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夜醉(二)

红的白的,稀里哗啦撒了一地,蒋仕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轰然倒地,手中的钢刀,也“咣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虽然石珪见过很多奇形怪状的尸体,也见过追着衙役捕快打的豪奴刁民,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看见,一个人的头颅被爆开。

石珪吓得后退了一步,死命的看着周围,拼命握住铁尺的手,在微微颤抖。

现在,石珪从修炼功法后,就一直很敏锐的直觉,不知道为什么完全失灵了。他只知道有很大危险,但这危险来自哪里?他却完全不知道。

夜色浓厚,现场只有几盏气死风灯还亮着,好在这里离明城酒楼不远,稍远处,明城酒楼门前的灯光,还能照亮此地。

刚才,石珪正是凭借着明城酒楼门前灯光,才发现了端倪。

但现在,那道杀死蒋仕的人形波纹又完全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任何踪迹。

“妈的,怎么回事?那个干的?”

刚刚才爬起来的金副总捕头,立马就看到了蒋仕被打爆头颅,轰然倒地的模样。

金副总捕头趁着酒劲,当即就红了眼,一声暴喝:“给老子搜!”

正被蒋仕爆头惊吓住的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胡乱奔跑起来了。

石珪也趁着机会,一溜烟的跑到了路边,让自己的后背靠着路边房子的墙,自己面对路中央,这样起码可以避免自己的后背被人偷袭,自己观察的范围也要方便不少。

“都站着别动,大人,这是刺客,擅长躲藏!乱动死的更快!”

这是金副总捕头身边的智囊,也急忙开口吼了起来。

正因为没有看见对手,而胡思乱想的一众人,明显松了口气,当即也不在乱动。

“不是鬼!”站在石珪右前方的捕快,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浑身上下的醉意,看样子,也被惊吓的消退了几分。

石珪也是长舒一口气,这种超过自己常识的东西,让他吓得够呛。

……

这厢,在路中央的金副总捕头,主动问起了自己的智囊:“老黎,现在该怎么办?”

那个黎姓捕快,也不含糊很快就回道:“大人,为今之计,就是按刚才的队形,排成一字长蛇,按刚才前进的方向,进行扫街,一定可以把他逼出来。”

金副总捕头也是个狠人,大声招呼众人,再次按照刚才的阵型,排列成一排,抽出各自携带的器械,沿刚才的方向,不停的往前戳,一定要找出那名善于藏匿的刺客。

这才又转头,吩咐身边的另一个捕快:“小李,吹哨,叫支援,记得最高等级。”

“嘀!嘀!嘀!……”尖锐的竹哨声,划破了夜空。

“衙门锁拿人犯,无关人等回避!”黎姓捕快也有眼力劲,立马带着身边的捕快衙役喊了起来。

“没想到,还是许县尉他老人家高瞻远瞩啊!”金副总捕头听着刺耳的哨音,喃喃自语。

原来这竹哨,是平苍县本地顽童的玩具。许县尉鉴于上次抓捕珠宝贼人时,各个巡夜队之间联系困难的情况,就想出来用这些竹哨作为联络之法。

作为许县尉的心腹,金副总捕头身上也是有竹哨,这就派上用场了,唯一担心的就是,动作太大惊动许县尉。

……

且不说,金副总捕头是如何苦恼不要惊动许县尉。

只说,石珪原本靠墙站着,心里还在庆幸,这下总算有点保命的依仗了。

结果,还没等石珪念完祖宗保佑,金副总捕头的命令就下来了。

石珪只好极不情愿的挨着墙,转过身,与先前那个那个被吓的酒醒的衙役,碰了碰拳头,然后并排在一起。

诸位衙役捕快,听见领头的大人说,对手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只是个擅长隐匿的刺客。

于是,众人借着酒劲,又大胆了起来,纷纷嚷嚷的,捏成了松松散散的一排,象把弯弯曲曲的梳子,沿着街道往前扫去。

众衙役捕快,手里有家伙的,抽了出来拿在手上,手里没家伙的,只好空着手,跟着众人往前走。

石珪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铁尺,三尺来长,还有没有蒋仕手中的利刃长。等会要真交上手了,这东西也就比没有强点。

再看一眼,自己右边的这位捕快,这位直接是空着手的。想来也能理解,谁去赴上司的宴请,手里拿着的都是礼品礼金,谁会拿着大摇大摆的拿着刀去?

