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后土成道
“捕鱼计划”即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也是一个难解的阳谋。
伏旻在帝苑中枯坐了几日，谁也不见。却见其双目赤红，披头散发，却怎么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
豪情归豪情，但终究还得面对实际。他在明而神王在暗，他终有一日寿尽而神王却无老病死，这意味着他丧失了主动权！
太古神王们不是蠢货，他们等的就是一个时机。
当这一代人老的老，死的死，后天生灵与先天神魔注定会呈现此消彼长的趋势！
待到伏旻亡故，神王便可以轻松收割六道盛世的成果，而后天生灵的一切智慧与努力终究只能做他们的嫁衣！
而作为后天生灵中流砥柱的伏羲神族，结局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极有可能如弇兹氏那般作古。
更糟糕的是，伏羲的敌人不止有捕鱼的神王，还有虎视眈眈的外族。他们不甘心屈居于伏羲氏之下，未必不可能与太古神王狼狈为奸。
这种种可能，也让伏旻心力交瘁：“或许，我该做个局引他们出来……”
“轰隆隆——”
就在此时，天地间忽有沉沉的低吟声响起。一如雷霆怒鸣又如浪潮翻涌，即是诸天礼赞也是万道争鸣！
伏旻怔了怔，沉醉其中，不自觉起身，走出帝苑。
天庭中的诸帝、诸公、神官、神将也不禁抬头望向紫薇星域的穹顶，被传荡在宇宙洪荒中的低吟声吸引。
那是道的声音，宏大中带着婉转，蕴藏着纯粹而又至高的道妙！
但伏旻却感应到了更多东西，感应到了坤土大道、玄黄大道、元磁大道、载物大道等等先天土属大道在躁动不休！
“厚土载物，厚土载德……后土娘娘要在今日成道了么？”
伏旻反应了过来，神色中有些期待，喃喃自语：“第一尊道神，终于要出现了吗？！”
他话音一落，突然惊觉，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了紫薇天外。
道界，开启了！
……
在三千六道界中，有许多大神通者们建立起来的试验之地。
他们在这里废寝忘食的试验六道，试验轮回，希冀推动道法神通的发展，是六道盛世的先行者！
后土娘娘，便是其中的一员。
只是此刻的她很是疲惫，状态不佳，又似乎陷入了一种奇妙的意境，巍峨广大的先天神体竟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她累得喘气，呼出的气如若纷白的迷雾，能够消融血肉骨骼乃至魂魄！
她累得流汗，流下的汗水滴落成湖泊大泽，光滑如镜，内藏轮回幻境！
一根根发丝、一块块肤屑从她的头顶与肌体上脱落，魔化成一条条触手，细碎成一片片枯叶！
噼里啪啦的爆响声从这尊先天神体内传来，那是她的先天道骨在破碎，乃至碎骨都被碾碎成齑粉！
若是有外来者看到这一幕，便会知晓此时的后土正在化道！她正在承受着一股不可思议的压力，压得她大道崩溃！
先天神魔的灵、魂魄、肉身统统由先天大道构成，大道的崩溃也令后土的精神与肉身崩溃！
果不其然，后土的肌体在下一刻彻底开裂，体内的先天道血沿着伤口流逸，如花般开绽！
无边无际的道血汇聚，化作了一片浩瀚无垠的血海汪洋……
后土古神还在向前走着，像是一只牵线木偶，双目越发无神，似万念俱灰。
她的精神波动层层收叠，思维灵光黯淡熄灭，灵魂不断地沉沦，逐渐瓦解，化作最基本的微粒。
旋即这些微粒也燃烧湮灭，不复存在。
终于，她再也支撑不住，什么大道法则，什么先天之气都疯狂地向外流失逸散，肉身也越来越小，最终一头栽进了血海之中。
她死了……
死在了蜕变的过程中……
“轰隆隆——”
就在此时，整个试验之地突然开始摇荡。而居于这个宇宙最高天的道界，竟然开辟出了一条缝隙，垂落下浩浩荡荡的大道霞光！
美轮美奂的大道霞光透射出亿万种绚烂的色彩，涌动震荡，如飞瀑般泄下，穿过了虚空，穿过了紫薇，穿过了古老宇宙，降临到了六道界中的试验之地！
