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酒厂的宫斗,是不是应该叫窖斗?

松本管理官的一番话,令远山夜一有些动容。

他并不觉得爱尔兰的侵入是松本管理官一个人的问题。

不如说,这种古早谍战剧才会出现的桥段,只可能在特定的场合才能不被识破。

这次的情形,恰好是搜查本部中的大部分人,都是地方抽调来联合办案的警察,对松本管理官并不熟悉。

至于警视厅里的熟人,目暮警部他们那几位,至今都还不知道松本管理官换过人。

可见是没法指望的。

松本管理官提出辞职,顾虑的并非个人声誉,而是警察的形象。

换句话说,他是给某些无能的警察背了锅。

但他还觉得天经地义。

“松本先生,我觉得……”远山夜一正想再劝劝他,外面的门铃又响了。

这次迅速闪身进来的,居然是风见裕也。

“我在下面看到一课的人,”他冷着脸说,“你应该没有告诉他们吧。”

虽然是问话,但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对于这个公安,在场的两位刑警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松本管理官哼了一声。

“我还是懂得规矩的。”

远山夜一更加惊讶了,看着眼前这个奇葩的组合,想问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风见则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我是代表降谷先生来的,或者,准确地说,代表公安秘密警察‘零’。”

远山夜一的眉梢猛地一跳。

就是说,公安真的要行动了。

而且还不是单独行动,而是将警察也纳入计划之中的联合行动。

“这个计划,你有没有向远山说明?”风见仍然板着一张脸,毫不客气地问松本管理官。

当场收获了两位警察的白眼。

“这种事应该由你们公安来说明吧?”明智抢在松本管理官之前反驳道。

“我们知道的,不一定比远山更多。”

风见却根本不理话中的讽刺,转头向远山夜一和明美介绍情况。

连续杀人案告破,爱尔兰拿到了那位议员秘书藏在御守里的记忆卡,已经回酒厂交差了。

走之前当然也拷贝给了公安一份。

那是一份相当惊人的名单。

就像苦艾酒所说,其中不但囊括了社会名流,高层政要,甚至警视厅的高层也有好几人赫然在列。

最高位置的,正是警视副总监诸星登志夫。

据爱尔兰所说,酒厂之所以提前知道联合搜查本部的负责人是松本管理官,在他上任之前一天就绑架并取而代之,就是因为诸星副总监派人传来了内部消息。

想到警视厅有一半力量掌握在这个人手中,无论公安还是警察都觉得不寒而栗。

“如果不将这块挡路石搬开,后面的行动是没法进行的。”风见说。

所以这次对酒厂的反击行动,第一步就是肃清警察内部的黑色势力。

这一举动必然会带来动荡,以及酒厂的怀疑。

怀疑爱尔兰带回的名单,已经被警方掌握了。

如果松本管理官还若无其事地待在原来的位置上,爱尔兰就更可疑了。

如果不是他和警察勾结的话,堂堂一名搜查一课的管理官被绑架,怎么会就黑不提白不提了呢?

因此,松本管理官的辞职,从他个人而言是荣誉感使然,而对于行动来说,也是必要的。

警方对外放出的风声,当然和他自己的口径一致,是想提前退休颐养天年。

但听在酒厂的耳朵里,就像是因为被绑架一事的低调处分。

也给控制诸星登志夫的行动一个理由。

只不过,对于返回酒厂的爱尔兰来说,危险还远远没有过去。

……

伏特加又在刷视频了。

跟随着琴酒的自由活动只恢复了短暂的一段时间,但马上就发生了意外。

他们曾经长期联络并威胁过的一名政客,某议员的秘书冈仓政明,居然被人杀了。

应该说,对于某人之死,伏特加根本不会在意。

反正绝大多数情况下,动手的肯定是琴酒大哥。

但这次是个例外。

琴酒大哥表示他没有动手,虽然他早就看着冈仓政明不地道,是个二五仔。

那家伙居然把和组织有联络的一部分人,尤其是政界人士列了个名单,还把存着名单的记忆卡随身带着。

好像知道琴酒大哥迟早要灭他的口似的。

像这种人,伏特加觉得,被灭了口也是正常的。

想威胁琴酒大哥的人都得死。

不过琴酒大哥说不是他干的,那就一定不是他干的。

非但如此,冈仓政明的那张记忆卡居然还被凶手拿走了。

这件事变得有点大条。

“你们先不要出去了。”苦艾酒这么劝琴酒和伏特加。

“警方正在调查和冈仓政明有接触的人,如果知道有两个穿黑风衣、戴礼帽的人,其中一个还是银色长直发……”

