地下坑道,绕过大蛇……”

有乐见其显得煞有介事,不禁好笑,摇扇说道:“干嘛鬼鬼祟祟?还怕人听,谁想去‘死圣’哪里?跑都跑不及,怎敢摸去老巢内找死……”恒兴却觉不然,转面说道:“若先找到其所在,或可抢先消灭它。拿到死海秘卷……”花白胡须之人捧盒称是:“无论想要除掉它,还是拿走它的东西,只有赶在它苏醒之前,才有机会得手。”光头圆脸胖子眼光发狠的说道:“也可以两件事一起做。杀掉它然后拿走它的东西……”

蚊样家伙抬着袖弩忽指,说道:“木乃伊在那边。想杀就杀去呀!”有乐、信孝、恒兴以及光头圆脸胖子闻言皆惊,撒开脚跑。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转望道:“哪有?”

我拉着明眸皓肤的小姑娘奔过来,慌问:“你看见木乃伊在哪里?”蚊样家伙笑觑道:“先前不是听说,那边有人发现木乃伊么?”

苍头老兵裹着麻布佝偻而行,颤巍巍地扶杖说道:“这是埃及,木乃伊多了去。”

长利抱着一团衣物奔来憨问:“我们为什么跑得这样慌张?”

“或因已如惊弓之鸟,”有乐在前边摇扇转觑道,“既然死圣没在这里,何须慌乱?刚才我听谁说,死圣是不是栽在头罩痰盂的家伙手上?”

“那是后来,”蚊样家伙点头说道,“他们那帮家伙属于出了格儿的神经。若论疯玩,谁能玩得过?”

有乐伸扇往他脑后一拍,问道:“那些教廷的‘猛人’是不是全玩完了?”

蚊样家伙转脖告知:“还剩一些,此后给那个拿手雷的神经老头招抚了。”

“他们才是正牌的教士,”信孝闻茄讶然道,“怎么会给‘青山派’那些家伙招安了呢?”

“青山常在。”有乐摇扇表示理解,“别小看‘青山派’那些家伙。人家才是做大事的,毕竟思路广,想法多。而且不知死活滋味……”

“可我还是越想越觉不安,”我忍不住又掏东西,在旁小声说道,“要不咱们试试使用‘返程卷’回去接那个掉牙老头一起离开……”

“返回哪里?”有乐拿扇拍打,匆加阻拦,啧然道。“万一直接回到通古斯森林那边,刚好赶上摧毁整片山林的历史有名神秘惊爆怎么办?倘若回去月陨那里,搞不好要被月亮砸个正着……”

长利憨问:“月亮怎么会掉下来呢?”

“还不是让人打崩了?”蚊样家伙难抑郁闷道,“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总之听说上面有东西,几拨人马赶去,发生了大战……”

“老天爷很毒的,”信孝颤着茄子嗟叹,“月崩只是最终的兜底。你看后来那样,无论如何,人们都要玩完……”

有乐摇扇称幸:“好在信雄预先留下线索指引咱们的后代及时找到‘哨塔’带着残余之人离开,不然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现实无比残酷,团灭……”

“刚才幸好我们溜得快,”向匡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从树丛里奔来说道,“不然也要‘团灭’。河边草丛里似有多只张着利牙大嘴的鳞甲怪兽悄爬过来……”

“尼罗河这一带有很多鳄鱼,”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提醒道,“咱们还是别太靠近水边。先前似乎无意间闯进了尼罗鳄的地盘……”

“往另一边走,路上也须留心。”苍头老兵裹着麻布佝偻而行,颤巍巍地扶杖说道,“埃及沙漠里有许多蝎子。”

信孝颤抖茄子不安道:“这里的蝎子似乎很大……”长利抱着包袱惴望道:“刚才我看见草里爬过的蛇也不小。”

“毕竟此时是将近两千年前,”有乐摇扇说道,“我听说时间越往前,东西越大个。”

“确切地说,”蚊样家伙拨弄袖弩转顾道,“此刻距离你们出生之时,大约一千六百多年。跟我去过的地方相形之下,比较起来还没多糟,东西仍不算太大……”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忽有所见,抬手一指,眺望道:“那边有张床也很大。”

几位老妇抬床走过,脸面有黑有白。长利转头憨瞧,讶异道:“咦,那张床怎么在这里出现?”信孝亦闻茄说道:“眼熟!”

