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天灾

光大七年九月十二。

平东将军樊毅袭高丽王都不得，屯田于海参崴，安集东夷，欲为长久计，报书建康，请置郡县、土司，如海东故事。

许之，以其地置永明郡，仍隶乐州，使樊毅兼郡守，又置海参崴县，使吕忠肃兼县令。

虑其财用不足，发府库钱帛六千万助之。

又恐边将贪功，广纳夷土虚耗财计，帝下书戒樊毅，郡县、土司惟置高句丽旧境之内。

其界外来归者但可虚授六、七品将军，不给禄，其往来贡奉、贸易者，听之。

九月十六。

中卫将军、领军将军、国丈沈君理卒，帝与贵妃沈婺华携皇长子赴其宅，为举哀之事，诏赠其为太子少傅。

九月二十。

帝以国丈死，建康宿卫无托付，征恭州刺史、两川安抚使徐俭入朝，为领军将军，掌建康禁卫事。

十月初三。

河西使者入邺，告齐人周祚断绝，杨坚为隋王事，请为藩属，通贡奉商旅。

时齐国山东之境多被水患，百姓饥馑，齐又用兵辽土，旷日持久，所费弥巨。

兼之齐主好侈，营造宫舍，挥霍无度，齐之府库由是空竭，州县军赐常不能给，青壮多逃兵役。

是故，齐主每欲兴兵灭周，臣下即以府库空竭辞之，齐主乃命加赋敛，备军资，齐境人心思乱。

是岁，有齐民郑子饶以民间饥馑，用佛、道之名设斋会，以饼饭施人，得聚数千之众而举事，州县之兵不能制。

是月，郑子饶军潜渡黄河，破乘氏县城（今菏泽），攻西兖州（今定陶），齐主震怒，遣领军将军皮景和将邺城中军万余人击之。

故，闻河西归附之报，齐人喜甚，齐尚书左仆射穆提婆言于齐主曰，“河西既附，伪周已亡，若纳其归附，则齐一统北土，名实皆成。”

齐主高纬闻之，悦，乃纳杨坚之附，以其为河西行台尚书令、西域都护、隋王。

又以残周尽灭，北土归一，大赦天下。

自是，齐朝廷之上无人复言伐周之事，遇涉夏州残周之事，则以残周居于漠南，为突厥附庸，呼之为漠虏。

杨坚既得齐国之封，河西往来长安之商旅，倍于前时。

隋之税赋多出商旅，河西汉人又多以畜牧为业，驰马之术不让诸胡。

商旅既兴、赋敛即充，杨坚乃以其赋，募河西子弟，练精骑一万五千人。

自是，隋兵雄视西域，虽突厥诸部可汗，亦不敢轻。

十月十四。

隋王杨坚置毒于食，弑其旧君。

其日，告宇文赟死讯于天下，谥号哀王。

十一月。

隋使入建康，献波斯金币，请封册。

帝览其上书，慨叹久之，仍用齐例，授杨坚隋王，并加二品左光禄大夫、镇西将军等号。

十二月。

突厥佗钵可汗为其兄木杆可汗之子大逻便求婚于齐，齐主不许，惟厚加币赐以赂之。

时大逻便驻牧敕勒川，恨齐人轻己，常与残周联兵，抄掠齐边，关中患之。

是岁，齐境山东饥馑，民不得食而死者以数万计。

又关中大被蝗灾，人不聊生，其百姓不能自存者，多投陈、隋。

是岁，罗马与波斯战于叙利亚，大败，为波斯突入境中，破城十数，而将军莫里斯独全军还。

时罗马国西受西哥特、伦巴第之攻，北受阿瓦尔之扰，东又遭波斯之败，罗马王查士丁二世精神困窘，神思日昏，乃以其将提比略为养子，欲以国家授之。

提比略，莫里斯之丈人也。

光大八年（574年）。

正月。

贵姬崔妙瑜有孕，帝赐其家钱六十万。

二月。

齐南安王、朔州行台尚书高思好反，举兵于晋阳（今太原）城北八十里之阳曲（阳曲）。

高思好盛言，奸佞误国，举兵但为清君之侧，于是自号大丞相，发兵击晋阳。

齐并州军士以朝廷军赐不给、赋役日增，闻其反，皆大喜而言曰，“南安王来，我等但呼万岁迎之而已”。

然晋阳坚城，守将皆朝廷心腹，又屯守重兵，故不能速克。

齐主高纬闻其事，惊且怒，遣尚书令唐邕、刘桃枝等星夜救之，又自将邺中兵数万继其后。

大军既至，高思好军败，投汾水而死。

高纬恨其反，使人暴其尸于外七日，剥皮宰割而后焚之，又命近侍箭射其妃于宫，焚而杀之。

四月。

齐南北诸州，数月皆不雨。

先是，郑子饶攻西兖州不下，为齐将皮景和败，遁于巨野泽中。

巨野泽阔数百里，缘边多苇草，人匿其中，难为搜索。

其年天旱，河流枯竭，巨野泽缘边亦为干涸，苇草皆死，郑子饶乃为齐人所获。

五月初六。

陈帝陈伯宗闻边臣奏报，北方大旱，齐人南投者以数万计，遂起北巡边防、怀集远人之念。

其日，舟发建康，巡行寿、徐、海、青等州。

五月初八。

齐兰陵王高长恭将精兵万人，深入山谷，击高句丽王都栅城，陈平东将军樊毅发兵三千会击之。

五月十一。

齐国举境大旱，晋阳百姓掘井，不得水，而得旱魃于地中，齐主高纬闻之奇，使人刻旱魃木像献于邺都。

其日，旱魃木像入于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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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武平五年（574年）五月十一。

齐淑妃冯小怜所居之隆基堂。

画栋雕梁的屋舍之内，婉转悠扬的琵琶曲声，合着齐帝高纬指尖跃动而出的音符，陶醉着每一个听者。

夫人毛氏在高纬右侧，与这曲声弹筝相和，昭仪董氏在高纬左侧，同这曲声唱和相闻。

堂中，还有一舞者，相伴着这琵琶曲声，翩翩而舞、飘飘欲飞。

这舞者发插九彩花钿，腰悬金章龟钮，身段曼妙，风彩绝伦。

她那眉眼，在顾盼之间，若喜悦，则能叫人心醉，若悲伤，则能叫人心碎。

她叫冯小怜，正是现今齐国后宫之内，最得齐国天子宠爱的那位冯淑妃。

身形跃动间，她那双透着欢欣的眸子，忽而蒙上一层朦胧水雾，眼里尽是悲切。

高纬弹奏的音符，紧随着她那眼波之中情意的流转而变动了。

堂中的乐声，在攀上喜悦轻快的顶峰后，转而悲凄起来了。

像是看尽世态沧桑之后的心如灰烬。

又似是有着说之不尽的无可奈何。

堂中之人无不动容垂泪，唯有高纬仍面上带笑，目光始终不移冯小怜。

这乐曲是由他所谱的《无愁曲》。

悲喜尽处，便是无愁。

曲罢，堂下竟有宫人，泣涕而出。

舞罢，冯小怜却泪中含笑，坐入高纬怀中。

“至尊言今日有奇物示妾。”

“不知何时可见？”

高纬看了看屋外天色，召来近侍宦者嘱托了几句，抬袖替她擦去了泪痕。

“国中近来大旱，晋阳得一旱魃，模样甚奇。”

“我已命人以木仿其形貌，稍后即见。”

说完，他抚了抚身侧一只小黑狗，那只抱着冯小怜的手则更紧了紧。

“有逍遥郡君在侧，小怜勿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