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环身罩白雾 难分醒与涂
所有人一切忙完,已经到了下午,但看着整个家干净亮堂了许多,仿佛每个人的心也亮堂了许多,有着一种别样的舒适。
第二天,一家人同云韵一起下山,置办了满满当当的年货,到回家的时候,腿都疼了,但每个人确是开开心心的,因为这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有辛苦劳累,但也有烟火生机。
该走的,还是要走的,云韵在林思这儿待的时间够久了,她也要回自己的家,虽然不舍,但是是没有办法的,林思把她送上了车,直到车影远遁,他才起身回家。
这是他久违的独自一人走在这条回家的路上,让他记忆犹深的上一次,还是在高中的那会儿。
此刻又一次这样走着,林思感到很累,这种累不是身体,而是心,这是一种迷茫的累,是一种无助的累,此刻如此敏感的累,来自于云韵带给他的清醒。以前他是那样的喜欢独处,但现在,对于独处,他不会反感,但也没有了之前的喜欢。
人在独处的时候,内心深处那个自己便会不自主的冒出来和自己对话,而对话的内容,往往是任何时候都没有的深度和内涵,小时候的他不怯懦于这种谈话,这种谈话让他能加坚定,更加愤慨,更加富有信心和力量,但此刻的这种谈话,让他迷茫,让他卑微,让他颓靡无所知。
经历的越多,他越是感觉到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能为力,和内心期望的那个自己越来越远。
母亲的离去他无能为力,父亲的苦痛他无能为力,追求完美的破灭他无能为力,就连自己的沉沦他都无能为力,他想努力,但他找不到方向,看不到未来。
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这他知道,但要踩哪个脚印,他不知道。
好好学习,将来找个好工作,好好赚钱,孝敬父母,买房买车,娶妻生子,这是无数前人所留下的最深沉的脚印,也是所有人最看好的脚印。林思从这行脚印里看到了所有,却唯独没有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自己。
这时的他是苦恼的甚至是悔恨的,悔恨于他为什么要看那么多的书,看到那么多精彩的人生,以至于时刻刺激着他,想他的人生在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但看着第一条路,他知道他什么也留不下,甚至连那个脚印的厚度,他都影响不了,那个基数太大了,而那样的他,太平庸了。他只能像是悬浮在那脚印周围的瘴气,迷茫而毒害着下一位选择者,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无法接受,甚至厌恶那样的自己存在。
特立独行,追求自己心中的美,活成自己内心想要的样子,这是少数人飘忽迷幻的步伐,虽然闪着光,但他无迹可寻,未来是他心中的向往,但走错一步便会粉身碎骨,他没有起死回生资源,仿佛也就没有追求的资格。
他在妥协着,但他不知道妥协的是什么。
是对于亲人该负起的责任?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他不晓得他一旦脱离父亲心中的轨道,父亲会变得如何,父母给他的太多了,但他什么都没给过父母,难道还要给他们增加痛苦?这是他的人性所拒绝的,然而事实是,现在的他也没有改变什么,将来的他能改变什么,什么时候才能改变,他也不知道,他甚至有时候会问自己,将来真的能改变吗?一直没有过答案。
或者他妥协于他人的品头论足,他现在走的路,至少是他人眼中的正道,不管成功与否,至少不会有指责和讥讽,只是在你没有那么成功的时候,成为他人闲话的谈资,这比那些可怕的言语暴力和阴冷的恶俗眼神比起来,要好抗很多,那种暴力,那些眼神他见过,他很反感,他也很恐惧,他的内心还没有武装起来,能够面对那样的场景。现状犹如温水,而他是只青蛙,温水煮青蛙,至少是温水,能让他的自我舒服的死去,而一旦跳出这温水,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逃生的喜悦,还有更惨的死相。但他似乎已经死过一次了,那么他对于这一切的怕,真的彻底无法抗拒吗?
亦或是他妥协的是对自己的否认和自己堕落。他觉得自己变了,但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等他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是另外一副模样,他变得懒散,变得萎靡,甚至于变得麻木,变的得过且过,就连母亲的离去,此刻的他仿佛已经没有多少痛觉,甚至在有云韵陪伴的时候,已经忘却了母亲的离去。
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但他厌恶这种心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无情而冷血的人,相反他知道自己很重感情,但他为什么就变成现在的样子了,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此刻占据他的心的都是什么东西,他想要摆脱,但挥之不去,他想要找回原来的自己,但无处下手,他不知道自己在沉迷着什么,以至于连时间的流逝都无从感知,大好的时间就那样如流水浪费着,他想去抓住,但脑子没有方法,手也懒得动一下,只是思绪一飘而过,安慰一下那仅存的认知。
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自己能走出什么别样的路,他真的很想改变,但也只是一直在想,因为现实,没有给他多余的路,而眼前的路,他已经走的心灰意冷,太久没有感到一丝暖意,只有凌冽的风抽打着他不能停滞,环视周围看不见一丝风景,只有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只能迈着步子往前走,渐渐的,前方会出现什么,似乎已经快和他没有关系了。
飘渺的思索没有尽头,但路有尽头,转眼已经到了家门口。
看着鲜红的大门,他不敢期待里面是什么色彩,云韵走了,他不知道云韵带来的生机还能持续多久,他不怀疑云韵带给他的清醒是好是坏,他怀疑自己能把这份清醒维持多久,因为他找不到维持这种清醒的方法,现在的他连下地干活的机会都没有,除了吃饭,他甚至找不到下床的理由,这样的环境和现状,他还不能去打破,只能去融入,他总不能指着父亲的弟弟的鼻子说,振奋起来,他们会觉得自己是神经病,因为这个时候,不光他们是慵懒的,周围的人都是慵懒的,整个村子都是慵懒的,以至于整座山都是慵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