就连石珪自己,总感觉要出事,但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挂把刀去赴宴,还不是只敢藏了把匕首在靴筒。

当然,金副总捕头亲自安排的亲信,带把刀去宴会,那是例外情况,因为那代表的,是金副总捕头的绝对信任。

现在的石珪自然是无暇去想这些乌七八杂的东西,他往自己身侧的墙边扫了一眼,想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利用的,忽然眼睛一亮。

只见稍前点的地方,胡乱放着一扎竹竿木棍,还有些毡布裹在一起,看样子是街边的这些个铺子,用来挑遮阳布的杆子。

石珪把铁尺插回了腰间,快步上前,就将那堆杆子拿了起来,揭开裹在上面的毡布,顺手捡起一根竹竿递给右侧的衙役,说道:“拿着,兄弟!”

那衙役楞神了一下,就顺手接过竹竿,他旁边的几个衙役,看见后,也纷纷出言讨要。

石珪干脆从那堆杆子里,选了一根之后,就将那捆杆子递给了那些出言讨要的衙役,任由他们自己去分了。

石珪选的这根杆子,看样子是一根立杆子,这种杆子一般用在下雨时,顶住兜满了雨水的遮阳布。

这根杆子鹅蛋粗细,有一丈二来长,石珪颠了颠,还挺沉。

于是,石珪像端长矛一样,端起这根杆子,然后跟着其他衙役一起往前扫去。

……

郦栋才是个散修,但有个师傅。师傅在坐化前,将自己的所学,都教给年轻的郦栋才。

失去了管教的郦栋才,仗着自己修仙者的修为,一直在凡人中混的很是不错。

但有次在截杀敌手的时候,无意间得了一张藏宝图。

于是郦栋才贪念大作,仗着自己意外得来的一件异宝,竟然全然不顾自己仅仅练气两层的修为,扮做一个凡人,到了苍梧山中寻宝,却不想在寻宝途中,遭遇了危险,身受重伤。

郦栋才使出浑身解数,连爆几件自己的灵物,这才得以脱身,一路逃到平苍县,原本想着使用采阴补阳的邪功,去凡人家中,寻些女子,采阴补阳一番,以助自己恢复伤势。

不想这些凡人女子,身负的阴气太差,自己连采了几次,都只能恢复一点点灵力。郦栋才眼见恢复无望,这平苍县城又人多眼杂,这才起意,准备离开平苍县。

当郦栋才使用了自己的那件异宝,隐匿了身形,准备趁夜色,离开平苍县城,却不想遇到醉醺醺的一伙衙役,酒后肆意妄为,竟然将整条路都堵了起来。

若是平常,郦栋才躲了也就是了。但今日郦栋才使用的这件异宝,却是有个缺陷,既不能动用灵力攻击防守,也不能过快移动。

郦栋才不能迎头撞上去,也不能往回走。即便想往回走,自己要保持隐匿状态的步幅会很小,要不了几步,就会被那群扮做大军玩闹的衙役追上。

自己要是现了身形,倒是刻意快步走,但是,在一群醉酒的衙役面前,突然显出身形,那才是愚不可及的蠢行。

如果郦栋才没有身负重伤,自然不会将这群人放在眼里。甚至只要自己的灵力,再多那么一点点,自己也可以现出身形,施展身法潇洒离去。

但郦栋才就是处在身受重伤,灵力所剩不多的际遇里。郦栋才那祸害了不少女子后,才攒起来的一点点灵力,也只够除了用来维持异宝之外,还剩那么一两次的攻击来防身。

那群酒醉的衙役疯癫异常,没等郦栋才想出个什么办法,就已经到了面前,中间一个瘦猴子一样的衙役,七歪八扭的就撞在郦栋才的身上。郦栋才的身体好歹是修仙者的躯体,硬的像堵墙,那瘦猴衙役当即就被撞了个滚地葫芦。

结果转机就出现了,那群衙役瞬间就乱做了一团。露出了不少空隙,郦栋才隐匿着身形,就往中间最大的空隙走去。

结果这时,空隙边上的一个佩刀的衙役,因为酒醉没走稳,直接就撞在郦栋才身上,那衙役被撞后,直接拔刀就砍。

步子比蜗牛快不了多少的郦栋才,如果不躲,只能硬接那一刀,郦栋才虽能接下那一刀,但是会动用灵力,显出身形。

无奈之下,只好少量动用灵力,施展身法,跃到了持刀衙役的身边,反手就击碎那衙役的脑袋,只是这么一来,郦栋才所剩的灵力又更少了。

在郦栋才看来,动用如此之小的灵力,最多能显现出个轮廓,天黑杂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