“那道霞光是什么东西？”
“道界里飘落下的霞光！肯定不是凡品！”
“该死，怎么飞的那么快！”
紫薇星域、古老宇宙中，一些古老而又强横的存在被道界霞光惊动，虽不知这道界霞光有何用处但还是出手抢夺了。
却不料那道界霞光快得非比寻常，近乎扭曲了时光与空间，怎么也抓不住！
“那到底是什么？”
三千六道界中的诸帝与大神通者，看到道界霞光浩浩荡荡地向后土娘娘所在的试验之地飞去。
他们倒也识趣地没有抢夺，只是心中不禁生出疑问。
“咻——”
道界的大道霞光轰然落入了后土的试验之地，险些要震得此地分崩离析，并向着滔天血海的深处席卷，将猩红照亮！
血海被搅得翻天覆地，中央处有大漩涡形成，后土便从中冉冉升起，广大无边，神圣不可言。
而道界霞光便萦绕在她周身，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被她疯狂地吞吐炼化，化作了她的修为与道行，轻易间便冲破了曾经难以攻破的道神境界的壁垒！
千万种道音从后土娘娘的体内传出。这道音即厚重又雄浑，可谓是厚土载物厚土载德，令得整个试验之地异象频生，霎时间花落花开，木见参天，天花乱坠，地涌金莲！
一切都如水到渠成，突然，她的眉心裂开，露出第三神眼，有玄黄光芒喷薄迸射，照亮了整个试验之地。
下一刻，一尊不着片缕的神女竟是从第三神眼中走了出来！
这位神女，也是后土娘娘。
或者说，是后土娘娘的真身。
后土真身弥漫着极为纯粹的大道波动，无垢无瑕，心念一动便是万道来朝，道则交织间一件道衣便是显化，将她的身姿遮蔽。
她活了，即是复生也是新生。
其气质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其一举一动便是天然的道理，一言一行便是绝对的神通！
“褪去污垢身，化作纯道神。今日，我证道神！”
她于此试验六道，试验轮回，一朝得悟，她的道也就此圆满了。
旋即，又有更为惊骇的一幕发生，那被后土娘娘褪去的躯体竟是双目张开，缓缓起身，向着后土娘娘施礼。
这是一尊另类的存在，空有皮囊而无肌理血液，但却也是后土娘娘。
“我已成道，将前去道界。”
后土真身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在她的身前，是一条由霞光构成的道路：“你是我的过去，是我的垢身，以后便代我于下界行走。”
说罢，她长身而起，遗世而独立，只是眨眼间便脱离了试验之地的空间。
后土的垢身呆了呆，刚准备如其所言离去，但见到试验之地中到处是后土蜕变时遗落的道血、道骨、先天之气与大道法则，还是摇了摇头，留在了这里。
她现在只是一具皮囊，把这些遗留之物吸收了，才能算完整。
试验之地外，三千六道界中，那些试验六道的大神通者与大帝还在惊叹于浩浩荡荡的道界霞光，下一刻便见到一尊无瑕神女迎着霞光远去，步步高升。
神女的身姿太过曼妙，蕴含着无穷道理与玄妙，令他们如痴如醉，纷纷躬身施礼，以示对这位古往今来第一尊道神的尊崇！
后土不以为意，此时的她已经来到了古老宇宙，来到了这个先天神魔的起源之地。
许多隐居在古老宇宙的太古神王隔空而望，刚刚欲图抢夺道界霞光的存在也赫然在列。
“那个是……后土？她怎么强了？刚刚的霞光是她引动的？”
“别管后土了！没发现道界开启了吗？”
“大司命身死开道界，我无缘进入，今日是大好机会！”
窃窃私语声传来，这些存在再次蠢蠢欲动了起来，狂热地看着那条通往道界的霞光大道。
“轰——”
浓烈的黑暗从古老宇宙的深处向道界袭去，紧接着有如波纹如粒子的光流不断向上卷起！
冲霄的神光与浩荡魔气从神帝宫与魔帝宫绽放，又有诡异的邪眼钻破空间而去。
还有熊熊天火化作一只九首火凤凰，黑白光芒化作一只老鸦……
这些存在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争先恐后从隐居之处现身。紧接着他们又动用各种手段向道界奔袭而去，生怕稍微晚了一步道界便会关闭。