一个赤膊壮汉坐在床上扇风,挥汗说道:“走快一些,后面有蝎子在追,似乎越来越近……”

抬床的老妇皱眉道:“你别在床上一惊一咋,蝎子有什么可怕的?敢爬过来,我一脚踩死它……”

路边有个过往客商自捋黑须而觑,牵着骆驼探询道:“请问你是哪个部落的酋长,出行的座驾居然这样拉风。我从叙利亚一路走来,便没见过仿佛阁下这么跩的……”

“大床部落。”赤膊壮汉转头瞅见骆驼背上裹着一团毯子,忙问价钱。“晚上露宿冷,毯子多少钱卖给本酋长御寒?”

抬床的老妇插话:“可你眼下连衣服也没有,除了形象英俊以外,身上哪里有钱买东西,又想跟我要是吧?想要就大胆地讲出来嘛,我们之间什么都可以谈……”

“然而此乃非卖品。”黑须客商拉着骆驼说,“我要赶着带这团毯子进城去见恺撒,顺便谈一笔比毯子更大的买卖。”

赤膊壮汉在床上张望道:“里面似乎裹有活物,好像在动。”

“我看是你的心动而已。”黑须客商一笑而行,“别乱动念头,这不属于你。看见什么都想要,当心迟早栽跟头!”

有乐摇扇称然:“做人要知足常乐,何必得陇望蜀?我看你前边那两个抬床的老伴,才属于人间极品。”

“没想到当时还剩下她俩在我后面。拽住肩头的披氅不放,居然一起掉到这边来了。”赤膊壮汉闷坐道,“一路骚扰,倒也不寂寞。”

老妇之一徐徐转面,抛眼说道:“不如别回去了,我们就留在这里男耕女织,幸福地过完余生……”

赤膊壮汉坐在床上懊恼道:“谁说我要跟你‘男耕女织’?”

另一老妇笑觑道:“我期待着跟你过‘杏福生活’……”

赤膊壮汉烦恼道:“拜托你老人家悠着点儿,我不想跟你过‘杏福生活’。”

抬床的老妇憧憬道:“我们相濡以沫,怀着朴素美好的感情,共同度过了荒漠中的多少个不眠之夜。况且白天帮你抬床走出沙漠也是很劳苦的……”

信孝闻着茄子挨近床边探询:“知不知道这里是哪儿?”

抬床的老妇摇头笑谓:“不知道,也不在乎。和梦寐以求的偶像日夜在一起亲密相处就心满意足了。”

另一老妇颔首称爽:“一定是在梦境里。多美好的梦呵!”

赤膊壮汉郁闷道:“我看是恶梦。”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过来打招呼:“安东尼,你怎么会在这里?”赤膊壮汉在床上睥睨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原本以为你在‘神王冠’出土之处,”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说道,“便让恺撒麾下的老兵领路带我们去那个地方找你……”

“然而我改变主意了,”赤膊壮汉坐床顾盼道,“不想在那边撞见恺撒,省得又被他骂……”

长利在床边憨问:“他为什么骂你呀?”

“因为我热衷于呼吁救市,”赤膊壮汉在床上唏嘘道,“恺撒领军出征时命我留守,我不想等他回来看到市面一片萧条,既然让我看场子,有心采取步骤积极救场。为摆脱罗马市道的低迷与不景气,于是在元老院内外起劲推动大家拿出更多财力用来托市,并且设法迫使贵族和富户们带头勇敢地花钱消费,踊跃购物,促进繁荣,以免局面变得更难看……”

长利凑在床畔懵问:“什么是‘托市’呀?”

赤膊壮汉顾不上回答,因感摇晃,连忙转头向一同愣听的抬床老妇皱眉提醒道:“拜托!抬床也要抬得专注些。用两只手在底下托住,把床抬稳了,别让我摔下去……”抬床老妇不耐烦道:“你别没事找事好不好?甭以为长得帅就可以胡耍蛮横,要知道帅气不等于才气,你老板恺撒就比你有才……”

“出发点是好的,”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叹道,“纵然救场如救火,但再怎样努力救市,最多也只能缓解一时之急。或许当时虑及救比不救好,然而救急终究不是长效之道,倘若将财力徒耗去做无用功,结果把好不容易筹措来的钱花光填进无底深坑以后,糟心的局面难免迟早又变回原样。罗马当下面对的挑战,归结原因并不复杂。就在于所有人盼望的‘甘霖’始终没有‘雨露均沾’。你下的药太猛了,却不听我劝,很快就引发了更大的动荡。我曾经告诉你,那不是一个周期的循环,而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回想当初我和你在山丘目送恺撒追击小加图和庞培一行的身影远去,更像是余辉映照一个渐行渐远的昨日世界。”

“但昨日远去,从来不意味着历史终结,困顿之中也连接着一个新世界的起点。”蚊样家伙在我旁边低嗟感喟,“旧日的共和走到了尽头,罗马帝国时代即将来临。大暑之后必有大寒。”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东西点头称然,转面投来会心一瞥,意味深长地笑觑道:“时间会冲淡一切自以为是,或将佐证否极泰来。从‘科西嘉的怪物在儒安港登陆’到‘陛下将于今日抵达忠实于他的巴黎’,拿破仑的东山再起,一度打脸了当时人们所谓路易王族旧制复辟众望所归,但这位法兰西皇帝终究是昔日黄花,不久即过气。”蚊样家伙愕望道:“你怎么知道呀?”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悄谓:“因为我穿越迷雾去过滑铁卢……”长利憨问:“什么驴?”

