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掌 夜话

今日的夜晚，有些格外的寂静。

准确的说，应该是今晚的佣兵们有些格外的寂静。这些谁也不服的佣兵们在行军的过程中可以说从未安静过，无论是歇息时的喝酒吆喝，还是路上未曾停歇的嬉闹，这些佣兵总能想尽各式各样的办法制造出响动出来，走在路上歪歪斜斜甚至称之为一个队伍都很困难，和远处那支正规军对比起来立马高下立判，就好像不论给野鸡插上多少根羽毛，也很难将其和凤凰相混淆一样。

不过刚才开了那场会议之后，这些流里流气说是佣兵更像地痞无赖的兵士们就显得有些不太一样了，虽然作为编外人员陌寒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会议，但他又没有智力障碍，仅靠猜还是能猜出一些会议的内容的，能让这些无法无天之徒表现出这样的样子，想必明天的战斗就预想来看并不乐观。

对于明天交战的位置，陌寒心中也早早就有了数。那是一个三面环山，仅留一面可以进出的峡谷，可以说是一个天然的防守地形，甚至于现在讨伐军都无法了解到山谷内究竟有多少人，只能做出一个大致的判断。

只希望这个大致的判断别出错就好。

不过这些和陌寒无关，马索克早早地就打好了招呼，明天他只用跟在队伍最后面看看情况就行了，前面打生打死和他其实都没有太多的关系，最多打输了的话他带着汉克跑一程就是了。

躺在简陋的地铺上，陌寒辗转反侧有些睡不着。并不是因为不远处汉克呼噜打的震天响的缘故，而是他隐隐约约总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次的任务来的实在有些突然，拖延了他的进程的同时还打乱了他原本的既定计划，虽然说不是什么强制性的任务，但一向不擅长拒绝别人的陌寒还是决定同意马索克的请求过来看一看虚实，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陌寒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了。

马索克没有关于叛军里是否确实存在魇生物的情报，只是说确实有存在的可能，但就陌寒来看，那头魇生物存在的可能性已然是十之八九，甚至可能不止一个。

不然这些奴隶也不会选择躲藏在这样一个峡谷中。

没有支援补给据城而守是大忌，这样的道理这些奴隶不会不懂，可他们依然选择了在这样一个峡谷中来迎战，刨除了他们没脑子这个可能性之后，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了。

他们有直面讨伐军的底牌。

如果陌寒是铸造者之城的城主，出于谨慎考虑他会让讨伐军军将奴隶给围在峡谷里面消耗他们为数不多的补给而不是像这样大张旗鼓的发起进攻，可显然盛怒之中的“城主大人”并不是这么想，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看到自己的军队踏平眼前这个山谷，好平息自己的怒火了。

这不是个好兆头。

熟读所谓杂书的陌寒对于历史上类似的事情可是知道的不少，这种一怒起兵的事情初听上去或许很热血，多看几遍的话就不难看出仅凭情绪做事有多蠢了，历史上那些一怒起兵的成功事例大部分都不过是为了找一个看似比较合理的借口，其背后都可以说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工作，那些毫无准备最后还获得成功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不，应该说是基本不可能赢的。”陌寒自嘲的一笑。

绝对的力量压制下固然不存在战术一说，可谁又知道自己的力量是否已经到了压制的地步呢？情报有时都会出错，更遑论没有情报。陌寒又翻了一个身，紧了紧身上盖着的被子，想到。

“还没睡吗？”蒂斯柔和的声音陌寒的耳边响起。

“嗯。”陌寒老实的承认了这一点，不承认也没用，他或许瞒得了别人，却一定瞒不了自己和时刻监管着他身体状况的蒂斯。

“不管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先休息好才行。”蒂斯劝道。

“不缺多睡这一下的。”陌寒又翻了个身。“我只是，有些问题想不通。”

“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只是一点没什么意义的遐想而已。”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丢到一边，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大脑立刻清明了许多。“对了，蒂斯。”陌寒突然问道。“平常的话，你都在做些什么呢？”

“我，吗？”蒂斯的声音显得略有些迟疑。

“对啊，比如说我在睡觉或者在赶路的时候，你都在做什么呢？”陌寒继续追问道。“大部分时间里，你都应该比较闲才对吧。”

“用你们的话来说，应该是呆着吧？”

“呆着？”

“对，呆着。”蒂斯肯定道。“或者说是处于待机状态会比较合理一点？”

“这样吗。”陌寒了然。“那么你就没有什么爱好吗？”

“爱好？”蒂斯柔和的声音中罕见的带上了些许的困惑。

“对啊，比如说我比较喜欢看一些有意思的书，我妹妹平常比较喜欢自己做一点不同味道的糖果，还喜欢听一些比较安静的音乐，陈烨那家伙平常喜欢一个人胡思乱想，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爱好，你呢蒂斯？”

“可是我并不属于广泛意义上的人。”蒂斯的声音再度恢复了柔和。“我只是你的智脑，隶属与你，也因为你而存在。”

“可是你会思考不是吗？”陌寒笑道。“你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是吗？你和那些代码程序最大的不同就在这里不是吗？不是只会按照程序才给出反应的机器，而是拥有自我思考能力的智脑，那么你和广泛意义上的人之间的差别不就只有身体构造上的差别了吗？”

“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蒂斯依然不为所动，但还是松了口风。“不过如果是你的要求的话，我会照做的。”

“这可不是我的要求，而是我的期望。”陌寒笑着纠正了蒂斯的话。“我期望你能有自己的爱好，而不是我要求你有自己的爱好。”

“不管是你的期望还是要求我都会尽力完成的，从本质上来说没什么区别。”

“对于我来说，有。”陌寒再度翻了个身，终于是准备睡觉了。

毕竟明天的时间，可是很漫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