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至暗
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里一点力气都用不上，仿佛有一个无敌的大洞在不断汲取着身体里的每一丝力量，往日强健的身躯此时此刻已然变成了沉重的累赘，站不起来，也坐不起来，更难以移动分毫，唯一所能做到的一件事只能依靠双手的力量一点一点向前的爬行。
太慢了。
这样的爬行太慢了。
不仅仅是前进的速度太慢，还有因为眼前什么都看不到的缘故，没有方向，没有目标，只能茫然的朝着心中的前进的方向爬行。
原来这就是山穷水尽的滋味儿啊......
心中不禁泛起这样苦涩的念头，身体也忠实地配合着大脑的想法想要停下好好休息一会儿，只是双手却似乎出现了一些差错般依然保持着机械性的动作在努力的向前爬行。
好在，还没有就这样死掉。
心中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但是离真正的死去也不远了。
一台失去能源的机器又能够继续运行多久呢？
原来如此，像一个垃圾一样死在这种角落便是他最终的归宿了吗，还真是有够符合他人设的死法呢。
如果在他的身上真的存在着人设这种东西的话。
他的脸上再度浮现出复杂的笑容。
话说回来，到了这种关头还在胡思乱想，该说不愧是做出了那种决定的自己吗，欺骗着自己努力到了最后却仍然还是这个懦弱犹豫的样子，这样可真是有够可笑的。
胃部仿佛有一团火焰在燃烧般，传来阵阵灼烧的感觉，巨大的饥饿感几乎要将他压垮，提醒着他现在急需要一顿充足的进食，不是那些敷衍了事的可以提供能量却口感差劲的合成食物，而是一顿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大餐。
在别样的死亡之前，他或许会先被饥饿所吞噬也说不定，被自己的胃液由内而外的弄死。
离奇吗？有一些吧。
讽刺吗？也有一些吧。
但是这就是代价，活下去的代价。
每一次劫难都必将会在身体上留下属于它的印记，这一次也不例外。
......
他还在前进。
时间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在疼痛、黑暗、饥饿的三重拷问下，他的意识已经变得有些模糊，时间此时在他的世界里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他的脑海中现在只有他自己。
真是徒劳的行径。
像这样狗都不如的爬行在地上，只为了爬向一个连目标都不知道的前方，连自己究竟为何要爬行都不知道，这样爬下去，真的可以解决眼前的局面吗？
不能。
他心中很快便得到了答案。
但是，这样也许可以活下去。
毫无尊严的活下去。
就像之前的18年的短暂的人生一样。
毫无尊严的，宛若舞台上一个最可笑的演员一般出卖所有能出卖的东西之后，在观众们戏谑的眼光中活下去。
可是这样的话，不就又回到了起点吗？
呵，果真是这样
什么做出改变，什么下定决心？
其实到头来都只是一些玩笑话罢了。
是的，他自己本身最了解这一点了。
他只不过是一个懦弱的毫无勇气的平凡的路人罢了。
一个连自己都无法坚信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又有什么脸面去叫嚣要做出改变呢？
不过只是一个没脸没皮的小丑罢了。
或许，就这样结束会比较好一点吧？
恶魔般的呓语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耳边。
是啊，说到头来他也不过只是一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罢了，这已经是他所能努力的极限了。
仅凭这个仅仅训练了几个月的剑术，要和那样的剑术大师所对决，果然还是太过天方夜谭了一点吧？
像那种短时间便可以追上别人几年努力的事情，果然最终只会发生在那些小说里的主角身上吧？
那么，这便已经是他所能发挥出来的全力了。
与其这样痛苦的活下去，不如......
呜咽声。
他猛然握紧了拳头。
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那是什么声音？他探寻的偏过头，倾听着那不知来源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微弱的呜咽声。
就此了断的念头被他抛之脑后，他努力地撑起上半身，用尽浑身上下最后一丝力气倾听着那稍纵即逝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微弱而熟悉的呜咽声。
那到底是什么？
“救救我......”
什么？
“救救我......”
有人在求救吗？是谁？
“谁也好，快来帮帮我......”
真是可惜啊，但是现在的我已经自身难保，我帮不了你。
杂乱的脚步声。
在逃跑吗？还是说现在已经靠近了。
沉重的喘息声在接近，那个声音的主人距离他已经很接近了。
就这样从我身上踏过去吧，可千万不要抱有别的任何的怜悯这具身体的想法，否则你只会因为我而减缓速度，最终被人追上，那并非明智之举，希望你自己能够知晓这一点。
这样想着，那喘息声忽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为什么消失了？没有从这边经过，是走了另外一边，还是躲起来了呢？
也就在此时，另一个陌生的脚步在不断地放大。
是那个穷追不舍的人吗？真是可惜啊，如果我还能站起来的话......或许能做些什么吧。
一声短暂而尖锐的叫声。
被抓住了吗？他捏紧了拳头，身体再度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周围再度归于寂静。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
谁知道呢？
就让他安静的死在这里吧，像一团真正的垃圾一样。
他请求得到解脱。
可惜，事与愿违。
那是衣服被割裂的声音。
那是足以被铭刻在灵魂里的声音。
那是利刃划过肌肤的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
他猛然挣扎了起来。
为什么要杀了她？
她明明已经没有再反抗了的。
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只想安静地死去，为什么，为什么连我这小小的请求都要将其剥夺。
这就是对我的惩罚吗？
对我见死不救的惩罚？
对我懦弱的惩罚？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
......
“这家伙还真是顽强啊，这样都还没死透。”
怀里抱着草叉的村民厌恶的看着眼前那个趴在地上爬行的身影，啐了一口唾沫。
“是啊，还真是个顽强的家伙。”一旁的村民也随之附和道。
“你说，不然我们把他彻底杀掉吧。”怀里抱着草叉的村民提议道。“像这种罪孽深重的家伙居然胆敢踏上我们的土地，啧，就算烈火焚烧也无法洗涤他的污秽。”
“这样不好吧。”一旁的村民似乎有些犹豫。“毕竟祭司大人吩咐我们要留着他待会儿和那个魔女一起火刑，我们这样不就是违抗了祭司大人的命令了吗？”
“那也总不能让他这样爬下去吧。”抱着草叉的村民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爬出去十多米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祭司大人不让我们处理掉他，可是他现在还没有死去，不如，让我们找点乐子？”
“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抱着草叉的村民脸上浮现出嗜血的笑容，朝着地上那道身影走去。
“喂喂，你打算做什么？”另一个村民微微提高了声音，但看着自己的同伴已经走到了那道身影的旁边，不禁摇了摇头，打消了劝阻的念头。
“你可别玩得太过分了。”最终，他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我自有分寸。”抱着草叉的村民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随后，他高举起手中的草叉，对准了地上的那道身影。
“你这恶魔，想就这样干脆利落的死掉，怎么可能。”他自语道。
“就让我来帮你洗刷你的罪孽！慢慢的洗刷！”
“唰！”
这是草叉被用力刺出的声音。
“当！”
这是草叉刺空后与石板地面所碰撞后发出的声音。
“什么？”
抱着草叉的村民想要大喊出声，但此时他却惊恐的发现，不知为何，他的身体僵硬在了原地，连一根手指都难以移动，与此同时，一股无法言说的恶臭笼罩住了他的身体。
而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