“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总是会有意外发生。”赤膊壮汉在床上郁闷道,“曾听某位华年有为的老朋友说过一句话,真正卡喉扼脖子的那只手竟然是自己人!值得深思与玩味。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些有权力作用于规则的人,就没想着让人赢?说的比谁都好听,干的事比谁都绝。敌就在萧墙之内!正是那些贼喊捉贼的人。宣称支持恺撒的一班所谓平民派热衷于争斗,也跟那帮拥护元老院的贵族派一起走向极端,抢着说自己是‘好人派’或者‘进步派’,皆往自以为最正确的方向,干最骚的事情。毁了我的一切努力,救市不成,反遭暴民追打……”

信孝闻着茄子凑近探问:“于是你派兵弹压,闹出人命,却压不住全城骚乱,因而被恺撒愤怒斥责,然后将你免职撵走,对吧?”赤膊壮汉坐床苦笑道:“对,就在眼下这个时候。由于我留守之际无意间引起罗马动荡,领军在外的恺撒闻知后院起火,对我愤然生气未消,他下令把我一切职务撤掉,撵回家去了。按说我这期间应该呆在家里天天被老婆骂,而不是跟这些老阿婆厮混一起四处游逛北非山水……”抬床的老妇笑谓:“是我们抬着你到处逛。你哪有下床过?便连吃喝拉撒都在上边,一迳儿赖床不起,没见过这样慵懒的人,合该让老婆骂……”

赤膊壮汉在床上不安道:“毕竟身处蛮荒之域,地上恐有蛇蝎之类毒蟲出没,使我一想就头皮发麻,还是小心为妙。”

我转头悄问:“这趟会不会遇见两个他?”信孝摇茄笑觑道:“那就有趣了,还好不至于。”

“安东尼当时留守在罗马,”因见我和长利显似并未明白,有乐拢扇说道,“没来埃及。而且他在看场子之时捅了漏子,踩了马蜂窝。把罗马那边的局面搞得一团糟,惹恼了恺撒……”

“时为公元前四七年,”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悄谓,“恺撒率军远赴非洲与庞培的残余势力作战时将意大利半岛交付马克·安东尼管理,但安东尼作为管理者的技巧比起他的将帅能力来就逊色多了。当到处不满之声兴起时他决定使用武力。上百市民被杀,罗马城陷入无法无天的混乱状态。恺撒对此非常不满,他解除了安东尼所有的权力。两人在此后两年中没有再见面。直到公元前四四年,马克·安东尼被任命为恺撒第五任执政官的助手后两人才和解。安东尼得以复出,随即高兴地献上了花冠,却引起众人非议,猜疑恺撒要加冕称帝。同一年恺撒在元老院遇弑,罗马再陷动荡,安东尼又匆匆逃走。随后在西塞罗出面调停下,小布鲁图说服卡西乌斯等元老,让安东尼回来主事,操办恺撒葬礼……”

“罗马那边又已陷入骚乱,”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子说道,“咱们赶快回去搞定先……”

“怎么回去?”蚊样家伙往四周转顾道,“这里没墙可撞呀。连棵像样的树也没看见,要不试试回到河边?赶在鳄鱼纷来包围之前,找找看有什么可撞的……”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眺望道:“天色不早了,不如先找路进城?我记得亚历山大港似乎就在那个方向,小西比欧驻守在城郊树林园苑里边……”信孝闻茄惑问:“谁?”花白胡须之人微笑告知:“掉牙老头。”恒兴在我旁边一时纳闷未解:“他不是已然被咱们带丢在遥远的未来了吗?”

