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一章 秦王柱
“禀赵王,外臣也不知道范雎现在在哪里。”吕不韦俯身说道,他真不是替范雎遮掩,战争开始的时候,范雎还和他站在秦王身边,打着打着,他就发现范雎没了。一开始还以为范雎有啥安排,现在才知道范雎居然偷偷逃了,还没有告诉他。“传令下去,全力搜索范雎,无论如何都要将其找出来。”赵括沉声说道。“末将这就带人寻找。”乐毅抱拳说道。“如果赵王没有其他吩咐,那外臣就先退了。”吕不韦此时身为阶下囚,也不敢多说什么。“寡人有一句话送给先生。”赵括对吕不韦说道。“赵王请说。”“秦国大厦将倾,以先生的才华,没必要给秦国陪葬。如果先生加入赵国,过去的恩怨寡人都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给先生一个能够施展才华的位置。”赵括说道。他对吕不韦没啥仇怨,主要是吕不韦对他有一些仇怨。不过吕不韦是商人,最擅长权衡利弊,赵括相信对方能够放下过去的恩怨。“外臣会认真考虑的。”吕不韦婉拒道。他在子楚身上投资太多了,几乎将全部身家性命投资在了子楚身上,就是为了有一天子楚成为秦王,自己能够飞黄腾达。如果到了赵国,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只能重新开始。他相信赵括说的,能够将过去恩怨全部揭掉,甚至能够给自己一个不错的职位,但无论如何,他在赵国都不可能获得像在秦国这样的权势和地位。“来人,将不韦先生送出战场。”赵括挥手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吕不韦不愿意,那也就没必要强求了。“多谢赵王。”吕不韦俯身一礼,跟随士兵离开战场。“大王,阵亡数据统计出来,我军一共战死四千四百二十一名将士,韩军和魏军比我军少一些,齐军阵亡最多,足足有一万五千多名将士,绝大多数都是陇西骑兵造成的。”荀子和公孙龙走了过来,将统计来的数据交给赵括。如果不算计算齐军,三晋的伤亡并不算大,相对于这样的大胜,甚至可以说微不足道。但如果加上齐军,联军的数据就不怎么好看了,兵力是秦军的数倍,最后双方阵亡的数量却差不多。王孙贾脸色比锅底还黑,但他怪不了任何人,他和暴鸢两人,近十倍于王翦的兵力,却被王翦杀的大败,就算赵括按照军法将他斩首,他都没有反驳的理由。“将阵亡将士的尸首火化,尸骨送回他们家乡,无论哪国士卒都一样。秦军尸首就地掩埋。”赵括说道。“诺。”荀子抱拳说道。虽然火化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理念,但大家都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又是夏天,赵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尸首送回去的。能够将骨灰送回去,没有让将士们抛尸荒野,已经尽力了。“传令下去,全军休整三日,三日之后,入武关,进关中,攻咸阳。”赵括有些激动,打了这么长时间,赵军终于攻入关中了!……王翦背着秦王稷的尸首,一步奔逃至十几里外,身后再无赵军的身影,这才停了下来。“我军……还剩多少人?”王翦声音沙哑。“禀将军……还剩三十二人。”一名士兵低声说道。“呵呵,前前后后,五六十万大军出关,现在只剩下三十二人,哈哈哈哈……噗!”王翦仰天长啸,一口血箭喷出,身体朝着旁边一歪,跌到地上。“将军……”周围士卒纷纷下马,朝着王翦奔去。等到王翦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他竭力睁开眼睛,浑身上下疼痛无比,犹如十几把锉刀在身体中来回挫磨,内气枯竭,经脉断裂,骨头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这种程度的伤势,即便是放在超凡境强者身上,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恢复。“将军,你醒了。”旁边传来士卒的声音。王翦心中一惊,见到是自己的亲卫,稍稍放下心来,让其扶自己起来,接着问道:“我们这是在哪?”