再者,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被击碎脑袋,肯定会带来各种混乱,那时郦栋才就可以趁乱,悄悄离去。

果然,那群衙役被吓到了,都楞在了原地。郦栋才刚跨出一步,不想旁边有个衙役,被吓得后退了一步,刚好就挡在郦栋才前进的路上。

郦栋才无奈只好停下来,等着这个衙役让开。结果没有想到那瘦猴衙役身边,竟然还有能人,迅速就安抚住了人心,做出了安排。

结果就是所有衙役在一阵乱跑之后,又排成一排堵住去路,还不停往前扫街来。郦栋才看见的那个空隙,早就消失不见,无奈之下,郦栋才只能尽自己最大速度,横着走向街边的店铺边上,靠在一个稍凹进去的店铺门口,希望能躲过去。

……

石珪双手端着杆子往前走。

自己右边的衙役,手里拿着的那根竹竿,是根横挑杆,又细又长,得有一丈八多长。

那衙役拿在手里,端着太长,拄着又太高,只好捏了一端,象拨草惊蛇一样,在前面扫来扫去的。

在经过一间店面门前时,右边的衙役刚好用竹竿,扫到店铺的门前。

石珪本没有留意,只是眼角瞅见,那竹竿顶端,像是戳到一滩水一样,泛起了一点点水波。

石珪立马就被吓得汗毛倒竖,盯着离自己就一丈来远的店面门口,稍有些洼陷的地方,想也没想,双手一合,就抡起手中的杆子,奋力砸了过去。

在抡杆子的时候,石珪也从自己丹田中,疯狂的运转着那股游丝,从自己掌心之中,全部输进了,手中紧握的杆子里。

自己的双臂,也按着春水润灵诀中的发力技巧,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抡出的杆子上。

以至于,在石珪眼中,那杆子的一端像是撕破了空气,发出一阵“呼”的声音。

“嘭”一声。

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店面门口,石珪手中的杆子,正好击打在那人影的胸口。

杆子像是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力量,在那人的胸口断裂成两截,其中崩飞的一截,像是挑飞了什么东西,远远的抛往了远处。

石珪瞬间感觉自己的直觉又回来了,在自己的直觉中,自己那股游丝从棒子中钻进那人的胸口。

那人吃惊的看着石珪,掩饰不住眼神中的震惊,一只手抬起扶住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正在收攥成拳,像是要反击石珪。

石珪来不及多想,双手迅速收回剩下一丈左右的杆子,依葫芦画瓢的再次挥出一棍。

而这一棍不再像是第一棍那样,直接闭着眼睛砸过去,而是在自己直觉的指引下,这一棍直接就砸在了那人的腰间。

“嘭”又是一声。

在石珪的直觉里,这一棍砸下去,让那人蓄势欲动的双腿一震,好似直接泄了气,像被打断了接下来的什么动作。

杆子打在那人腰间,还是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力量,再次断做两截,稍小的那一截旋转着飞起,巨大的旋转力量,直接挑飞那人腰间系着的一个灰色小荷包。

那人望着石珪,眼中露出了绝望疯狂的神色,还没等那人挥出拳头,口中已经流出一股股鲜血。

石珪这两下,像是耗干了自己的所有精力和心神,他不得不赶快回退几步,以免自己挨了那人蓄势已久的拳头。

石珪与那人的交手,虽然繁杂,但在现实中,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

石珪右边的衙役,只觉得自己的竹竿好像碰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嘭、嘭”两声,等他转头一看,正看见石珪后退了一步,让出了一个口吐鲜血的人影。

“我草,那人在这!”那衙役赶忙大叫起来,那衙役右侧的几个衙役,也刚好转过头来看,看见那人影之后,也跟着大叫起来。

那些衙役中,有些个勇武的,听见呼喊之后,跟着就扑了过去。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石珪右边的那个衙役,离那人影最近,他看见那人影口中,已经在冒着一股股的鲜血,结果他借着酒劲,呼的就扑了上去。

等稍远一些的衙役快要赶到时,第一个扑上去的衙役,已经倒飞出来,“啪叽”一下,就拍在了地面上。

连退几步的石珪,定睛一看,好家伙,那衙役几乎右半边身子,都被打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