“这是数年前的他。”花白胡须之人捧东西感叹道,“很快他就要跟托勒密王朝的侍卫们打成一团,以寡敌众,除了掉牙,甚至险些丢掉老命。然后再过几年,才在罗马那边遇到你们。随即被带丢在遥远的未来,从此天人永隔……”

长利他们听得懵愣,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说道:“咦,我想起来了。这是我被免职的前一年对吧?恺撒还没对我生气……”花白胡须之人捧盒称是:“要在一年之后,他才对你生气。不过那边有个人已经对你生气,你看她在树下噘起小嘴唇儿……”

赤膊壮汉朝我眨眼,在床上笑觑道:“天然嫣红的嘴唇,就像我在沙漠里一路渴望的草莓鲜果……”我移躯往旁,让他看到后边呶嘴的明眸皓肤小姑娘。赤膊壮汉啧然道:“小屋大维娅怎么也跑来了?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向匡捡起一个椰子惑瞧道:“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刚才有个看样子不能吃的果子从树梢掉下来,差点儿砸到我脑袋……”

“那枚果子其实可以吃,”有个帮忙抬床的黑脸老妇在后边出言指导,“汁水丰富。不过你要先拿刀将它剁开,别分成两半,只削出个口子就好……”

信孝闻茄怔望道:“黑脸的那些大婶是什么人呀?”

“黑人。”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说道,“对我很友好。可见我无论在哪里都深受妇女欢迎和由衷喜爱,便连半路上遇见的母羚羊之类,亦停足投眼向我怔望未动。至于四周逡巡的母豹或雌狮,似也对我抱有极大的好感,竟尔一路跟随,流连忘返,你看它们似乎还在附近徘徊,找机会扑过来下嘴……”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不安地催促道:“毕竟身处非洲原野,天一黑就要成为天然的猎场。咱们还是赶快离开为妙,我不想留下来跟树丛里悄行觊觎咱们肉身的那些母狮亲嘴……”

“我也不是作风随便的人,”赤膊壮汉连忙起身,站在床上招呼道,“果然又有渐行渐多猛兽,从树丛里向我投来无数贪婪的目光,纷皆在那里垂涎欲滴。咱们快溜……”

因感不妙,我们撒开脚跑,欲把夕阳甩在身后。向匡捧着削开的椰子边奔边撒汁啜饮,一路惊呼赞叹:“硬果里面的水既清凉又甜,谁想伸嘴尝尝?”长利摇头跑开,抱着衣物说道:“不尝。等过一会儿拉肚你就知道苦了。”

信孝凑近床边闻茄惑觑来回,难抑纳闷道:“你们从哪里找来这张床呀?瞅着很眼熟……”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然后抬起手指闻了闻,告知:“沙漠那边夜间有迷雾泛起,我们怀着好奇之感小心翼翼地挨近,看见一张床,就搬走了。你们要不要上来坐会儿歇足?”说着向我投眼一眨,我摇头让开,只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和明眸皓肤的小姑娘争先恐后往上攀爬,有乐和长利也不甘落后,抬床的老妇在前边不高兴道:“再给我们增加负担,就立马撂挑了。”赤膊壮汉闻着手啧然道:“给我点面子,不要这样。一路走来,你们两个不停地威胁说要半路撂挑,影响我看风景之时思考人生的心情,哪有中途帮忙抬床的几位黑人大婶始终坚持默默地奉献这样的无私精神……”黑脸大婶插话提醒:“老板,抬到了你要去的地儿,别忘了给钱就行。我们出工没二话,但你要记住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赤膊壮汉闻手说道:“唉呀,知道了。请保持安静贤淑,不要吵闹……”

蚊样家伙问道:“还记不记得哪个地方有迷雾?”有乐亦似省起,摇扇说道:“对了,迷雾也可以穿越。要不要返回去沙漠那边找找看……”恒兴蹙眉摇首说道:“不必冒这个险,后边有猛兽出没。”

“方向错误,”赤膊壮汉在床上伸脖张望,随即仓促指引道,“别往那边。不要跟随那老家伙朝采石场的方向乱去……”

“没错呀。”苍头老兵裹着麻布在前边佝偻而行,颤巍巍地扶杖说道,“前边那片坳谷就是发现‘神王冠’的地方。恺撒跟我说,从前埃及法老让人到那边采石建造尖塔陵墓,留下的铭文有这样的话:‘为他建造起上天的天梯,以便他可由此爬升到天上。’法老们留下的巨塔就是这样的天梯。同时,角锥塔形状又表示对太阳神的崇拜,因为古代埃及太阳神‘拉’的标志是太阳光芒。金字塔象征的就是刺向天穹的太阳光芒。当你站在下面合适的角度,可以看到金字塔就像撒向大地的太阳光芒。古墓铭刻之言又称:‘天空把自己的光芒伸向你,以便你可以去到天上,犹如拉的眼睛一样。’古代埃及人对方尖碑的崇拜也有这样意义,因为方尖碑也表示太阳的光芒。”

“埃及的古王国时期又被称为金字塔时代。”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悄谓,“埃及神话记载,万物之初都是浑沌液体,在浑沌中最先出现的干土呈金字塔形状,象征着生命。但古埃及人却在某种冲动的驱使下,选择这象征生命的形状修建死者的安息之所。金字塔是梯形分层的,因此又称作层级金字塔。这是一种高大的角锥体建筑物,底座四方形,每个侧面是三角形,样子就像汉字的‘金’字,所以我们叫它‘金字塔’。”

