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4章,诱敌出战

对面的吐蕃武士见井真成这副自负的模样,气得鼻子都歪了,早已按捺不住,暴喝一声,高举开山钺,向着井真成猛冲过来。井真成听到背后有异,回身坐到马上,催马迎着吐蕃武士而去。井真成先前立在马上才和吐蕃武士差不多高,此刻坐在马上还没马头高,吐蕃武士对他愈发的轻视,二马对头之际,吐蕃武士忽然横挥铁钺,向井真成的腰间斩去。井真成忽然在马上起身,一蹬马镫,从马身上纵起,吐蕃武士一钺走空却不停手,他继续挥舞巨钺,拟将井真成坐骑的脑袋齐脖子削掉,骑兵交锋,一方失了坐骑,另一方以上击下那就不用打了。然而井真成忽然从空中落下,单腿一点,正踏在钺上,吐蕃武士手上一沉,铁钺拍在马鞍上,钺刃卡在前鞍桥内,别看井真成矮小,却生得十分茁实,踏在钺上倒似有千钧的重量,那吐蕃武士自持膂力强健,却居然抽拔不出。二马对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吐蕃武士抽不回巨钺,胯下坐骑却还在与对方的马儿背道而驰,他若死拽着钺柄不放,势必要被拉下马来,吐蕃武士万般无奈,只得撒手,井真成一声长笑,飞脚一踢将那巨钺踢在地上,自己重又坐回鞍上。唐军见状,立刻爆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那吐蕃武士又窘又急,一勒马头转回己阵中,向同伴索要武器,井真成也不阻拦,拔转马头,在远处驻马等他。那边吐蕃军士给这武士递来两条长矛,吐蕃军没有唐军装备的一丈八尺长的长杆马槊,只有八尺长长矛,但与马槊采用木杆不同,吐蕃长矛从矛尖到矛杆通体皆为精钢铸造,能刺能架,能砸能打,这吐蕃武士仗着自己天生神力过人,双手各持一条铁矛,再次向井真成冲来。井真成全无惧色,同样拔转马头,向那吐蕃武士冲去,二马交汇之际,这次吐蕃武士学了个乖,一矛向上刺井真成前胸,一矛向下刺他坐骑。这样就算井真成如上次一般踏他矛头,也只能避开刺向自己的这一条长矛,身下的马却是无处闪避了。没想到金真成忽然一脚甩脱马镫,只以一只脚踏在镫中,整个人斜着从马上飞出,他用左手握住仪刀,以刀鞘向下一磕上路刺来的矛尖,将两矛打在一处,同时伸右手一夹,将两条铁矛都夹在了自己腋下。吐蕃武士原本双手持铁矛就已经到了他膂力的极限,又被井真成这一坠,双手再也无法上抬,他心道:我现在撒手扔掉铁矛,这矮子抛在半空中如何能回到马背上?只要他跌落到地上,我便纵马踩死他!于是他双手同时撒把,抛下双矛,不料井真成亦同时撒手扔矛,如猴子捞月般向下一荡,但他身子矮短,并未触到地面,而是从马腹下卷过,绕了一圈,从另一侧又翻上了马背。这一手如同杂耍一般,看得那吐蕃武士瞠目结舌,一愣神的功夫,二马再次错镫而过,唐军中再次爆发出热烈的喝彩声。这时江朔等人已经看出来了,井真成的功夫远比那吐蕃武士高明,他两次交锋,第一次踏落铁钺,第二次拽落双矛,其实只要更施一把劲,便能将那吐蕃巨汉拉下马来,但他都只是点到为止,看来井真成并不急于取胜,而是有意戏弄他。眼看二人再次拔转马头,这次吐蕃武士没有再回阵取兵刃,而是从腰间抽出了护身的弯刀,井真成的长刀则仍然背在背后没有抽出。二马再次对头之际,由于吐蕃武士这次用了短兵刃,二马几乎紧贴在了一起,吐蕃武士挥刀劈砍,心道我如此近距离地挥砍,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夺我兵刃,直至此时,吐蕃武士还认为井真成只是会使巧劲而已。井真成见状嘿嘿冷笑,忽然从马上跃出,这次二人距离实在太近了,井真成纵出之后一伸手就吊住了吐蕃武士的腕子,不等对方明白过来,往起一荡,已到了他背后,伸腿一踢,喝道:“去你的吧!”将那吐蕃武士一脚踢到了马下,他自己如杂耍般地站在吐蕃马的背上,任凭吐蕃马奔跑颠簸,他却如穿浪的扁舟,在马背上立得安安稳稳,同时抱拳向着众人频频致意。唐军自然是连声喝彩,吐蕃军则人人面露不忿之色,却强自按耐,勒住马缰,不敢上前围攻井真成,看来双方事先约定了单打独斗,那高大的吐蕃武士虽然吃了大亏,却尚有一战之力,其他武士自然不能上前围攻,只能是气愤的呼哧带喘却又无可奈何。江朔奇道:“井真成明明可以一招制胜,他为什么屡次三番戏弄那吐蕃武士?”南霁云道:“依我看这位日本井郎是故意要激怒吐蕃人。”说着他拿手一指双方小队对战后方百步之外,有数支打着旗号的唐军马队,看似是在为井真成摇旗呐喊,但其实他们身后有百余长弓手伏在长草之中,从江朔他们所在的战场侧面看得十分清楚,而从石堡城这边狭窄的通道跑马下来,只能看到唐军骑手和他们猎猎作响的旌旗。