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群黑二代
陈天甲看着那一群正在急速逼近的机车暴徒,沉沉的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躲不过去啊!”
他的旁边,作为幸福家园社区警备队二号人物的张平治则狞笑一声,他手臂上那双螳螂一样的金属利刃猛地弹开,凛冽的锋刃泛着寒光,在空气中舒展。
随着他手臂的摆动,利刃划过空气,隐隐间,发出一阵嘶嘶声。
“真是有眼无珠,自寻死路。”张平治冷喝道:“我去斩了他们。”
陈天甲点了点头,叮嘱了一句:“要多小心。”
“放心,一伙连名气都没打出来的飞车毛贼而已,我这条大船再老也不至于翻在这种阴沟内。”
……
街面上,机车暴徒们正不断逼近街道另一头的社区。
在相对开阔的大街上,他们不可能摆脱军用科技武装无人机的追捕,因此打算直接冲入社区内,想要利用社区内错综复杂的环境逃出生天。
即便最终不能逃脱,也可以利用社区内的人们作为肉票,限制武装无人机的攻击——在2077年,虽然人命早已经是一种不值钱的东西,但纳税人是不同的。
军用科技的武装无人机可以视人命如草芥,毫无限制的开火攻击他们这些暴徒,但绝不可能以同样的手段对待纳税人。
毕竟,和他们这些毫无价值的暴徒比起来,纳税人可是能够稳定给市政府上缴税收的啊,而税收,就是“保护费”的另一个名字。
收了纳税人的钱,政府就有义务保护纳税人——至少不能随意杀死纳税人,尤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大量纳税人。
否则,政府还有什么脸面收取税收?
而众所周知,纽约城的市政府,和军用科技一直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只要军科不希望明年的产品销量大打折扣,它就必须要顾及纳税人的生命。
暴徒们自以为,自己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策,但他们显然低估了眼前这个社区的自身防备力量。
此时,冲在这群暴徒最前方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正一脸兴奋的轰着油门,仰头看着长街另一头的社区大门。
那大门上披挂着一团鲜亮的霓虹灯,这些霓虹灯组成了四个汉字“幸福社区”。
黑道上,真正有见识的人看到这四个字的招牌时,基本就会选择退让了。
因为这里是纽约城最大的华人聚集地,里面生活着超过一万户华人,即便按照每家出一个人来计算,这里也随时能够拉起一支万人大军!
虽然幸福社区从不参与黑道业务,里面生存的也都是所谓“良善纳税人”,但也是家家有枪,户户有炮。
而华人的纪律性,即便是在合众国,即便是在世风日下的2077年,也要甩出他们这群自由散漫惯了的黑帮人员十几条街。
众所周知,在成规模、成建制的械斗中,纪律,甚至比枪炮还要重要。
因此,基本上不会有黑道帮派主动招惹上幸福社区。
只可惜,少年并不认识这四个汉字,他也不知道,这四个字在纽约城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一味的踩动油门,不断的加速加速,想要直接冲破眼前的社区大门。
在他那经过特殊改造的机车前端,有一个巨大的钢铁撞角。
这撞角呈现尖锐的三棱锥状,每一面都锈迹斑斑,仔细一看,那些所谓的“锈迹”都是陈年的血痕!
也不知这狰狞的撞角击穿过多少鲜活的生命,才能积累下这等顽固到擦不去的血痕。
少年驱车前行,只感觉自己就是战场上威风凛凛的将军。
跨下的机车就是他的良驹,机车前的撞角就是他手中的长枪,机车的轰鸣就是沉闷的马蹄踏地音。
他一骑当先,身后跟着千军万马!
“死亡之风骑士团,随我冲啊!”
中二期的少年大吼出声,声音随风飘到他的同伴耳中,这群平均年龄不超过十七岁的年轻人们集体将油门踩到底,机车的轰鸣声在大街上炸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他们亢奋的尖啸。
“呼呼哈哈哈!”
“冲!”
“我们是骑士,让我们用一往无前的冲锋,撕碎这个世界吧!”
“碾碎他们,让世界沉浮在我们的脚下!”