恒兴点头说道:“对于规模如此庞大的巨型建筑物来说,稳固是关键。建筑师计划使用巨型大理石块,以递减的方式层层向上排列,这是最稳定的结构。建造地点选定后将首先被清理铲平,随后由技艺精湛的石匠打造地基,一大片方整的大理石地面将成为金字塔的核心。修建大金字塔需要石头数量虽然庞大,但选址附近就可以供应大部分。采石场一般距离金字塔建筑地点不太远,通常约有逾千名采石工人在那里劳作。由于铜是古埃及人当时掌握的最硬器物,因此每名采石工人会配有一把铜制凿刀。他们用铜凿刀将巨石凿开小孔,打入木楔,并在上面浇水,木楔浸水膨胀的力量就可以将石块胀裂。但铜凿刀敲击数十下后就会变钝,因此需要另一组人用火将钝凿软化,磨利后过水降温,以便石匠们再次使用。”

“建造这样的巨塔陵墓需要许多工人,”蚊样家伙遥目兴嗟道,“好在这片沃土不缺人。埃及人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尼罗河属于季节河,每年因洪水冲刷河岸带来的淤泥而恢复肥沃。每到洪水来临,水位升高的季节里,人们就不得不在家休息,空闲的人力为了赚取外快而得到官家的聘用,为皇室修建金字塔则是无比荣耀的事情。而为自己的国家修建一座让万民崇拜,使四方‘蛮夷’心灵震撼的建筑物是每个当时法老都希望实现的梦想,因而最大的三座金字塔就代表了埃及第四皇朝充沛的人力和繁盛的国力。”

恒兴感喟道:“史籍载称,为法老效力的佣工们不但有休息天的安排,而且有免费的医疗和食品,他们每年在建造金字塔的几月时间里都能充分感受到这个国家的伟大,而古埃及赖以生存的的尼罗河则滋润着埃及,把金字塔建在河岸边,这样就能从遥远的上游把巨大的石头运往埃及……直到某天,尼罗河改道了,第四皇朝也因此没落。”

“他们很能干,”蚊样家伙远眺道,“第二座金字塔是胡夫的儿子哈夫拉国王的陵墓,大约建于公元前二千六百五十年。由于它所处的地面稍高,因此看起来似乎比胡夫的金字塔还要高一些。但建筑形式更加壮观,塔前建有庙宇等附属建筑和著名的狮身人面像。除狮爪是用石块砌成之外,整个狮身人面像是在一块巨大的天然岩石上凿成的。”

我问:“为什么刻成狮身呢?”蚊样家伙解答:“在古埃及神话里,狮子乃是各种神秘地方的守护者,也是地下世界大门的守护者。传说法老死后要成为太阳神,所以就造了这样一个狮身人面像为法老守护门户。狮身人面像的面部参照哈夫拉,身体为狮子,雕像的一个耳朵就比人还高。”

“不知谁启发了设计师变得如此聪明,”信孝闻着茄子赞叹道,“这个三角形用得很巧妙,因为如果不用三角形而用四边形,那样高的金字塔本身的巨大压力将会把这个出入口压塌。而用三角形,就使那巨大的压力均匀地分散开了。能想到这样的构造,确实是十分了不起。”

蚊样家伙悄谓:“据说里面有些神秘通道被称为‘星座通道’,因为这些通道的洞口看上去都是指向大犬星座和猎户星座的方向,因而一些人猜测,可能当时建筑的目的就是为了引导法老王的灵魂走上天堂。但也另外有人认为不是这样的,最终谁都无法给出使人信服的合理解释。更微妙的是,胡夫金字塔底面正方形的纵平分线延伸至无穷处,正是地球的子午线,这条纵平分线把地球上的陆地和海洋分成了两半,也把尼罗河口三角洲平分;而底面正方形对角线延长,则能将尼罗河口三角洲包括在内;而塔的中心刚好位于各大陆引力的中心。”

我和长利他们一迳听得懵愣,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子在前边慌张转返,苍头老兵裹着麻布匆亦奔随其后,不知看见了什么,急道:“快跑!”

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乱望道:“为何慌跑?”花白胡须之人捧两盒东西边奔边说:“前边有很多死人……”

“无非死人而已,”赤膊壮汉抬手一闻,随即把手伸给有乐他们嗅,哂然乜觑道,“有什么奇怪?”