“禀将军,我们现在在商城。”士卒说道。“有赵军的消息吗?”王翦咬牙切齿的问道。“赵军暂时没有追来,没有其他消息。我们兄弟又死了七人,现在只剩下二十五人了,而且人人带伤,没办法出去探查消息。望将军恕罪。”士卒低头说道。“又死了七人!赵军!”王翦面色铁青,手握拳头,心中充满了愤怒,但考虑到秦国和自身的情况,却只能硬生生将所有的愤怒吞回肚子中,“大家伤势需要几天能够恢复?”“至少需要半个月。”士卒说道。“我们没有这么多时间,商城只是小城,不可久守,一旦被赵军发现,我们这点人必死无疑。最多一天时间,明天晚上,我们离开商城,前往汉中,从汉中返回咸阳。”王翦说道。武关道落入赵国手中,秦军想返回咸阳只能从上庸前往汉中,然后回咸阳。如果只有王翦一个人倒是很简单,但他不可能抛弃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们。“属下这就去告诉大家。”士兵抱拳说道。……“也不知道前方战事如何,再拖下去,即便是前线能撑得住,后方也撑不住了。”咸阳城,太傅府中,楼缓捧着几张文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年年景不是很好,秦国不少地区都出现了干旱,再加上大量青壮被征往前线,导致大片大片土地没有来得及耕种,今年秦国粮食产量比去年要减产三到五成。如果没有战争,国家少收一部分赋税,百姓再挖点野菜,熬一熬也就过去了。但如今前线还在打仗,赋税不仅不能减少,还要多次增派,百姓哪里承受的住啊!“无论谁输谁赢,只希望战争能够早点结束,给百姓缓一口气。”楼缓心中想到,他不在乎百姓是死是活,但是他不想在自己坐镇后方的时候国内生灵涂炭,然后成为秦国君主解决民怨的牺牲品。“太傅,大……大事……大事不好了。”这时,一名侍卫突然闯了进来,连礼都没有行,慌慌张张的大吼道。楼缓眉头一皱,他正思索用什么理由上奏秦王稷,请求秦王稷换一个人坐镇后方,结果闯进来的侍卫打断了思维。“天塌了不成?”楼缓将文书朝着案台上一甩,沉声说道。“太……太傅,前线传来消息,我军……我军战败,大王战死,武安君战死,穰侯战死,夏阳君战死……”侍卫颤抖着说道。“哪来的消息?”楼烦双手微微颤抖,有些不敢相信。“王翦将军刚刚背着大王的尸首回来了,正……正命人通知城中大臣。”侍卫说道。“完了!天真塌了。”楼烦整个人瘫在地上,双目无神的望着屋顶,仿佛全身被抽干了力气。半晌之后,楼缓勉强恢复了一点精神,缓缓说道:“扶老夫起来,备车,老夫要入宫。”侍卫连忙上前扶起楼缓。等楼缓抵达宫中,宫中已经挂满了白幡,太子和其他公子王孙们正跪在灵堂前,见到太傅,大家纷纷行礼,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楼缓是秦王稷亲自任命的主政大臣,在太子还没有登基之前,一切事情都要由他来处理。“大王,临终前……有没有留下嘱托?”楼缓看向王翦。“禀太傅,大王说传位太子。无论付出多大代价,一定要向赵国求和,然后联楚抗赵。赵括不死,不要对赵国发动战争。”王翦低声说道。“老夫明白了,诸位有没有其他意见?”楼缓看向其他人。众人纷纷摇头,秦王稷的遗言,他们哪敢有什么意见。几位公子听到传位太子,虽然有些不悦,但他们也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太子柱当了十余年太子,早已深入人心,如今秦王稷去世,还表明传位给太子柱,凭他们几人的力量,掀不起任何风浪。况且赵军马上就要打到城下了,他们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内讧。底线他们还是有的。“既然其他人没有意见,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还请太子立刻即位,主持秦国大局。”楼缓走到太子柱面前,俯身一礼,郑重地说道。这头疼的朝政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处理了,和赵国求和这么大的锅他是更不可能背的。“请太子即位。”朝臣见状,纷纷俯身说道。虽然太子柱还没有守孝便立刻即位不合礼法,但是他们也没有办法,赵军几天之后便会兵临城下,这个时候秦国需要一个国君站出来,而不是太子。