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以一敌百,斩经堂主
最后一字出口,叶横舟已扑向军阵,他身在半空,抬袖扬手,拳劲破空直击,数名军士跌倒在地,甲衣碎裂,铮然作响。
见阵势有缺,叶横舟嫁衣神功催发至极,他的拳肘肩胯膝腿、乃至全身上下各个部位,皆成锐不可当之绝强凶器,霎时间又撞倒五六人,清出一片空地。
此际虽有百余人参与围攻,但刀枪剑戟四下舞动,同一时间能近身到叶横舟的,最多不过十来人而已。
——而这种战阵厮杀,正是叶横舟最擅长的领域。
叶横舟战得兴起,见身前刺来三根长枪,便干脆不做任何避让,右手环抱,以手臂环住三根枪杆。
当他正要以一身神力,崩碎枪身时,背后忽地轻飘飘打来一拳。
这一拳来势虽轻柔,内蕴之劲却极为浑厚。叶横舟知是高手伏击,旋身转体,腰腹肌肉绞紧,勃发出磨盘般的烈劲,将三根枪杆齐齐绞断。
他夹着三根枪杆,左掌趁势拍向那人的拳头,叱道:
“好拳法,也接我一掌!”
出拳偷袭之人,正是斩经堂副总堂主张巨阳。
劲风扑面袭至,拳头未及临身,张巨阳已是汗毛竖立,只觉有座高峰雄岳直碾过来。
他大惊失色,厉声长啸,以壮胆气。
可那啸声虽是洪亮如故,却没有了往日的威严气势,反有股肝胆俱裂的惊惧。
这简直已是一声尖叫。
且是戛然而止的尖叫。
张巨阳知若是单掌出迎,势必臂断腕折,说不定会筋骨尽碎,当场战死。所以,他只得先后撤半步,左掌叠右掌,以双掌聚全身真力,以作抵抗。
身为名满江湖的老牌强人,张巨阳的功力不可谓不深厚,以“脱胎神拳”闻名江湖的他,更是极度相信自己这对千锤百炼的铁臂。
可面对这快绝且沉重的一击,张巨阳却首次没了信心。
纵然是双手对单掌,他也不知道、不确定,自己能否接得下。
电光石火间,答案出现。
当然——接不下!
甫接招,张巨阳只觉大厦将倾,独木难支。
的确,如果说这一击势如广厦高楼之将倾,那他引以为傲的铁臂,最多只是一根朽木枯枝。
他怎么撑,如何支?
张巨阳啸声骤止,断臂、喷血、跌倒。
人群中,一名女子高高跃起,显出不凡的轻功修为。正是张巨阳的妻子,与他齐名的斩经堂总管事,“换骨”陈苦莲。
眼见丈夫一招即溃,陈苦莲登时乱了方寸,惶急之下,伸手就想拦住张巨阳的身子。
可叶横舟的掌力却未消散,如浪卷潮涌、奔腾不休,一气横生六响,将这女子也击得在空中横移数尺,撞在人群中,接连震碎五具铁甲。
陈苦莲还未止住颓势,叶横舟又已投出方才右手绞断的三根枪杆,枪杆发出锐利穿空声,衔尾追杀而至。
张巨阳根本做不出任何抵抗,便被钉死在大地上,陈苦莲亦是被一根枪杆刺穿头颅,死不瞑目。
她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震撼、悔恨,陈苦莲根本想不到,自己夫妇会败亡得如此迅速。
此人之强,根本与昔年以一击横扫整座斩经堂的韦青青青,都相差仿佛。论杀性杀气杀力,更是远在深沉且多情,纤细又敏感的韦三青之上。
中原武林,何时又出了如此高手?