有乐、长利刚上床坐稳,闻了闻手,又爬下溜开。恒兴蹙眉顾望道:“再往前走,死尸越来越多。”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站在床边浇撒完毕,擞裤转身,蹦跳道:“这里太多‘路倒尸’了!”赤膊壮汉抬手到他面前,明眸皓肤的小姑娘从旁边伸鼻嗅了嗅,连忙下床。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正闻来闻去,信孝也凑过来,赤膊壮汉伸手指点道:“看见那些插在死尸身上的投戈没有?眼不眼熟?”信孝闻着手点头称然:“眼熟。”赤膊壮汉用抠脚之手摸他的鼻子,说道:“此前我在戏台上,便是这些投戈抛射过来,不知如何一眨眼间,竟闪到了此地,扎倒了不少埃及人,还好我溜得快……”抬床的老妇插话道:“其实是我们拉你溜避得快。”

“无论如何我不想又回到这里,”赤膊壮汉以手拂过信孝和穿条纹衫的小孩儿之脸,顺势将他们轻轻推开,然后向前一指,微显不安道,“你看他们服色装束,死了一地的多半是托勒密王朝的兵。我不想提前引发‘亚历山大港战役’,若留在此处让人看到,百口难辩。恺撒势必责怪我……”

“不管怎样,‘亚历山大港战役’都是要爆发。”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说道,“前一年的法萨罗之战结束,恺撒彻底击败庞培并追击到埃及。为讨好恺撒,埃及人刺杀庞培,将庞培人头献给恺撒。不料弄巧成拙,恺撒没有领情,反而要求缉拿凶手,随即宣布埃及王位由托勒密十三世与他的姐姐克利奥佩特拉共享。此举惹恼埃及人,爆发亚历山大港战役。埃及朝廷号召各地起兵反罗马,迅速动员二三十万人,围攻恺撒和他的缩编军团。当时恺撒带领的第六军团先已分兵南下,留在他身边的人少。双方兵力悬殊,为争取时间加强防备,恺撒先将托勒密国王本人扣押在自己身边。即便托勒密军队有意将凯撒的三千多军团士兵全部杀死,却慑于对方的战力而不敢轻举妄动,皆在等待更多增援加入己方阵营……”

“历史上爆发过两次著名的‘亚历山大港战役’,”蚊样家伙拨弄袖下弩机,在我旁边说道,“为征服马其顿血统的托勒密王朝世袭统治的埃及,扶持‘埃及艳后’上位,恺撒打的这一场规模最大,双方总共数十万人会战于此。恺撒带领第六军团加上援军,以少击多,彻底击败埃及联军,托勒密十三世阵亡,克利奥佩特拉登上埃及王位。会战期间,恺撒士兵发射的火箭误中亚历山大城大图书馆,六十多万本藏书毁于一旦。”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叹息道:“所以我有心要倾尽余生精力帮他们重建博物院和藏书馆,再造一个巨大的天文观星台……”蚊样家伙瞥了瞥那明眸皓肤的小姑娘,随即在旁低言道:“你的努力得到‘埃及艳后’的嘉许,还依靠安东尼的支持,以及那小姑娘将来的援助,终能有成。此举在人类文明的传承中很有意义,即使君士坦丁时代那些满街肆虐的极端狂暴之徒亦摧毁不尽,许多年后阿拉伯人打过来,劫火也有波及,然而再辉煌的战焰仅只燃烧在表面,几乎没人知道下边另有造筑……”

信孝摸了摸鼻子,闻手说道:“历史上第二场‘亚历山大港战役’在阿拉伯帝国和拜占庭之间爆发,不过战况很是拖拉。阿拉伯军队征伐埃及的这一场持久战,在距离此刻六百年后决出胜负。阿拉伯军二万人进逼亚历山大港。拜占廷守军自称有五万,亚历山大港又是拜占廷的海军基地,历为东罗马帝国在地中海的重镇要塞。阿拉伯人多次进攻受挫,遂留部分兵力继续攻城,大队人马转攻上埃及。拜占廷皇帝君士坦斯二世担心不能长期坚守,重新起用居鲁士并派其与阿拉伯统帅阿姆鲁谈判。双方在巴比伦堡缔约,拜占廷同意向阿拉伯纳贡;阿拉伯人则答应让耶稣徒保留教堂,自行管理。拜占廷从亚历山大港撤军,阿拉伯人随即进占该城。”

“历史有始有终,”蚊样家伙低嗟道,“人类祖先走出非洲,最后还得从非洲出走。至于所谓‘出埃及’的传说,将来仍要重演一出。并且爆发第三场‘亚历山大港战役’,亦即人间最末的一场大混战。不过那是后话……”

有乐摇扇说道:“你们扯再多也不能引起我的兴致,我不想亲历任何一场‘亚历山大港战役’。别再停留于此,赶快从这里离开,以免让过路的埃及人看见,误以为我们杀死了这些菠萝蜜王朝的兵……”

“托勒密王朝,”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怔望道,“这些似乎不是赶去增援亚历山大城的人马。我觉得局势还不至于发展如此之快,此前看见那个叙利亚人刚把埃及公主克利奥佩特拉藏在毛毯里偷运进城去跟恺撒相会,我突然明白自己经历了神奇的时光倒流之旅……”

“你才明白呀?”信孝闻手转觑道,“你那捧盒的亲戚说你们一起有过类似经历,是不是真的?”