种种羞耻的言论从他们的口中飙出,但这群早在儿童时代就走上了歧路的年轻人们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他们的精神早已经沉浸在药物带来的极度欢愉之中,只觉得自己现在无限强大,世界无限渺小,万物都匍匐在他们的面前,他们能征服眼前的一切。
显然,这群全部由年轻人组成的暴徒匪帮还不够成熟。
他们还不知道,在今夜这种规模的暴乱之中,集体嗑药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伤害。
这是只有他们这群小年轻,才会犯下的低级错误。
但我们不能够对他们太过苛责,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只是一群未成年的小孩而已。
在合众国中央政府还没有垮台的日子里,像他们这个年岁的孩子,都还不被允许饮酒呢。
而他们却已经能够驾驭着机车,像一个真正的街头战士那样冲锋陷阵了。
从这方面来看,他们甚至比自己的父辈还要出色。
毕竟,他们的天生起点就比自己的父辈要高。
是的,死亡之风骑士团内的所有成员,都是“黑二代”。
他们自幼生活在自由港,那是一片黑暗的废土,虽然在名义上也属于纽约城的管辖范畴,但事实上,各大黑帮早已经在那里实现了自治。
黑帮们只需要每年向市政府和军科集团缴纳一笔不菲的“包税费”,就可以在自由港内为所欲为。
这也直接造就了自由港内赤裸裸的丛林环境——而这种环境,其实是在最近半个世纪中逐渐形成的。
自由港的原身是纽约的布鲁克林和皇后区,在企业战争和大裁员浪潮后,因为日益增长的失业人员在此地扎根,这里的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
渐渐的,才从纽约城正常的生产生活体系中被剥离出来,形成了一片无法无天的黑暗地带。
至今也不过四五十年,两代人而已。
前两代人,属于黑暗地带上的拓荒人员。
他们一边相互内斗,一边联手和纽约市政府、军用科技集团抗争。
直到最近十年,各方的势力范围、力量强弱、利益划分等问题逐渐明确起来后,才开始变得相对和平。
各大黑帮才开始在自由港内“圈地自萌”,而稳固的权力结构也再次在这片黑暗地带上出现。
这群中二青年们,就是这种黑帮权力架构下的既得利益者。
他们都是自由港内大型黑帮的高层成员的子弟,因为年龄问题,还不到接手家族黑帮势力的时候。
因此,一群黑二代们便混迹于一起,自己搞了一个小帮派出来。
因为都是二代,他们的小帮派虽然并不知名,但在自由港中,也少有黑帮成员敢来招惹他们,大家见了他们,都会主动避让或是奉承。
作为在这种长期受吹捧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黑二代,这些中二期的少年相比起他们的父辈,表面上显得更狂妄、更凶悍,更崇拜力量。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曾经历来自资本和权力的痛殴。
在今夜这场席卷全城的暴乱中,这群黑二代习惯性将自己在地下世界中了解的生存法则带入了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但他们显然没有搞清楚自己真正的生态位。
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够凶悍、够狠辣,就能在这座钢铁丛林中获取自己想要获取的一切,包括食物、酒水、女人和毒品……
怀揣着这种思想,当看到一窝蜂涌向城市,带领手下煽风点火、烧杀抢掠的父辈们时,他们单纯的认为收割的时候到了,于是也急急忙忙参与到这场“狂欢”之中。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看起来威风凛凛的父辈们,在今夜需要面对的,是怎样一种致命的危险。
——即使纽约真的是丛林,这也是属于军科的丛林,里面的每一个人、每一栋楼、每一家商场,都是军科丛林里的私有资产,一切敢于盗猎偷割的人,都需要冒着死亡的风险。
那些白手起家,靠着好勇斗狠和福大命大,一点点在街头打拼出来的黑一代们,曾亲身经历过资本的痛殴,这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故而,他们是在深思熟虑、反复权衡收益和风险、做好了赴死的觉悟后,才义无反顾地踏入了今夜的混乱之中。
即便如此,在出门之前,这些自由港内的黑帮大佬们还是再三叮嘱了自己的孩子,让他们今晚乖乖的待在家中,不许外出。
但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刚一踏出家门,这群黑二代立刻就将他们的叮嘱抛掷脑后。
这些年轻人毫不犹豫的在父辈们出门之后,也找了一个方向冲入城区,准备在这个狂乱的夜晚凭借自己的力量分得一杯羹。
或许,他们只是急于在父辈的面前证明自己。
但很可惜,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对世界的认识出现了根本性的错误。
而这个错误,需要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来弥补。
“冲啊,杀啊!”
“呜哇哇哇,刺激——”
当这群人山呼海啸的冲进幸福社区大门前二十米的区域时,张平治推开了社区大门。
他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中,身后有光陡然亮起,打在他的背上,他的影子从门缝间投射而出,很大很大,几乎遮蔽了前方的整条街道。
那群疾驰而来的骑士们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天国之门洞开,门前站着天使。
但他们很快意识到,即便那真的是天使,也一定是给世人带来死亡的天使。
张平治伸出一只手,金属的手掌心上,一个红圈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将手向下一压,前方的地面轰然沉降下来。
冲得最快的骑士团领袖第一个落入了地裂深坑之中,连人带车一起掉落,他没能做出任何有效的挣扎,身体被自己沉重的改装机车压倒在下面。
即使有防弹装甲的保护,但这份冲击力依旧震碎了他的内脏。
前一刻还嚣张狂妄的小子,这一刻就只能躺在地上咳血,血中带着脏器的碎片,生命的气息正在快速抽离这具年轻的身躯。
只是,他磕的药实在太多了一些,以至于在这种境地中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嘴角依旧上翘着,咧出惨白的牙齿,在鲜血的映衬下,更显狰狞。
或许,在这个少年的心中,他依旧是威风凛凛的骑士,正在征服世界的路上,一刻不停的前进吧。
这一处直径十米,深十米的陷坑犹如死亡深渊一般,凡是来不及变道的所有机车暴徒一个接一个的落入其中,而后被自己的爱车砸成肉泥。
显然,他们中没有一个是超能力者,至少没有肉体强化型超能力者。
因此,在这场血肉和钢铁的较量之中,他们完败。
这一波至少带走了三分之一的骑士,其他幸存下来的人则试图从两边突入社区内。
他们没有减速,脚像是焊死在了油门上,自发分成左右两队,要从张平治的左右两边高速掠过。
而张平治的应对十分简单,他只是舒展了双臂,两柄螳螂刃舒展开来。
肉眼不可见的高频振动让这两把螳螂刃变得无坚不摧,那沉重的钢铁机车连着车上的骑士一起,被轻易分成两半。
能够抵御武装无人机上的小口径枪械的陶瓷复合防弹衣,在这种高频周波刃的面前,表现得不必热刀下的黄油好多少。
甚至,那些陶瓷被震荡刀打碎后的小碴子还被刀锋裹挟着一起破入人体,给本就脆弱的血肉之躯带来沉重的二次打击。
这种打击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被这两把螳螂刃斩断后的人体并不是一分为二。
骑士们更像是遭受了小型迫击炮的轰击,以至于大腿以上、胸腔以下的躯干整个被震碎成血雾,残肢和碎肉横飞,涂满了四周的墙壁和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