叶横舟正要追击,汹涌如潮的甲士再度一涌而至,四面八方如竖枪林,头顶又洒落一波密集箭雨。
面对这天罗地网般的杀阵,叶横舟只是回以两掌。
他的手掌并不宽大,也不粗壮,不像是武人的手,甚至就连肌肤也是泛着莹莹晶光,不见瑕疵。
这两只手比起武器更像是精致华贵的玉器,有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感。
可就是这样的手、这样的人,却足以撼动千万人。
叶横舟左臂微曲,尚未真正出掌,袖袍已泛起无数细密褶皱,整块布料呈现出水流的质感,每一根织线都收缩到极限,凝着澎湃的劲力。
当他左手伸直的刹那间,掌劲骤然爆发,长袖如旗幡招展,手臂周遭荡开赤红波纹,绽开一抹瑰丽玫霞,箭雨尽数碎为齑粉。
而叶横舟的右手,则是平平向前推出。如果说左手掌劲乃是压抑积蓄到极限的瞬间爆发,那右手这一掌,便是简简单单、直戳了当的宣泄。
可就是这么简单、这么直接的一掌,却像瀑布直坠、江水东流,是真真正正的大势所趋、势不可挡,将百余名军士结成的军阵,也给彻底撼动。
但军士们却觉得,被撼动的不是他们,而是脚下这块无垠的大地。俗话说“力从地起”,可就连大地都震动、摇晃起来时,人又如何借力?
所以,即使一百多名禁卫都有不俗功底在身,仍然维持不住平衡,双脚浮空半寸,纷纷跌倒在地。
百来道铁甲碰撞声叠在一处,如洪钟大吕,嗡然鸣动,震撼整座宫城。
一名隐藏在甲士之中,身形佝偻的老者面色惊骇,本能地奋起毕生功力拼命抵挡,他便是斩经堂三大高手中的最后一人,供奉解严冷。
解严冷本是想借助这些军士,消耗叶横舟的功力,再趁机偷袭,却不料此人功力之深,以至于斯,一掌摆平百余人不说,甚至还将他给逼了出来。
解严冷双掌齐出,抵御这股劲力,身子巨震,连续数脚反踏在地面上,踩出深深的脚印。
可叶横舟的嫁衣真劲,又岂是如此好泄?
他只觉像是有无数把铁锥子,凌空打来,要将自己刺个肠穿肚烂,又有一团炽烈熔火自掌中传来,要把自己烧个尸骨无存。
就在这时,一只手抵住了解严冷的肩膀,手掌用力向下一按,他脚下响起连环炸声。直到地面石板尽数碎成石粉,叶横舟的掌劲才算被全数泄去。
叶横舟没再做追击,只因这份泄劲手法实在不俗,令他想要多看上几眼。
要知道,叶横舟留在米苍穹体内那一丝余劲,尚能令完颜决的昊天罡气也为之稍阻,而他当面击出的掌劲,又何止比这余劲强了十倍百倍。
可仍是被此人一举接下。
如此功力,当世罕见,与米苍穹相似的内力,也令叶横舟明白他的身份。年轻人抖抖袖子,自然而然地点评道:
“功夫不错。你就是米苍穹的师父,张天艾?”
张天艾自解严冷身后走出,正要开口,便见叶横舟摇头,失望道:
“以你的武功,竟然甘愿投身赵构麾下,做一条忠犬。看来韦三青给你的打击,实在太大。”
听到这辛辣的讽刺,饶是张天艾脾气再好,也维持不住淡然姿态,面色一冷。
更遑论,他本就是心胸狭窄的阴险小人。
否则,张天艾当年也不会因妒恨师弟韦三青的武功与江湖地位,便设计栽赃陷害,想置其于死地,从而败在韦三青手下,就连妻子也因他的猜忌与不信任,选择离他而去。
当然,在张天艾看来,这一切都是因为韦三青。
夺妻之恨,对世间任何一个男人来说,这都是绝不可容忍的奇耻大辱。
更何况,张天艾还是男人中,最自信最自尊也最骄傲的那一类。
所以,毫无疑问,叶横舟这直戳了当到近乎肆无忌惮的评价,已揭开了张天艾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在这瞬间,张天艾心里,登时腾起一股浓烈炽盛的杀意。
见张天艾脸色阴沉,叶横舟负手,淡然道:
“米苍穹说,我大旗门的武功,不如斩经堂多矣,这话倒也有趣。
叶横舟摇头,叹道:
“可惜,他连一招都撑不过。而你这个韦青青青的手下败将,又能接我几掌?”