赤膊壮汉抬手伸到信孝鼻前,微哼道:“别听他扯,对此必须一概坚决予以否认。我不想让人以为我也跟他一样不正常……”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揉眼说道:“我觉得好像做梦一样,一会儿这一会儿那……”有乐摇扇称然:“对,我亦感到无所适从。尤其是你们在一堆死尸旁边闲聊,怎样催也不肯走,更让我加倍郁闷而无奈……”

苍头老兵裹着麻布佝偻而行,颤巍巍地提杖指点道,“前边那些死尸服色不一样,瞅着不像托勒密王朝的人马。”

“这有什么奇怪?”蚊样家伙拨弄着袖弩机括转瞅道,“历史上的托勒密王朝,曾经以大量财富和海军舰队称霸一方。只是随着国内外局势的陡然聚变,这份昔日的荣光已永远成为一段美好回忆。不过尼罗河三角洲仍然是地中海一带的天然粮仓,马其顿血统的君主以本地法老自居,对一切可能影响自身权势的因素采取暴虐手段。首先就是向过往商贾和所有人口都课以重税,连赤贫农民新栽的树苗都要被登记在册。由此敛得的资金,大都用于宏伟基建和外交贿赂,并不断从希腊等地雇佣士兵与技术匠人。然后又因害怕外籍士兵的后裔人数过多,发动本地部队进行残酷清洗。若非以欠债方式获得罗马保护,可能早已被邻国入侵或本国起义所摧毁。但托勒密十三却并不清楚自己王国的微妙处境。自小的宫廷内斗环境与周遭官宦的溜须拍马,都让他对世界的认知非常扭曲。在国王和这些小集团成员看来,埃及无论如何都是地中海世界的第二大强权,拥有仅次于罗马的财力与武力。尼罗河两岸的大量人口,随时可以用府库内堆积如山的武器进行备战。港口的船坞也可以造出比普通西方军舰更大的战船。至于看似强大的罗马,已经因内斗而变得矛盾尖锐。自己手里的外交经费、粮食支援和海军部队,都是两派斗争所要争取的胜利加成。那些生活在亚历山大港的居民,也大都是分享官家优惠的既得利益者,相信自己的君主与军队都强大无比。因此他们接到宫廷内部传来的反罗马号召,便争先恐后地倾囊而出,瞬间将总数多达二十万的平民和奴隶都武装起来。”

“那些服色不一样的家伙可能是雇佣兵,”恒兴提刀走去察看道,“托勒密十三和他的大臣们并未将胜利希望寄托于这些临时工身上。但因需要防备宿敌控制的边区军队,由大将阿基拉斯指挥的两万主力军便必须留在城外驻守。尽管有调令让他们返回亚历山大港对付恺撒,行进速度却被严重放缓。因此,除了少数被金钱收买的前罗马军团成员,大部分立刻能拿起武器的群体还是奴隶。法老的最小姐妹阿尔西诺觉得他们不靠谱,便听从亲信建议,让宫廷里的宦官筹钱征召叙利亚和希腊雇佣兵赶来帮忙打恺撒。”

“这个最小的妹妹是狠脚色,”信孝闻手转望道,“亦即日后逃到叙利亚专跟姐姐‘埃及艳后’过不去的阿尔西诺伊四世,在‘亚历山大港战役’爆发前,她一直起劲蹦跳折腾。铁了心要诉诸武力对抗恺撒的埃及大将阿基拉斯受她鼓动斩杀那些被当做‘立场不坚定的两面派’的埃及官僚,然后不满‘埃及艳后’上位的这个小姐妹阿尔西诺,趁乱逃至城外军营,期望以重金奖励鼓动军队立刻进攻,顺便将阻碍自己登基的兄长杀死。原本要带兵勤王的大将阿基拉斯,就被公主身边的太监暗杀。惊心动魄的亚历山大港战役,便因这次内部清洗而变得无可避免。”

有乐越听越不安道:“这里许多太监似乎很厉害,名将阿基拉斯就是死在那班‘公公’手上。咱们还是快溜为妙,别碰上一个半个……”