“好,传令下去,孤明日登基,一应礼仪花费全部从简。”太子柱站起身子,没有拒绝,直接应了下来,颇有几分明君风采。“诺。”众臣俯身说道。第二天,在挂满白幡的大殿内,太子柱登基为王,成为秦国第三十五位君主。“诸位都说说吧,如何与赵国谈和。”秦王柱环顾下方诸臣,开口问道。虽然太子之位没有被废,顺利的成为了秦君,但秦王柱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赵魏韩齐四国数十万大军已经抵达蓝田,随时都有可能打到咸阳,如果不能让四国退兵,他很有可能会成为秦国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短的君主。“禀大王,相国和少府在殿外求见。”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抱拳说道。“相国!少府!快快请进来。”秦王柱眼睛一亮,虽然不明白范雎和吕不韦是怎么从战场逃回来的,不过秦王柱还是第一时间将两人请了进来。大殿外。范雎和吕不韦大眼瞪小眼,他们并不是约好了一起来的,而是恰好在殿外碰到的。“相国在战场上跑的是真快啊,一眨眼人就没了。”吕不韦冷声说道,对于范雎偷偷逃跑却不带自己这件事,他是有些耿耿于怀的。“老夫也是被逼无奈,日后一定向少府赔罪。”范雎俯身一礼,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件事他确实做的不地道。早在得到武关道被断的消息之后,他便在布置后路,本来他是想带着秦王稷一起走的,但是秦王稷已有死志,他也没有办法,只能一个人逃跑。至于吕不韦,范雎只能说没什么交情。“大王请相国和少府入殿。”侍卫出来禀报道。“哼!”吕不韦冷哼一声,迈入大殿。范雎叹了一口气,跟了进去。“相国和少府来的正好,快快就坐。寡人正在和诸位大臣商讨和赵国谈和的事情,两位有什么意见?”秦王柱说道。“禀大王,当今赵王是一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我秦国想要谈和,恐怕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吕不韦低声说道。“就算付出再大的代价,只要能让赵国退兵,都是值得的。”秦王柱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刚一登基,赵国就兵临城下,除了求和之外,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就怕赵国不愿退兵,或者赵国要求的代价我秦国出不起啊。”吕不韦心中想到,他能够感受出来赵括击垮秦国的决心,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不让秦国试试,他们是不愿相信的。“敢问大王,我秦国是和赵国谈和,还是和赵魏韩齐四国谈和?”王稽上前一步,俯身说道。“有什么区别吗?”秦王柱问道。“只和赵国谈和,付出的代价会少一点,但韩魏齐三国不一定退兵。和赵魏韩齐四国谈和,付出的代价会更多,但四国都会退兵。”王稽说道。“当然是和赵国谈和,韩魏齐三国有什么资格与秦国谈和?如果没有赵国,三国便是加在一起,也不是我秦国的对手。况且只要赵国退兵,剩下三国联军何足道哉?”秦王柱沉声说道。“大王英明,如此一来,韩魏齐三国和赵国的关系必然出现间隙。”范雎俯身说道。“大王,臣有一事要说。”这时,一名大臣站了出来。“内史请说。”秦王柱说道。“臣收到消息,将军郑安平投降赵军。”内史说道。范雎闻言,脸色瞬间一白,郑安平曾经对他有恩,也是在他的举荐下才成为将军,如果郑安平投降,他作为举主,必然要受到牵连。“臣识人不明,请求大王责罚。”范雎俯身说道。“当时我军已经不可能获胜,郑安平投降也属正常,寡人不可能要求人人都为秦国死战。况且投降的又不是相国。相国何罪之有?”秦王柱正色道。他刚刚登基即位,国内时局动乱,国外赵国大兵压境,还要依靠范雎来帮他稳定局面,别说这件事不怪范雎,就算真是范雎的错,他也只能安抚下来,以后再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