说得也对,虽然银长直已经快成了一个梗,知名的coser差不多都cos过一遍了。

但琴酒的银长直却是真的。

而想让琴酒大哥剪掉那一头秀发,再染个色……

伏特加自己脑补一下,都觉得浑身恶寒。

这次派去执行任务的是爱尔兰。

一想到他要扮演主持调查杀人案的警察,而且还得兢兢业业帮着警方破案,伏特加就忍不住笑得要死。

“干脆让他一直卧底在警视厅,顶替那个真的管理官吧。”他恶意地向琴酒建议说。

这种异想天开的话,别人是不敢对琴酒说的。

但伏特加说了,琴酒倒也没开口骂人。

“没有必要。”他只是冷冷地从牙缝里回答。

“我们在警视厅里不是没有可以联络的人。”

“管理官这种级别,根本不够看。”

这句话还是琴酒几天前说的。

现在伏特加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他刚在手机上刷到了警视厅副总监诸星登志夫受到公安调查的新闻。

这应该是……我们的人?……

伏特加第一个反应,是捧着手机去找琴酒询问。

琴酒并没有隐瞒。

“那老家伙,一直跟我们有联系。而且,”他在自己的手机上划了两下,又停下来,给伏特加看屏幕,“他也在这个名单里。”

就是爱尔兰带回来的名单,现在记忆卡被琴酒装在手机上,得到有人被调查的消息,就把人名标红。

伏特加一瞥之下,已经有好几个人都变成了红色。

还都是警界人士。

“这是怎么回事?警察怎么知道这些人是我们一边的?”

伏特加一般只管提问,从来不动脑。

偏偏琴酒并不纠正他这一点,还挺纵容的。

“很难说……”琴酒狠狠地叼着烟,香烟的火头比平时更亮一些。

“那个被爱尔兰冒名顶替过的管理官也辞职了,应该是受了处分。”

“也许警察从他那条线摸了上去……”

“也许和之前皮斯克被捕有关……”

“也许,这份名单早就泄露了……”

琴酒喃喃地说了几个可能,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但随即打电话联系了爱尔兰,让他到据点来一趟。

伏特加突然想起来,爱尔兰就是通过皮斯克的关系进入组织的。

听说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

“大哥,爱尔兰会不会已经叛变了!”伏特加把自己想到的第一时间说出来。

琴酒则不置可否,过了半天,才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

“那正好啊……”

他伸手到腰侧,摸了摸从不离身的爱枪。

然而爱尔兰不是一个人来的。

跟他同行的除了苦艾酒,居然还有波本。

伏特加一看见波本这个搅屎棍就立起眉毛来,上前瞪着他说:“你又来干什么?”

波本作出夸张的表情摊开双手。

“怎么回事?我们组织里的派系斗争,已经这么赤裸裸了吗?”

他越过伏特加,挑衅地望着琴酒。

“只是因为,我是通过朗姆进入组织的,而你和朗姆不睦,我就要成为你们的炮灰?”

“琴酒,你这么霸道,boss知道吗?”