“埃及统帅阿基拉斯,”信孝拿茄出来闻着说道,“其乃国王托勒密十三世的顾命大臣之一,奉旨领军。恺撒认为他是一个勇气非凡的将领。当庞培逃到埃及外海,在波提纽斯和狄奥多图斯策划下,阿基拉斯和卢基乌斯动手杀了庞培。阿基拉斯随后与波提纽斯一同反抗恺撒,波提纽斯让阿基拉斯统领全部的军队,于是阿基拉斯率兵朝首都亚历山大城进军。在城中的恺撒兵力相当稀少,恺撒派出使者试图与阿基拉斯停战,但阿基拉斯斩杀来使,不使恺撒存有一丝希望。阿基拉斯随即攻入城内,占据一大片区域。‘埃及艳后’克丽奥佩脱拉七世的妹妹阿尔西诺伊四世暗自从恺撒方面逃出,来到阿基拉斯处,怂恿他顺便把她兄长托勒密十三世也一起干掉,他们两人后来因意见不合而决裂。阿尔西诺伊让宦官该尼墨得斯处死了阿基拉斯,并命该尼墨得斯统辖军队。她以救兄为名,攻打恺撒的同时,伺机杀兄夺位……”

“这个小女孩真狠,”有乐唏嘘道,“古埃及王国的女法老,阿尔西诺伊四世是托勒密十二世的第四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女儿。拼命和姐姐争夺王后和女王宝座,最终死于姐姐之手……”

信孝瞥赤膊壮汉一眼,小声说道:“其实是她姐姐‘埃及艳后’唆使安东尼派人去杀害,将这位避难于以弗所的异母妹妹斩首处死。而在此前,恺撒追击庞培到了埃及,对埃及的王位之争进行调停。克丽奥佩特拉七世得此消息,乘船于夜间潜入亚历山大城,用毛毯裹身,由人抬到恺撒房门口。克丽奥佩特拉七世突然出现于恺撒面前,以勇气和美貌深深打动了恺撒。她很快就成了他的情妇,并获得了恺撒的支持。其最小的妹妹阿尔西诺伊四世从城中逃出,加入阿基拉斯军队,并宣称自己是女王,还夺得军权。效忠托勒密十三世的反抗军围攻亚历山大城失败后,退回重整旗鼓。没过多久,恺撒在亚历山大港战役彻底击败托勒密十三世的军队,而托勒密十三世战后失踪了,据称溺死于尼罗河中。而阿尔西诺伊四世被恺撒带回罗马,当作征服埃及的象征,被迫出席恺撒的凯旋式,后来恺撒怜悯她而饶了她的性命,并把她放逐且永远不许再回埃及。但其老姐‘埃及艳后’为此深感不安,终在恺撒死后,她引诱安东尼得遂所愿,让他派杀手干掉了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妹妹……”

赤膊壮汉在床上忽有所见,投眼往草丛间讶觑道:“一个男人,死成这样。他为什么要趴在地上蹶股而死?就不能换个好看的死相吗?裤子去哪里了……”

那人爬起来跑开,赤膊壮汉愕望无语。

恒兴似自陡省,按刀转顾道:“遮莫其乃前来刺探的细作?”向匡先已追扑而去,将那人按倒,提刀搁在脖颈上,那人惊叫:“别杀,我是采石场的工匠……”

“细作!”有乐拿扇上前拍打道,“你不作不死,连装死都不像,把后股蹶得那样高,给安东尼这种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看穿识破了。”

赤膊壮汉在床上抠脚闻手,却似纳闷道:“这里有一股异味……”包括抬床老妇在内,众人皆道:“你的脚味!”

“不是脚味,”赤膊壮汉兀自懊恼,向匡刀下那人忙道,“那边挖出一个东西,味道很大。但是千万别靠近去瞧,周围的人全死了,幸好我机灵过人……”

有乐连忙抬手掩鼻,惴问:“你是说异味杀人吗?”向匡刀下那人摇头,犹有余悸的说道:“他们突然死得莫名其妙,谁能来得及看清楚?不过那里面似乎有东西脱出壳外……”

赤膊壮汉坐在床上抬足闻脚,皱眉怔看光头圆脸胖子披着青布,小心翼翼地从树后窥探,随即转面告知:“那边好像有个金色硬壳般的甲虫形状物体打开了,里面空空如也。”向匡刀下那人慌张转望道:“壳内脱出的东西大概还在周围,咱们快逃!”忽趁向匡惑觑四周,挣起急蹿,跑没多远,脑袋爆裂迸撒。

随着木叶掠影簌晃,那人掼躯跌飞。抬床的老妇们惊得张大嘴巴,随即不约而同地把床搁下,转身匆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