后土娘娘见状却嗤之以鼻，不多时，她便看到那些无法无天的先天神王被道界轰落。
乾都神王此时走出了他的天外天洞外洞，默默叹息。他与成为道神的后土之间的差距，已经大到无可想象了。
不仅如此，在感受到那些赶赴道界的存在的气息后，他也明白了当世修为实力超越他的存在，恐怕已经有三五十尊！
这是何等可悲的差距？！
现在的他，只能看着后土娘娘头也不回地回到了紫薇星域。
紫薇因为后土的回归而寂静，隐居在星域与诸天之中的古老存在或诧异或崇敬，对后土展露出来的气息惊疑不定。
雷泽古神与华胥元君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惊动，破关而出，呆呆地看着后土飞升。
“后土妹子这是成道了？好啊！”雷泽古神哈哈大笑，笑声如万雷齐震。
突然，后土娘娘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尖光芒闪烁，一指点出玄黄流光，流光又一分为二，分别冲向了雷泽古神与华胥娘娘。
两尊存在忙不迭地将流光接收，微微解读一番便不由得大喜。
这是后土的道神领悟！
华胥娘娘眸中闪耀光彩，后土的成道也不由得激励了她：“我们也须得努力了，早日突破道神境界。”
“是极，是极。”雷泽应和了一句。
有了道神感悟的相助，他们想要冲击道神境界的把握又更大了一丝……
后土又来到了紫薇帝星，数不清的日月围绕帝星旋转，甚是耀眼夺目。
她本是想要去往天庭，却不想环绕帝星的天河竟是剧烈震颤，掀起了恐怖的星沙大浪！
一头先天龙龟的巨大头颅也在此时昂扬而起，与她对视，道：“娘娘，你这是……？”
“相王？你竟然舍得现身？”后土笑着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成道了，要去往道界。”
“道神？这是什么境界？”老龟诧异道。
但后土娘娘没有再回答他，她已经去往了天庭。
天庭依旧是气运昌隆，霞光万道，此刻却是人影攒动，震撼于后土的无量广大。
伏旻也不知在记录着什么，抬头，与她遥遥相望。
后土如法炮制，也点出一指流光。伏旻岿然不动，眉心第三神眼张开，坦然接收了这道流光。
顿时间，无数关于道神的讯息涌入他的脑海之中，都是后土娘娘成道时的心得与感悟……
“褪去垢身么？”伏旻很快便将这些讯息消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后土向他挥手，伏旻也读出来她嘴唇中蕴藏的话语：“陛下，未来道界再会。”
“未来道界再会！”
伏旻挥手，轻声说道，目送她进入了虚空界。
无天无地的虚空界中，一尊尊各具姿态的巨神静静的沉睡，或仰或坐或卧，似乎察觉到了后土的到来，但最终还是没有睁开眼。
她的耳边尽是嗡鸣祝祷的祭祀之音，曾经她也被这种力量加持过，只是现在被其视之如污垢。
这里甚是孤寂寂寥，突然，在虚空界的最深处有熊熊的火光照耀，晦涩的波动荡漾而来，似在向她道贺。
后土娘娘微笑，知晓道贺者是为何人，旋即不再留恋，离开了虚空。
“师尊，那位存在是？”
虚空界深处，有古老的圣帝之灵苏醒，向中央的那尊龙首人身蛇尾的帝灵询问道。
其实他生前在见过后土娘娘，只是如今其散发的气息太过非凡，让他也不敢确定。
中央的那尊帝灵俨然是虚空之主，微笑着说道：“她是一位大道的先行者。”
说罢，两尊帝灵向后倒去，酣然入眠……
终于，后土娘娘来到了道界。
在她的身前，是一座巍峨壮阔的纯道之门，微微开启了一丝，散发出令人无比愉悦的气息！而道界霞光，正是从这门缝中倾泄而出！
门户周边还有缕缕道血正在蒸腾燃烧，应是那些想要强闯道界的存在被道界击伤逃遁时所留……
后土娘娘心神激荡，成道以来一直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终于有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