拓跋乞梅点头道:“我看唐军是故意派了这么一位看似矮短的武将和向对方挑战,用近乎羞辱的方式战胜对手,引得敌方大将气忿不过,出来挑战,再以弓箭射杀他。”江朔道:“是了,如果守将真的是铁刃悉诺罗,确实唐军之中恐怕没有他的敌手,若能将他引出来射杀,那石堡城就不攻自破了。”拓跋朝光摇头道:“要引蛇出洞,将敌方大将引出来怕也没这么容易。看唐军喝彩的样子,这井郎恐怕已经胜了好几阵了,对方主将却始终沉住气不出来应战。”那边井真成已经落回马鞍,只是倒骑在马上,他也不管坠马落地的吐蕃武士,甚至不理附近的吐蕃小队,而是遥望石堡城,高声喝骂起来。但他不会用汉语骂人,骂阵时用的是自己的东瀛母语,听他出声呕哑嘲哳、抑扬顿挫,想来不是什么好词。身后那刚才坠地的吐蕃武士气得暴跳如雷,挥动手中弯刀向井真成扑去,他生得十分高大,站在地上看起来比起在马上的井真成也矮不了多少,几步冲到井真成身后,挥刀向他后背就砍。看起来井真成忒也得托大了,竟然对身后扑过来的吐蕃武士一点反应都没有,独孤湘吓得“呀”地叫了一声,于此同时,却见井真成忽然将手中的仪刀向后挥出,他便如脑后长眼一般,长刀并未出鞘,刀鞘却正砸在那武士的胸口膻中穴的位置,那武士哼也没哼一声,便软疲疲地跌倒在地上了。如此一来那一队吐蕃武士大哗,一齐策马向井真成扑来,井真成身后的唐军小队也抽出环首刀,催马上前,眼看两军就要撞在一起,石堡城上忽然响起螺号声,众吐蕃武士忽然调转马头向山上跑去,边走边转头恨恨地咒骂。南霁云赞道:“看来石堡城的守将颇有大将风度,唐军这一次挑衅又失败啦。”果然见井真成向地上啐了一口,唐军虽然取胜,却也意兴阑珊,两名军卒下马将那吐蕃巨汉捆了,原来井真成方才只是把他打晕而已,唐军将他拖在一匹马后面,拉回己阵,唐军个个垂头丧气,丝毫看不出获胜俘敌的喜悦之情。看来井真成方才的目标确实不是战胜这吐蕃巨汉,而是想要激得对方主将出战,但铁刃悉诺罗虽然看起来十分粗粝悍勇,实则心思缜密,完全不会为情绪所左右,他眼看单挑对决之人败北,立刻吹响螺号,让余人撤回。石堡城前的坡道在城头弓箭的覆盖范围之内,唐军怕是早就吃过苦头,因此见敌军上坡回城,也就撤队收兵不再追赶了。江朔道:“走,我们去唐军营地。”独孤问捻须笑道:“迎接我们的人早就等得不耐烦咯……”江朔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小山坡两百步开外,已被上百唐军轻骑团团围住了。这时一人策马到了坡下,从此人衣着来看,并非军官,反而像个普通军士,只见他叉手道:“不知是哪路朋友在此观战,翰帅请诸位英雄到帅帐一叙。”萧大有上前喊道:“左车,我乃漕帮萧大有,你不记得了么?”那叫左车的拢目光仔细观瞧,道:“果然是萧把头,你不是在北路运粮么?这是带了何人来此?”萧大有先引荐江朔道:“左车,这位乃是我漕帮帮主、江湖盟主江朔。”又对江朔道:“这位左车是翰帅的骑奴,你别看他不是将官,武艺可高得很呢。”紧接着把这边江湖侠客的名号和此行的目的都略述一遍,左车喜道:“原来是各位江湖豪侠前来助战,翰帅定然欢喜,诸位快请随我去见节度使吧。”他举手示意身后的唐军收起臂张弩,别看他只是个奴籍,但他是节度使的骑奴,军中低级军官都为他的马首是瞻,立刻撤了武备,护送着众人向一处大帐行去。萧大有靠近左车问道:“现在情况如何?”左车摇头道:“能渡过西海上龙驹岛应龙城的船只都被毁了,现在没人能上龙驹岛,但从昨夜的火势来看,粮草恐怕是全毁了,此刻若不能在三日内攻下石堡城,就只能退兵了。”萧大有咋舌道:“要在三日间攻下此坚城,怕死不易啊。”左车的头摇得更厉害了,叹息道:“就算能攻下,只怕要伤亡枕籍了……”江朔急道:“快带我们去见翰帅,看有什么办法能避免死伤,拿下石堡城。”左车用奇异的眼光瞟了一眼江朔,他虽听萧大有介绍这青年男子是漕帮帮主,但见他身后的独孤湘,胡乱揣测,定是独孤家有意抬举自己的姑爷,让他坐了这么个“江湖盟主、漕帮帮主”的位置,怕也不过是个没什么职权的傀儡而已,此刻听他所什么“避免死伤,拿下石堡城”这样的疯话,不禁好笑,心想这果然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子。左车道:“翰帅已经决心要强攻了,怕是难以改变了。”这时已到了大帐外,左车下马,掀开帐帘,对江朔道:“江少主若觉得能说服主帅,不妨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