大概是第一次,公安警察的卧底,在几名酒厂的精英骨干面前,公然揭开了最后的遮羞布。

将酒厂一直以来的勾心斗角挑到了明处。

……

“一直以来,酒厂的boss都是个神秘的存在,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风见如是转述某卧底传回来的消息。

“不过,琴酒应该是知道的吧?”远山夜一提出。

那位老兄在酒厂中的地位应该相当高。

不然没人惯着一个随随便便就可以杀人,连后续都不考虑的莽货。

风见并没有质疑远山夜一这个推测,点头的同时又说出了一个人。

“还有苦艾酒,那位最近和你走得很近的女士。”

“仅从她替boss试药这一点来看,她和boss的关系就非比寻常。”

关于“药”的情况,风见简短地说了两句,算是给眼前的两位警察作了信息分享。

毕竟制药的专家就在公安手中。

在这件事上,霓虹公安比起其他各国特情组织,都有了明显的优势。

肯定要像核武一样,不到最后关头,是不会抛出的。

松本和明智没有看出风见遥遥领先的小德性,只是都表现出对“长生不老药”的嗤之以鼻。

“荒唐!”松本说。

“无聊。”明智说。

连带着对于如此庞大的犯罪组织的创始人的敬畏之心都少了很多。

“所以,他是找了个地洞躲起来,做他的长生不老梦去了?”明智刻薄地说。

风见没有表示反对。

“也有一种可能,是已经服了药,所以不得不躲起来……”

这个推测令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那他会像工藤君曾经的那样,还有……”

对于A药的印象,明智完全来自于自己亲眼见过的那几位。

尤其是高远,是他眼看着变小的。

但说那种药就能长生不老,显然太扯了。

高远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在明智的提示下,松本想到的则是那个经常在命案现场“啊咧咧”的眼镜小鬼。

脑补了一下那样的酒厂boss,整个人都不好了。

风见只得把大家发散的思维拉回来。

“这只是一个推测,因为至少10年间,几乎没有人见过那个人。”

“现在就是要把他逼出来的时候了。”

……

面对波本的指责,琴酒并不太在意。

哪怕是朗姆当面说出这种话,他也没义务去解释什么。

他相信“那位大人”自然能明辨是非。

不过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简单地喝止了伏特加后,琴酒不去理波本,而是转向了爱尔兰。

“警视厅副总监诸星被公安调查了,这事你知道吗?”

爱尔兰满不在乎地挑了下眉毛。

“我应该知道吗?”

“至少,在我还是松本管理官的时候,我可没听说。”

他自觉说得很俏皮,因此哈哈笑了两声。

琴酒没有附和。

“那个人,在你带回来的名单上。”

“那我就更不知道了。”爱尔兰说,“我是确认过记忆卡里是组织想要的名单,但那么多人名,我怎么可能过目不忘!”

“我又不是那个谁……谁来着?”

他看着波本,波本则耸了耸肩。

“库拉索。只有她能对海量信息过目不忘。”

得到了佐证的爱尔兰转头望着琴酒。

琴酒仍然神情阴沉。

“那么,记忆卡拿回来之前,有没有人动过?你拿回的是原件没错吧?”

“等等,你这是怀疑我?”爱尔兰突然提高了声音,“你怀疑我泄露了名单吗?”

他像一个无辜受冤的人一样,气得两眼通红,呼呼地喘着气。

“琴酒,你凭什么这么说!凭你和boss的关系吗?”

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说出这句话了。

换作旁人,可能会在愤怒之余,抗辩那些都是空穴来风。

但琴酒从进入组织那天起,面对的就全是这种质疑。

他已经被攻击得习惯了。

“我只是认为,我们之中似乎有人在和警方通气。”

他冷冷地说。

“否则,和组织有关系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被调查了?”

“就是说,我是那个和警察通气的卧底了?”爱尔兰不依不饶地质问道。

“难道不是因为我这次的任务完成得漂亮,某些人眼红了?”

“你大概早就想除掉我了吧?就像除掉皮斯克那样?”

这个矛盾,终究还是被挑出来了。

这是琴酒在选择爱尔兰执行任务之前就想到的。

去执行对皮斯克灭口的行动的是苦艾酒,不过任何人都知道,指使者是他琴酒。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他又不是为了自己。

一切都是为了组织,为了那位大人,这一点琴酒问心无愧。

也因为如此,对那些蝇营狗苟,畏首畏尾,自私自利的组织同僚,琴酒是一视同仁地鄙夷和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